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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在下是读书人,不会往外说起,更不会出卖大夫。”
孙国栋看看那银钱袋,眼皮跳了跳,重重咳嗽一声,将钱袋连玉佩一起塞入抽屉里。
“宋家姑娘,邪郁于里,宫寒气滞,阳气不足,怕是不好生养呀,可怜。”
宋清池手一缩,孙国栋眼皮抬了抬,“小郎君是哪里不舒服?”
“牙疼。”宋清池捂了下嘴巴,“似是有些上火。”
“不妨事,我给你写个方子,吃上几帖便好了。”
“多谢大夫。”
刘清池从良医堂出来,整个人都是飘的。
家里想和宋家结亲的事,他当然知晓,像宋家那样的人家,原本刘家是看不上的,可最近宋家攀上了锦衣卫,他爹有两个做官的老友,悄悄透了风给他,别瞧宋长贵如今是个仵作,大都督很看得上,特地举荐了他,怕是要做官了。
大晏自永禄帝以来便有官员举荐制,主要是针对贤能之才,宋仵作在最近几个案子的表现上极为出彩,赵胤举荐属正常流程,不正常的是——举荐的人是赵胤。
大都督眼里,何时看得上旁人?
总而言之,宋长贵前途不可限量。
他家这才想抓住机会,在宋家还没飞黄腾达的时候攀上关系。
可这不代表宋清池愿意娶一个不会生养的女子回家……
他头痛,越想脚步越沉,可是刚从良医堂出来,就被时雍堵在了路口上。
小娘子福了福身,一脸羞涩地看着他,一张脸儿俏了起来,“刘公子安好。”
刘清池一惊,低头还了一礼,“宋姑娘是在等在下?”
时雍慢慢走近,似笑非笑,“得闻刘公子对小女子情深意重,遣了媒婆来家里提亲,小女子欣喜若狂,有些话便想提前知会一下刘公子,以免将来埋怨……”
刘清池脑门上有些虚汗,觉得这小娘子说话的样子不同寻常,有些阴恻恻的,怪吓人,再想想她和她爹干的营生,刘清池情不自禁地退了一步。
“何事?你,你但说无妨。”
“想必刘公子也知道,我家后娘是个歪缠烂打的妇人,向来把我当成家里的摇钱树。她得闻刘家有钱,明儿便会叫媒婆上门来讨要一千两订银。若是刘家不给,便不让我嫁了。”
这叫什么理?
刘清池瞪大眼,一时说不出话。
时雍“娇羞”地抬眼看他,“刘公子您别怕。小女子伺候大都督有些日子了。我和大都督……”
她故意停顿一下,刘清池能意会到她与赵胤“不正常的关系”,又低头娇媚地道。
“大都督自是不愿意我受委屈,他说这个银子由他来出,就当为我添嫁妆了。明日若是媒婆上门索要,你便给了她。”
说着,她将早就准备好的一千两银票塞到刘清池手上。
“就是这些事情呢,大都督不想让人知道。他脾气不好,刘公子还得多担待一二,若有什么闲话传到旁人耳朵里,我怕他为了封口什么都做得出来。”
刘清池的冷汗顺着脊背下来。
锦衣卫杀人,何时讲过理?
时雍看他这么,送完了“绿帽”,又送上安慰。
“你且放心,等我嫁过来,定会尽心尽力地伺候你,孝敬公婆,生一堆孩儿,我们相亲相爱……大都督那边,想来也会经常看顾我们的。”
“……”
王氏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差了六姑去问的。
六姑直道说不出口,王氏也觉得理亏,还给六姑塞了几个大钱,这才把人送出了门。
没想到,六姑出门不到一个时辰就回来,一脸惊喜地看着她,嘴乐得裂开就合不拢。
“成了。成了啊三嫂子。”
“做了几十年媒,还是我头一遭遇上这么大方的亲家。恭喜三嫂子,恭喜阿拾,后福不浅啦。”
六姑说了一堆吉利话,又得了几个大钱走了。
王氏看着一千两银票愣在那里,说不出话。
倒是时雍很平静,不待她把钱捏热乎,顺手就抽了过去。
“我的卖身钱,拿来。”
王氏当即变了脸,叉着腰骂了几句就冲过来抢,“要死啦,小蹄子,置办嫁妆不要钱啦,你都拿走,我拿什么给你做嫁妆。”
时雍斜她一眼,看她急眼的样子,十分好笑。
她将银票塞入怀里,无论王氏怎么抢,都不让她够着。
“我要来的钱,凭什么给你?哼!”
