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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泓摸了摸胡子,笑了笑,没说话。
高录珧急了,又想追问,被左侍郎暗悄悄踢了两下脚。
左侍郎华宜淳拦住了高侍郎,与杜泓道:“四公子就在隔壁衙门,不如我和高大人去问问?”
杜泓想了想,点头道:“也好。”
高录珧被华宜淳拉出了书房,一脸愁容。
华侍郎搓着手,笑道:“你还不知道尚书大人的性子?慢悠悠、慢悠悠的,他能在常宁宫里问出什么来?”
高侍郎讪讪,摇了摇头。
也是。
是他急了。
可他再急,杜尚书也是稳如泰山。
这活儿还得自己看着办,尚书大人,指望不上。
两位侍郎简单商量了两句,由年轻的高录珧做先锋,听听四公子如何想。
万一四公子真扔出了什么难题,还有华宜淳顶上,做个层次出来,不至于被四公子直接将军。
没错。
四公子连皇上的军都敢将,他们得仔细些。
隔壁衙门,霍以骁和朱桓正说着事。
再过不久,六部观政的第一回就要结束了。
在户部三个月,文书看了不少,也了解、参与了闵郝的案子,如今该准备收尾。
交接手头的政务,还要给皇上书写心得体会。
正研究着,有小吏来禀,说是礼部高侍郎来了,要见四公子。
朱桓拍了拍霍以骁的肩膀,示意他只管去,心中道:太妃娘娘这个速度,可能真会把婚礼安排在年前了。
霍以骁与高侍郎见礼。
高侍郎开门见山:“不知这婚仪六礼,四公子有什么想法?”
霍以骁道:“腊月内礼成。只要年前把婚事办了,隆重也好、简洁也罢,我倒是随意。”
高侍郎堆起的满满笑容,僵了一僵。
这都秋天了。
腊月内礼成,能隆重到哪里去?
所有的隆重、繁复、风光,全是时间堆出来的。
明明霍太妃的指示是尽量赶一赶,年内不行就开春,到了四公子这儿,只有年前,没有年后了。
高侍郎以为霍以骁不懂这些筹备事宜,张口想给他解释、分析一番,说皇子娶亲真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得先这样再那样后又如何如何
话到了嘴边,自己先悟了。
四公子卡在年前,要的就是不隆重、不繁复。
风光还是得风光下的,毕竟是四公子自己挑中的媳妇儿,这点儿体面不能少。
总结下来,就是比寻常臣子娶亲风光,但绝对不要皇子仪仗。
与四公子如今的身份,很是匹配。
一样的不上不下,一样的让满朝文武探索着应对。
他们探索出了“四公子”这样左右兼顾、不会出错的称呼,现在,礼部还得探索出崭新的婚仪规矩。
高侍郎的笑容,无奈里透了几分疲惫。
霍以骁也明白礼部官员的难处。
说到底,这是他与皇上之间的问题,却连累了礼部伤脑筋。
这才是刚开始,等六礼一步一步推进,事儿会越来越多。
就像是霍以骁前几年极其喜欢的肉夹馍。
礼部大小官员,全是那香气扑鼻、肥瘦相间的肉,被夹在中间。
这是暄仔当时用来比喻父母吵架时的自己的,当然,霍怀定和霍大夫人的争吵,最多持续一晚,第二天就雨过天晴,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霍太妃彼时被暄仔的说法逗得前俯后仰,霍以骁自然也记到了现在。
如今想来,用来礼部上头,也十分恰当。
霍以骁对高侍郎拱手鞠了一躬:“有劳各位大人费心了。”
高录珧哪里敢受这一礼,当即往边上撤开半步,回了一礼:“都是分内之事,四公子客气了。”
几句场面话后,霍以骁进了书房,高录珧回了礼部。
对着迎上来的华侍郎,高录珧说了霍以骁的想法。
说完了,高侍郎不由叹了一口气,平心而论,四公子也不容易。
都说四公子脾气大、不服管、仗着皇上的偏宠,行事乖戾。
可这位其实也没有胡作非为过,与京城里那几位出了名的纨绔一比,简直是顶呱呱的好少年。
至于和二殿下打架,谁家兄弟没打过架?
出身不是自己能选择的,身份不上不下,也是皇上没有认回去,与四公子何干?
眼瞅着要娶亲了,还这么不尴不尬。
与其说是不想隆重、繁复,不如说是不适合隆重、繁复。
眼下这个位子,背负些“僭越”了的仪仗,又要添是非。
高侍郎越想,越觉得霍以骁难处极多,饶是如此,四公子还客客气气与他们赔礼,谢他们费心
“先比照着皇子娶亲的规矩,往下减一减,递上去试探下皇上与太妃娘娘的意思。”高侍郎道。
户部之中,霍以骁并不知道,高侍郎琢磨来琢磨去,把他琢磨到了这么个位置上。
毕竟,谁能想到,并非是皇上不愿他恢复身份,而是他自己坚持不肯。
散衙后,霍以骁与朱桓道:“明日下午,我想请一个时辰的假。”
朱桓以目光询问。
霍以骁道:“秋闱入场,我去送送暄仔。”
朱桓:“”
霍大公子快及冠的人了,进个考场,还得人送?
