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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儿才想起这事来，又请示过母亲之后，这才过来取。
马车是停在了酒楼的后门的，这里来来往往的人不少，时不时也会有人往他们这里张望。
“听说了吗？昨儿护城河里头捞出来一具尸体，是前些年中的举人老爷呢。”
“真的假的？都是举人老爷了，怎么还想不开投河了？”
“你怎么就知道是投河了？万一是被人害的呢？”
“就是自己投的河，当天晚上就有人看见了，只是因为水流的原因，一时没把尸体捞上来。听说是因为有人看到他去妓馆了，然后就有人四处说他是个只知风月不识民间疾苦的浪荡子。”
“就因为这个就投河？那也不值得呀。”
一位挑着担子的货郎道：“你们知道什么呀？那位举子在家为生母守孝呢，今年出了正月就算是出了孝，正好可以赶上会试了。只是有人说他去年冬天去逛了妓馆，这就等于是未出孝期而行荒淫之事，这可是犯了大错的！”
那些人议论的挺热闹，三个小娃娃自然也都听到了。
柳定安的眼神一闪，似乎是明白了什么。
“莫说是这次的会试了，我听说学政大人还特意提到了他，似乎是有意要夺了他的功名呢。苦读诗书这么多年，到头来却是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搁谁谁能受得了？”
柳定安若有所思，好一会儿才看向了站在一旁的苏孝，问道：“名声就真地这般重要吗？”
苏孝知道前几天因为冬瓜的事情，小主子还是有些心结的。
如今，倒也正是一个解开他心结的好机会。
“少爷，对于读书人而言，名声的确是胜过一切。人风骨，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便是如此。那位举人老爷的名声被毁，连带着光耀门楣的功名也要被夺了，更觉得愧对先人，倒不如一死子之，也好过如行尸走肉一般地活着。”
柳定安还是不明白，“可是活着，至少还有机会呀，就这样死了，那岂非是一了百了？若他是被人故意诽谤的，如今身死，岂非是再也洗不脱这污名了？”
苏孝一愣，没料到小少爷还能想地如此深远。
“少爷说的是。是这位举人老爷自己也太不坚韧了。只是，这世道本就如此，有些人的心性不够坚强，很多压力抗不住，便只能选择了了结性命而逃遁。若他真是有一个有大材者，必然不会如此轻生。”
萧明宇不是很懂，可是也想弄明白了，只是因为没了功名，就一定要死吗？
赵宣问地就比较直接了。
“苏管事，他不过是没了功名，不照样是要过日子的？这有什么打紧的？旁人爱说什么便说去吧，大不了搬家也成，何秘非得自寻短见？”
柳定安也是一脸赞同地点点头。
苏孝叹了口气，到底还是小孩子呀，天真单纯，哪里知道在这世上谋生的艰难？
当年他们一家三口若非是遇到了夫人，只怕现在也早就已经魂归西天了，哪里还有如今这般的好日子？
“人活着不易呀。人原就在意名声，而且背上了一个大不孝的骂名，这让他如何在人前立足？他一介书生，原就是手无缚鸡之力，若是身上有功名，就算是不再考了，好歹也有进项能养活一家人。可是一旦功名被夺，哪怕他采斐然，又有哪家书院愿意用他这样的先生？
没了进项，他又能做什么？给人抄书？卖画谋生？不管是哪一种，于他而言，都是从天上跌落到了地狱一般的痛苦，这巨大的落差，他如何能忍受得了？
再者，就算是他能忍受得了，可是谁又知道他能赚得几何银钱？能不能让自己吃饱穿暖？因为自己身上的污名，而害得家人也被人看轻，处处受人白眼，这种境况非是一时而已，是天天如此，这是一种极大的折磨呀。”
柳定安的嘴巴张了张，他似乎是懂了。
可是又似乎不太懂。
所以说，一条性命，竟然是如此地不堪一击？
柳定安是陪着父亲母亲一起去过乡下的，也知道普通的庄户人家挣钱有多么的艰难。
而萧明宇和赵宣则是一出生就在蜜罐里头，所以这种民间疾苦，他们二人是很难体会到的。
所以，苏孝刚刚讲的那些话，他们能体会到的就更少了。
回去的路上，柳定安一直在想着冬瓜的事情，母亲坚持将人送走，而且还差人买下了卖身契，是否也是预料到了家中收留一个戏子，会对二叔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不得不说，柳定安小朋友这次是真地真相了。
苏孝这次也进了内院，隔着屏风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讲了，还着重说了少爷的反应。
