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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是你救了扶舟一命。”
时雍冷不丁听到长公主这话,吃了一惊,抬头看向长公主深邃的眼眸,嘴角微微抿了抿。
“算不得是我救的。刺伤厂督的人是我,救治的是我师父。”
宝音目光垂了垂,眼皮再抬时,语声柔和了许多,“若非你坚持将他从诏狱抬到良医堂,他已经没了。本宫,感谢你。”
这……
时雍微愣。
当日诏狱里的事情可没有外人知晓,而赵胤的侍卫不可能告诉长公主这些话。
长公主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
“本宫刚从锦衣卫来,是无乩告诉我的。你是扶舟的救命恩人呐。”
怪不得。
时雍故作涩意地笑了笑,“殿下言重了。师父曾经教导民女,医者要有仁爱之心,这都是民女应当做的。”
宝音赞许地点点头,“你是个好孩子。难怪无乩疼你。”
疼她?时雍这次是真的有点不好意思了。
她望着宝音长公主,只是涩涩地笑。
宝音嘴角弯了弯,“害什么羞?无乩这孩子性子冷,难得有人能入他的心。这是好事,你应当惜福。”
时雍低头,故意道:“民女不敢肖想大都督。”
宝音闻听此言,突然嗤了一声,“为何不敢?门不当,户不对?身份不搭?世人眼光?全是狗屁!”
时雍震惊,愕然抬头。
这句话能从当朝长公主嘴里听到,实在是让她始料不及。宝音看她表情,稍稍敛了些情绪,恢复了端庄的肃容。
她已经许久不曾如此放肆了。
开口骂了句,心里倒是舒坦了许多。
“两情相悦何惧世俗眼光?你放心,无乩的父亲迂腐,本宫自会说他。”
时雍突然有点哭笑不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而她知道,长公主单独找她,肯定不会是为了这事,只是微笑低头,不再作声。
宝音长公主发泄完了情绪,看着她“羞涩”的面孔,又叹了一口气。
“本宫找你,是为扶舟的事。”
时雍双手轻绞在一起,“长公主殿下明言即可。”
宝音皱起眉头,“据说当日,是你亲眼看到扶舟露出真颜?”
时雍嗯了声。
宝音追问:“你可是看清楚了?”
时雍:“看清了。”
宝音面色黯淡了一些,轻轻摇了摇头,自言自语般道:“不可能。借他十个胆子,也绝不敢谋反。顿了顿,她又抬头。
“一个人可以易容一次,就不能再易容二次吗?”
时雍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在没有确切证据前,一切的假设都没有意义,除非能找到确是二次易容的证据。不论邪君是不是白马扶舟,都需要更为完整的证据链,这个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从宫中出来,是予安来接她的。
时雍关心地问了下他的伤势,他腼腆地笑了笑,说闲不住,不能整日不干活吃白饭,怕大娘骂。
时雍笑着上了车,“那你这次好好干活,别又把我拉错了地方。”
一语成谶。
等马车停下来的时候,时雍发现竟然是在无乩馆的门口。
赵胤站在台阶上,一身飞鱼服潇洒倜傥,面孔冷漠凝重,肩上披了一件黑色的裘氅,远远望去,俊美贵气,便是赵焕当年与时雍在一起时,似乎也不及这般风度。
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脑子里冒出这句话的时候,时雍就被自己搞懵了。怎能如此自然地想到“情人”?
夕阳落在她姣好的脸上,弓身下车时,存了这心思,她脸颊上还有一抹娇羞,恰被赵胤捕捉到。
赵胤眼眸微暗,走下台阶,朝她伸出手。
时雍四下望了望,门房安静,所有人都低着头,没有人看他们,或者说,没有人敢看。
她耳朵渐渐浮上臊意,像被火烧。
轻轻将手搭在赵胤掌心。
赵胤用力一握,将她拉到近前。
“你失踪那日,见到邪君,大概是什么时辰?”
时雍转过头去,望着赵胤淡然的脸,目光静静凝住。
牵她上来,就是为了问这个?
时雍思考一下,摇了摇头,“我不记得。”
赵胤提示她,“你从无乩馆离开,是辰时。”
时雍努力回忆着:“当时我看你在祠堂受罚,心里不太好受,上了马车,一直想着事情,路上耽误多久,不太记得。但是马车停下后,我进了那个胡同,被带入房间,就看到邪君了。”
赵胤眉梢微沉,“之后,便一直在一起?”
时雍点头,“后来,我是被人蒙上头套带到天神殿的,这个过程是在一起。”
蒙上头套?
赵胤深幽的视线凝在她脸上,“他中途可有离开?”
时雍眉梢微扬,“大人问这个做甚?”
赵胤沉声道:“那日,你辰时离开,而云圳约摸巳时赶到无乩馆,我随即派人寻你,又带大黑找到那个关押过你的胡同。一见人去楼空,随后,我就去了东厂见白马扶舟。”
时雍问:“见到了吗?”