王氏跑不过,又打不到,气得丢了扫帚,双手直拍膝盖。
“挨千刀的小蹄子,气死老娘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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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雍:一千两,还你。从此咱俩桥归桥,路归路,不亏不欠,互不相干……
大驴:谢放。给他算算,一千两银子的利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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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孝道(一)
难得算计了别人,时雍心里美美的,吃过夜饭随便洗漱洗漱,倒头就睡。
神清气爽一夜好眠,天亮时听到王氏和宋长贵在房间里争吵许久,迷迷糊糊也没有听明白。
等她起来问起,宋长贵低着头不吭声,王氏默默垂泪。
时雍拿了个大白馒头,笑眯眯地啃起来。
“阿娘做的馒头越发好吃了。”
天天吃现成,尽管王氏嘴不好,时雍偶尔也嘴甜几句,反正说好话没损失。哪料王氏一听这话就炸了,抬起一张挂着泪水的眼,恶狠狠地瞪着她。
“吃吃吃,就知道吃,养了一窝白眼狼,没一个省心的,老娘天不见亮起床伺候你们一家老小吃喝涮洗累了半辈子,好不容易盼到孩子大些了,难不成还要让我再去伺候隔壁那一大家子,老娘这辈子还能不能有个出头日子了。”
越说越委屈,王氏抹起泪来。
“宋老三你摸摸你的良心,我春娘自从嫁给你得了些什么,刚成婚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大闺女,就帮你带着个半大不小的拖油瓶,吃喝拉撒哪一样不是我?你爹你娘嫌你做仵作晦气,嫌街坊邻里说话难听,砌一面矮墙,把咱一家老小分出来,这些年,有吃有喝的我也没忘了孝道,现在你娘这么说,分明是想逼死我……”
妇人的委屈很多。
一辈子吃的苦都在埋怨里。
宋长贵脑袋越垂越低,一句话都不说,脸色也难看。
时雍没听明白,“这是怎么了?哭什么,有事说事不行吗?”
王氏瞪着她,“说了有什么用,那是你祖父,你吃了她呀。”
时雍漠然,眉目浅淡带笑,“说不准,我真就吃了她。”
看她是站在自己这边的,王氏总算找到点慰籍,将宋老太后悔分家,想推倒院中间的矮墙,把他们一家五口合过去,一大家子生活的事情说了,越说越委屈。
隔壁那一窝都是懒惰的,宋老太的儿媳妇,嘴最臭是王氏,最勤劳利索也是王氏。她心知一大家子合在一起,她就没得好日子过,死都不同意,可宋长贵拒绝一回,隔壁宋老太今儿就撺掇着了老公公来闹自家儿子,要死要活。
孝道大过天,宋长贵两头受气,头都大了一圈。
“这有什么好哭的?”时雍把馒头吃光,洗了个手,朝王氏抬抬眉,“交给我。”
说着就要出门,王氏愣了愣,看到她就搓火。
“你又要上哪儿野去?老大个姑娘,整天不落屋,你当真是不要名声了吗?”
时雍打个呵欠,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淡淡看她,“先办我的事,回头再办你的事。别惹我,不然我就怂恿我爹掀了矮墙。”
王氏的骂咧声,卡在喉间。
“哼!”
时雍淡淡轻笑,叫了声大黑,走人。
这种家长里短的事,她真没怎么放在心上,智慧是要用来对付大都督的,也就王氏在乎宋老太的死缠烂打。对时雍来说,毫无压力。
快到中秋了,天气渐短,太阳刚出来,就快到正午了。
时雍刚拐入良医堂的巷子,长街上就传来刺啦啦一阵嘶呜,马蹄“嘚嘚”有声,破空入耳,急促又紧张。
“让开!”
“驾!让开!”
那两人不顾路边摊贩,一前一后催马急行,纵马打从街中经过。
时雍站在巷子口,看着那将校装扮的骑马人,眉头微皱。
这像是远道而来的传令兵。
急着入城,是为什么?
时雍心脏微缩,有种不祥的预感。
“汪汪汪!”大黑一身正气,看到有人纵马,吼叫两声,毫无预警地冲了出去,时雍眼皮一跳,赶紧叫住它。
“大黑!”
大黑听到她的喊声,停了下来,不悦地又汪汪两声,回来坐在时雍腿边。
这狗子什么都好,就是太爱抱不平——
曾经,当时雍还不是宋阿拾的时候,黑煞就很爱陪着她招摇过市。看到打孩子的,欺负老人的,或是小偷小摸的,这狗子是绝对不会放过的,被他咬过大腿啃过屁股的大有人在。
要不然也不会落一个恶犬的骂名。
时雍听到大黑嘴里不服气地呜呜声,蹲下来摸摸它的头。
“我们要低调,要不就没命了。走啦。还有更恶的恶人要对付。”
时雍说的更恶的恶人,指的是赵胤。
她昨儿让孙正业答应她一件事,今儿就来讨要了。
孙老爷子想看他针灸,自然要找来那位需要针灸的大人,而时雍要孙正业帮的小忙确实很简单,只需要孙老做个证人,当面偿还银子,要回那张她亲自画过押的单子,免得赵胤赖账。
有孙老在,赵大都督多少得要点脸吧?
时雍走进大堂,就收到孙国栋的眼神示意。
“大都督来了。”
时雍对这个共同发财的“谋友”非常友善,拱了拱手,小声问:“人呢?”
“内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