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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一现身，黑雾便飞快地涌向男人，也就是在他吐出最后一口气的瞬间，黑雾包裹了他的身躯。
一旁，饱餐一顿的怪物正准备离去，突然疑惑地看着男人的尸体，就在它凑上去想要看个究竟的时候，男人的尸体动了。
一把漆黑的长剑出现在他的手里，剑光掠过，怪物的身躯凝固了一下，接着，便爆出一大团腥臭的血花。
抓过人的爪子被斩断了，扫断双腿的尾巴被撕裂了，撕咬过血肉的牙齿，头颅被打得粉碎，庞大的魂兽在眨眼间，就只剩下一个光溜溜的躯干。
支撑着男人的，是一团浓郁得化不开的黑雾，这愤怒的一剑，是他最后的自由意志。
男人的身躯飘了起来，缓缓落在怪物的尸体上，黑雾蔓延，将两人的身躯连接在了一切。断裂的双腿融合进魂兽躯体内，碎裂的魂兽脖子上，重新长出一颗怪异的头颅。
即便是死后，即使是尸体，也无法解脱，这男人用生命所刻下的诅咒，只是有些讽刺的是，他的身躯，却永远要与这最为痛恨的存在连接在一切，难以分开了。
咔咔咔，黑雾化为坚实的铠甲，将全身包裹，一个没有头颅的诡异骑士迎着血月之光，出无声的悲鸣。
这一刻，世界为之颤动！
“这就是……无头骑士的诞生。”躯壳中，叶暝终于明白，为何无头骑士会以如此诡异的形态存在着，那是他死前的样子，那是永远无法分割的绝望诅咒。
“应该……结束了吧？”
就在叶暝如此想的时候，周围的景物变换了，一切快闪烁，忽然定格下来。
那是一片茫茫荒野，血月照耀，冷风吹过，叶暝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等等，这是……
“爸爸，我们为什么要跑啊？”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这声音听在叶暝耳中，却让他的心都凉了几分。
不……这不可能，难道……
“因为城破了，被魂兽攻破了，不跑我们都要被吃掉。”果然，从躯壳之中，立刻传来这样的回答。
时间，倒退了。就像是重新从头播放的电影，叶暝被困在在这副躯体中，无奈地看着男人带领自己妻女来到断头谷前。
“不要进去，不要进去啊，混蛋，走啊！”叶暝的意识疯狂地呐喊，可他明白，这一切都是徒劳。
三人走入谷中，被气流的尖啸声吓得冲进谷内，紧接着魂兽出现，女人与小姑娘惨死。
“啊！！”
男人的咆哮再次响彻夜空，巨大的悲伤席卷叶暝，他不得不再次看着这一幕悲剧的重演，看着鲜血泼洒在脸上，尸体被像破烂一般丢弃在地上。
头颅被咬碎了，然而空气中，黑色雾气浮现，魂兽被瞬间秒杀，男子的尸体融合在魂兽身躯上，无头骑士，降临了。
刷，眼前的景象又变了，不过叶暝看到，依然是那一片熟悉的荒野，就连草叶摆动的位置都没有任何变化。
“他妈的，难道又要……”
“爸爸，我们为什么要跑啊？”小姑娘的声音再次传来。
又是一次，死亡，悲伤，融合。
景物变换，还是那片荒野。
死亡，悲伤，融合。
一遍，两遍，三遍……
叶暝已经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看这场景，他一次次地看着两人被撕裂，一次次地感受着那撕心裂肺，痛彻骨髓的悲伤，一次次地看着长剑斩破魂兽，融合成无头骑士。
不论多少次，那种悲痛都无法消减，即便是已经如此熟悉这剧情，可心中却不会麻木，不论看多少次，都是如此的痛苦，如此的绝望。
啪嗒，尸体落在眼前，这是第几次了？已经数不清了吧？在无限的轮回之中，叶暝甚至有些无法分辨时间的流逝了，他几乎要被这悲剧的轮回永远吞噬。
然而就在这时，一切都静止了，因为一道血红的丝线从虚空中延伸进来，撕碎禁锢叶暝的躯壳，将他虚幻的意识从中拉扯出来。
叶暝的耳边，响起一个声音，一个他听了无数次，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那个男人的声音。
“这就是……我的故事。”
转过头去，虚空之中，由黑雾组成的人悬浮在他身边，看着定格的画面，男人道：“在那躯壳中，我一次次，一次次地看着，看着她们死在我面前，我没有办法挣脱，没有办法反抗，只能不断地看着，每看一次，我的心就像是被凌迟了一遍。可是我不会死，不会麻木，我只能看着，看着，一遍遍地看着……”
从那无尽的轮回中挣扎出来，叶暝全身颤抖着，那实在是太可怕了，再怎么坚强的意志，也抵挡不了这种没有尽头的酷刑。
进而，叶暝意识到，自己所经历的折磨，比起男子本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无头骑士的存在有多久了？他被迫看着自己生命中悲痛的时刻多少次了？这种巨大的痛苦，他经历过多少了？
怕是，根本数都数不清了吧？