质疑之后,朱桓笑了笑,还是行了方便。
这就是寻常人家的兄弟感情了吧。
他曾临摹过百子图,爬树、角力、蹴鞠,各种形态不同,生动至极,却是他从没有经历过的。
第336章 章程
秋闱。
考生们提前一日进场。
曹氏起了个大早,在院子里来回踱步转圈圈。
迟疑再三,她还是去了前头,检查温辞要带进考场的行囊。
贡院的号舍,考生们吃喝拉撒都在自己那小小一间里头,又因着考场规矩,能带进去的就只有那么些考试所需的东西。
曹氏把温辞准备好的东西一一核对,又收拢起来。
温慧逗黑檀儿耍玩,追到了前院,透过开着的窗户看到曹氏和温辞的身影。
她微微一愣,复又转头对温宴努了努嘴:“母亲就是瞎操心。”
大哥这个年纪,行囊还要母亲收拾,传出去得惹人笑话。
便是珉哥儿和章哥儿,经历了那么多年的书院生活,收拾东西、安排起居,也是一把好手。
曹氏忙着手里的事情,没有听见。
温辞就靠窗站着,闻声转过头来,冲温慧用口型比了比:“小没良心。”
温慧看懂了,一点儿也不恼,咯咯直笑。
温宴亦是莞尔。
曹氏岂会不知道温辞能照顾好他自己,不过是儿子要进考场了,她心里不踏实,总想做些什么嘛。
温辞明白慈母心,因而没有半点的不耐和烦躁,让曹氏整理。
当然,为了谨慎,等曹氏离开后,他还会再确定一遍。
厨房里,乌嬷嬷忙个不停。
除了温辞爱吃的菜,乌嬷嬷还准备了不少干粮。
贡院只管考试,不负责考生吃喝,温辞得自己带。
中饭的口味清淡为主,曹氏交代过,怕过于油腻的菜色下肚,温辞会不舒服。
温子甫今儿休沐,见妻子忙前忙后,嘀咕了一句“妇人气性”,可真等到该出门的时候,他也一样坐立难安。
虽然,这回就是下场试一试,不是真要搏一个名次,但作为父母,又怎么可能真的就无动于衷?
温子甫一连喝了三盏茶。
不说当年兄弟考试时了,他自己进京考春试、后又考殿试时,都没有这么忐忑过。
温辞出发,曹氏也想送到贡院,叫桂老夫人拦了下来。
“这就沉不住气了?”桂老夫人道,“那你这几天有得受了,得想他在号舍里冷了没有、睡了没有、卷子写出来了没有。老婆子告诉你,别想那些了,吃你的睡你的,他考一回,你老三岁,像什么话。”
曹氏讪讪笑。
她明儿还想去香缘寺里拜一拜呢。
桂老夫人岂会看不出来?暗叹这儿媳妇沉不住气。
只一个儿子,就操心成这样,这还没到殿试呢!
她若和曹氏一般浮躁,三个儿子考下来,她得少十年寿!
靠养生,猴年马月能养回来?
桂老夫人心里嫌弃,面子上和气地拍了拍曹氏的手,道:“你若真就静不下心来,老婆子给你出出主意,你寻些其他事情做就好。
宴姐儿的婚事催的急,你该备的都先备起来,免得礼部定下纳采的日子,我们又匆匆忙忙的;
先前选出来的物什,我们再合计一遍,去信临安,让三郎媳妇收拾出来。
是了,宴姐儿成亲,礼数重,我们侯府也不能失了体面。
三郎大抵是衙门里走不开,你让三郎媳妇带鸢姐儿和两个哥儿进京,念书虽要紧,但婚姻是大事,他们年纪还小,又不是来年就下场,这点时间还是有的”
老夫人絮絮叨叨安排,曹氏随着她的指示,浮躁的心慢慢定了下来。
是了,还有好些事情要准备。
她得稳住。
秋闱共三场,一场三天。
霍以骁把暄仔送到了贡院,转身入宫去。
他向朱桓请了一个时辰的假,可就是这么不巧,他得进宫去掰扯六礼。
吴公公引霍以骁进了御书房。
皇上正批折子,道:“礼部拟的章程,你先看看。”
霍以骁打开,看了两眼,脑壳很疼。
比皇上看话本子还头晕眼花。
依礼、依例,皇子婚礼,无论是纳采问名,还是纳徵告期,皆要告于太庙。
礼部照着写上来,一份送到御书房,一份抄送常宁宫,便是为了试探皇上与霍太妃的意思。
而这是霍以骁不愿意的。
“告于太庙,”霍以骁道,“太庙里供奉的各位,没有我这个子孙。”
“你身上有没有朱家的血,太庙里的列祖列宗清清楚楚,”皇上搁下笔,看着霍以骁,道,“别拿你那些话来堵朕,告祭太庙时的祝语,朕比你熟,皇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