“这次的事情你做的很好。安安就是日子过地太顺风顺水了，没有受过什么打击，所以觉得天底下都是好人，遇到的可怜人也都该着帮一把，却从未想过，他一己之力，终究弱小。”
“夫人，小的觉得少爷还是很聪慧的，今天三位少爷都在那里，可是很明显只有安安少爷听懂了小人的话。您也不必多费心了，相信少爷很快就能将一切都想明白的。”
第595章 还能再教一教
苏锦绣叹了口气，她觉得安安能懂，其实还是因为他比那两位更清楚普通百姓的不易吧。
跟安安比起来，那两位才是真正的娇公子。
“那个孩子如何了？”
“回夫人，您说的冬瓜如今就在庄子上住着呢，身上的伤还没好，不能干重活，不过这孩子倒是挺识趣儿，能自己做的事尽量也都自己做了。昨儿庄头过来请示，说他还想着跟人一起去暖房里头做工呢。”
“不过是个小孩子，还没有锄头高呢，罢了，先让他养养吧，可有愿意收养他的人家？”
苏孝有些为难了，“回夫人，田村那边但凡是成了亲的，基本上都有孩子了，就算是没有，也不愿意收养一个这么大的孩子。”
苏锦绣明白了，这的确是有些为难他了。
冬瓜都是这么大了，早已记事了，而且还是在戏班子里头待过的，旁人不愿意养他也是正常的。
这年头，戏子的身份最是低贱，原本就被认为是卑贱之人，再加上了那孩子之前又被教了一些个不好的东西，就更不招人待见了。
“也罢，就让他先在庄子上养着吧。”
“是这样，夫人，冬瓜还托了庄头将他的卖身契送过来了，说是既然主子买下他了，他这条命就归主子了，以后不管是做什么，都愿意。”
苏锦绣笑了一声，“你说这孩子是出自真心实意，还是另有打算？”
苏孝愣了一下，仔细想了想，回道：“小人觉得这孩子聪明，应该是觉得咱们柳家的名声不差，能投靠到柳家的门下，他是觉得自己这一辈子至少不会缺了吃穿，而且也不会再被人盯上了。”
“所以说，你也觉得他只是为了给自己找一个大靠山？”
“不好说。”苏孝摇摇头，“这个冬瓜的脑子的确是转地比较快，而且就他以前干的事儿来说，找靠山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不过这孩子年纪还小，心思倒也不算是特别地坏，兴许还能再教一教。”
苏锦绣沉默了。
还能再教一教么？
若是如此，倒也不是不行。
反正也是在庄子上，应该不会把那些个坏毛病带到家里头来。
到底还是一个孩子，给他一个机会吧。
“你看着安排吧，那孩子年纪还小，等伤好了，就让他跟着去读书识字吧，哪怕是不能考取功名，识字了会算帐了，将来也好找个谋生的差事。”
这也就等于是给他指了一条出路了。
苏孝似乎是早料到夫人会如此安排，点头应下了。
想着还有事情要禀报，却被外头打帘子的动静打断了。
“夫人，小姐说少爷拿了罐头送朋友，她也想着给自己的好友送一些，特意让奴婢过来请示夫人。”
苏锦绣笑了，“她自己怎么不过来？”
“回夫人，小姐这会儿正在厨房里头守着呢，怕一转身罐头就被人抢走了。”
董姨也笑了，帮着说话道：“夫人，您既然允了少爷，那也不能厚此薄彼，干脆就应了小姐吧。”
苏锦绣还没点头，又听董姨问道：“可知小姐是想着给哪几位千金送去？”
“小姐说了，有江家、张家的孙小姐，还有安国公主家的小郡主。”
苏锦绣挑眉，“那小郡主才多大？能吃罐头吗？”
“小姐说了，就算是不能吃，可是那罐头的汤汁还是可以喝的。而且小姐也不知从哪里听说的，说是那罐头的汤汁有润喉润肺的功效。”
“罢了，随她吧。只是有一点，厨房里头得留出两罐子来，太夫人和二夫人那里都得用呢。”
“是，夫人。”
中间有了这么一件小插曲，苏孝又禀报了一下如今各处的收成，苏锦绣便让他退下了。
苏锦绣如今基本上就是在床上躺着，偶尔能下地走走，若是被董姨看到了还得啰嗦几句。
苏孝所说的没错，两天的功夫，柳定安小朋友的确是想了很多，而且还让人去庄子上打听了冬瓜的现状，得知母亲还让人善待他，便知道当初自己的想法有些极端了。
而且，他也知道了这个冬瓜以前的确是做过一些不好的事情，若是此事被有心人加以利用，真地有可能会影响到了二叔的会试。
二叔努力读书多年，若真地是因此而止步于科举，那自己才是柳家最大的罪人了。
每每思及此，柳定安小朋友就是冒出一层的冷汗。
还好，此事被母亲处置了。
否则后果当真是不堪设想。
经过这一次的事情，他也算是真地看明白了。
这个世上比他生活地更富贵的人很多，而比他不及的人，则是更多。
以往柳定安总是一心与那些各方面比自己好的攀比，一时间可能会有些忘了自己读书的初衷。
如今，因为冬瓜，曾经遗忘的那些小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