难怪，难怪无头骑士的力量好像无限一般……叶暝终于明白了，它的力量来自于这种无限的折磨，每一次轮回，那庞大的悲伤就为候选者提供了巨量的能量，而场景转换的瞬间，正是它那短暂的“虚弱期”。在这无限的轮回下，无头骑士便拥有近乎无穷的能量！
可是这一切的代价，是多么的可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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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三十五章 消散
第一千一百三十五章 消散
想死……
这是叶暝脑中第一个产生的念头，被迫沉沦在永恒的轮回中，一遍又一遍地被撕开伤疤，不停地看着自己最爱的人惨死，将悲痛化为电池的能源。看ΔΔ书阁ん．『kan→shu→
简直就像是奴隶一样，被鞭子抽打着，推动着永远也到不了尽头的石磨，除了精神和意志上的巨大痛苦，那种从灵魂深处迸出的绝望，才是最为折磨人的。
好想死啊……
不想再看了，不想再活下去了，求求谁，杀了我，只要能够从这无尽的地狱里解脱，就算是死也心甘情愿啊！
可是死不掉，或者说，本身就已经是一个死人，男人的意识早就随着大脑的粉碎而消散了，留在躯壳里的不过是残留在世间的最后一点回响罢了，这样脆弱的力量，如何抵挡得住候选者的操控呢？
叶暝想起了狗蛋，他也是在宿主死亡后的瞬间被候选者寄生，所以他根本没有半点人类的样子，候选者主导了这副躯体，或者说，他不过是一个拥有一点人类意识的候选者罢了。
死不掉，自杀是根本不可能的，甚至于自身的存在，也不过是依附于候选者的残念而已。所以他只能承受着这折磨，不停地看，不停地痛哭与哀嚎，将无穷无尽的能源输送出来。
即使这样，也还是想要死啊，即便是只有一点点的意志，也要操控着躯体去追寻那些能将自己杀死的存在。
可是……办不到，魂兽也好，人类强者也罢，从未有谁能杀了他，相反，在一次次战斗中，它不断变得更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随着时间的流逝，盔甲下人类与魂兽的尸体都已经化为尘埃，只剩下那一股执念支撑着这副空洞的身躯。
时间对它没有任何意义，越是漫长的时光，就越是漫长的折磨，越是强大的力量，就越是痛苦的灵魂。
或许它的心灵早已千疮百孔，可是只要还能压榨出最后一点力量，它就永远无法得到解脱！
“终于，我等到了，等到了你。”黑色人影对着叶暝道，“虽然只是一缕残存的意识，但我终于还是在最后的关头，在候选者最为虚弱的时候，挣脱了它的控制。”
叶暝点了点头，就在最后一刹那，无头骑士反抓住自己的手，为他创造出关键的机会，将候选者本体捕获。
那正是，渴求着死亡的悲念啊！
“我若是融合了候选者本体，你也会消失吧？”叶暝问。
“是，不过对于我来说，消失，已经是最美好的结果了……”男人苦涩地道，“我曾经看过多少魂兽与人类在我的剑下哀嚎求生，可是他们不知道啊，有时候，死亡反而是如此珍贵。”
叶暝默然无言。
“我要谢谢你，”黑色人影诚恳地道，“谢谢你帮我解脱，但从今以后，这沉重的担子，就只有你自己去背负了。”
冲叶暝挥挥手，黑色人影缓缓向后退去，“再见了，我终于可以，去见她们了……”
在充满解脱的声音中，黑色人影飘散开来，化为一片细碎的雾气，终于消失无踪了。
叶暝知道，这一次，那个男人真的已经彻底不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不论是也好，意识也罢，即便是一缕残魂，也没有了。
看着黑色人影消散的地方，叶暝脸色怅然，也许对于一些来人说，死亡真是最好的解脱方式了。
但他不同，他还要活下去，因为还有很多人需要他，在这个世界上，他还有着许多的牵绊。
“我融合之后，也会继续经历这样的无尽轮回吗？”叶暝自言自语，难道获得力量的代价真的如此庞大？
“当然不会，”一个声音响起，虚空中，血色组成的“叶暝”浮现而出。
仔细看去，它的双瞳已然变成深邃的黑色，“我已经完全吞噬融合了它，这种低级的能量获取手段，没有必要继续了。”
朝着叶暝走来，血色人影有些狂热地道，“进行最后一步吧，只要我们彻底融合，就能进入全新的层次。”
“我明白了，”叶暝好像认命一样，任由血色人影走到自己身后，后者满意地点了点头，“不用抗拒，我们本身就是一体，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两人伸出双手，紧紧握在一起，血色的丝线从候选者身上朝着叶暝蔓延过来。
就在这一瞬，叶暝突然抬起头来，朝着对方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对不起，我就是我，暂时还不想成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