赵胤点头。
“那这么说——”时雍想了想道:“同一个时间,不可能同时出现两个白马扶舟。若是能证明,你在东厂见到白马扶舟的时候,我恰好和邪君在一起,那么,他们就并非同一人了?”
------题外话------
我晚了……
但是,这章粗又长!么么哒
第301章 闲话家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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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渐渐落山。
予安套好了马车,载着时雍和赵胤再次往皇城的方向行去。
车厢里一片寂静,大黑安静地趴在地上,仿佛睡着了。
时雍坐了片刻,撩开车帘,望着日头从屋檐落下,又回头看一眼赵胤手上的沙漏。
“那人劫持了我,会往皇城方向去吗?”
赵胤稳坐不动,面色淡然,“会。”
时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为免我发现路线不对,会先往正确的路上走一段,待到僻静之处再更改路线,即便我有所察觉,也来不及了。”
当时前后皆被截断,证明沿途有人跟踪。这个道理说得通。时雍分析完,看赵胤眼神沉静,从帘纱漏出的光线落在他侧脸颊上,鼻翼高挺,唇线凌厉,竟有种别样的清俊,龙章凤姿,词藻难描。
“大人。”时雍有点动了心思,但坐得还算端正,尤其看赵胤这认真办案的模样,也不得不保持严肃,“这法子,能还原时辰吗?”
赵胤眉头微蹙,“试试看。”
“唔~”时雍点头。
白马扶舟是不是邪君,不论是对案件本身还是对朝政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就时雍观察来看,赵胤并没有受到朝堂那些墙头草的影响,也不受局势左右。他尊重事实真相,而非出于政治考量,更没有像旁人揣测的那般,索性就此扳倒东厂和白马扶舟,擅权独大。
时雍这么想着,再看这个男人,眼神便不由自主生出几分爱慕,连自己也没有察觉。
“大人是我见过的最正直的人。”
赵胤凝重地看过来。
时雍看他表情,噗声一笑。
“以前我对大人其实也有些误解……”
从大晏朝臣到长公主,包括以前的时雍,对赵胤的猜测全是基于客观因素的判断和考量。可只有接触到他的人,才知道他胸中自有千秋,绝非那些只看蝇头小利的思想可以理解。
是忠,是傻,也是大智慧。
“怎么误解的?”
时雍没料到他会问,莞尔一笑,四下看了看,挪过去坐得离他近些,手指抬起,轻点计时的沙漏,散漫地抿了抿唇。
“以为大人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监视百官,排除异己,看谁不顺眼就罗织罪状,轻则抄家,重则灭族。那时候,看到大人我就恨不得躲远些,生怕触到大人的逆麟……”
她是闲聊的态度,说的是仍是时雍那会儿的真实感受。雍人园产业遍布,时雍的商业帝国极其庞大,她背后有楚王赵焕撑腰,可心知树大招风的道理,一直避着东厂和锦衣卫的锋芒。
说看到赵胤就远离,倒也不假。
可赵胤眼里的她,不是时雍,而是宋阿拾。
那时的宋阿拾,确实是极怕他的。
他思忖片刻,问她:“为何突然不怕了?”
时雍抿唇轻笑,手指还在那沙漏上点来点去,眼神却斜飞向他,“因为我发现大人没有想象中可怕。而且,大人对我好。”
说到最后,她脑袋已经蹭到了赵胤的肩膀,小脸微仰,眉眼生花,好不娇俏。
赵胤目光沉静地落在她眼里,仿佛幽冷的河面突起涟漪。
“哼!”
他若有似无的哼声,听得时雍心里微微一荡。
“大人不信?还是对我的话有想法?”
赵胤淡淡道:“女子之言,真假难辨。”
时雍嘴唇勾起,玩笑道:“听大人这话,似乎曾经被许多女子欺骗过?”
赵胤:“不多。就一个。”
时雍哦了声,“谁啊,这么大的胆子,连我们大人都敢骗,怕是小命不想要了。我们大人可是心狠手辣,杀人如麻……”
赵胤冷冷看过来,时雍轻笑,改口,“大人把这个人说出来,我去帮你收拾她。”
见她装傻,赵胤也不说破,侧目撩开车帘看了下街景,青石的街面变窄,来往车马行人也都少了许多。
他沉声吩咐予安,“左转。”
为了还原时雍那日被邪君捆绑的路径和速度,赵胤没有坐自己的马车,而是叫予安驶了事发时的同一辆。可怜予安,第一次为大都督驾车,紧张得脊背生汗,心里发寒,冷不丁听到“左拐”,赶紧勒住缰绳,猛地转弯……
这段路面本就不好,这急转太快,马儿和马车没能完美配合,车厢颤动,时雍就在惯性作用下朝赵胤倒过去。
赵胤伸胳膊扶住她,没吭声,但目光幽暗。
时雍觉得,他在怀疑她是故意投怀送抱。
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