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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马的晚年生活-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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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愁什么呀?”致远关了床头灯,转头问妻子。

    “愁什么说不清。愁工作吧,今天群里传消息说天成集团要大裁员,我一听心先凉了。这是我手里的大客户,最大的客户呀。”桂英抱着枕头频频叹气。

    “你以前不是讲顺势而为吗?现在大势这样,你要逆行不成?宽宽心,来了一个趋势你无力更改时,接受它呗!”

    “哼!接受?光天成这一单我要损失好几万!”桂英无奈咧嘴,听致远说的净是随风飘的轻薄话。

    果然,白面书生跟柴米油盐之间,隔着条鸿沟。何致远一听一单损失好几万,脸上佯装镇静,心里咯噔一下,一算账这一单几乎是他在超市全年的工资。

    “这不是还没确定吗?没确定的事你发什么愁呀?”

    “也不止愁这个,还有我大哥的厂子。前段时间他说没钱发工资,他亲口告诉我,说厂子效益不好没有收入,停产了发不出工人工资,他还贷了款呢。这回来我给他钱他又不要,我大哥太要面子了!”

    “要不你把理财的那些钱取出来给大哥直接打过去!这家里还不是你做主!”

    一听吹捧,桂英两声憨笑。

    “我一直在琢磨给不给。突然给了,他会觉得是施舍,肯定二话不说退给我这种事不是没发生过,你知道的!一两万、两三万他说不定还能接受,十来万、二三十万他是坚决不轻易要的。他这人,只准别人欠他的,死活不愿欠别人的哪怕是我这个亲妹子!他的观念里自己借了别人的钱自己就低人一等哎倔呀!不通透!跟老汉有点像。”

    “可能因为你比他小很多吧!掉个过儿,你是大姐他是弟弟,我看他可能接受。”

    “我了解他,不到万不得已,决不会跟我开口。他那性格,从不乐意拖累别人,更何况是我,咱还有两孩子的负担,这两孩子跟漏财的机器一样天天出钱,我哥看得见的。说到底,我大哥还是不愿意搅扰我,他越这样我越难受。”

    “你自己愁得不行,我还挺羡慕你的,有这么好的两个哥哥。明早要上班,别想这些事了!宽宽心,早点睡吧!”致远说完摸了摸桂英的鼻头。

    两人刚睡下,忽地桂英转头朝空中说:“哦对了,中秋节那天,我大说他以后要接送漾漾,一时半会不走了,我还没跟你说呢!”

    桂英说完朝右边睡了,致远听了这话应了一声,蓦地再无睡意。

    何致远不情愿岳父留下来和他们一家一起生活吗?非也,是也。家里来了父母,他似乎从始至终丝毫不排斥,毕竟是自家人。可此刻他为何屏住呼吸、两眼瞪着天花板、大脑运转个不停呢?也许,他还没准备好家里长久地有一位老人跟他们小四口或者他一起生活,或者说,他还没准备好接受一双挑剔自己的双眼长久地实时地盯着他。

    中年人很焦虑,可也没那么着急。他不满意的超市的工作,可也没想速速离职。他正在度过职业上的一段过渡期,可他还没想好这段过渡期何时结束。他对自己的决策和看法是模糊的,可他很清楚岳父对这种模糊的零容忍。

    说穿了,何致远有点儿怕。怕自己的优雅自信被拿着鞭子敲打,怕自己的独处沉思被冷嘲热讽,怕自己的转型时期或者人生拐点受到不愿受到的影响或干扰。

    不知道为什么,今夜的包晓棠也失眠了。姐妹聚会提起男朋友,她说得不多、没多的可说甚至有点不乐意说。朱浩天出差后跟她的沟通很少,少得不像是正常情侣。晓棠发过去三五条信息,他才回一条还回得简短无情、缓慢无比。

    她隐约感觉自己受到了冷落这岂不是说明自己已然陷进去了!包晓棠有点吃惊,她笃定自己还没有爱上朱浩天。从欣赏到喜欢,这中间几乎是零距离的;从喜欢到爱,中间隔着漫长的路程,有时候是无法跨越的山川。自己不至于这么快沦陷了吧!可是,为何深夜一点多了她每隔几分钟看下微信翻一翻两人的对话录。

    放也放不下,想打电话又不可以。恋人之间的小游戏她懂得,谁先打电话谁便先输了,谁先着急说明谁先缴械,谁先臣服意味着往后谁将处于下位。如此幼稚而低级的游戏,却在暧昧或刚步入恋爱中的人之间,普遍到普及甚至普适。

 53上 村中事变隔空坐镇 业务风波临事焦灼

    转眼到了国庆前,放假的前一天,空气中洋溢着一重轻欢喜。

    上午九点,老马右肩扛着粉色的踏板车,左手拎着两个猪肉包子,一路晃晃荡荡甩着塑料袋里的肉包子往家里走。五块钱吃了碗胡辣汤没饱,回来路过包子铺于是又花六块钱买了两个猪肉大葱包。

    早年,一清早老马总扛着锄头去地里,如今,他天天扛着个溜溜车、踏板车回家谁让娃儿偏喜欢溜车上学呢。老马为了成全小糊涂仙儿,挤挤眼只能委屈自己了。回想方才路上的漾漾一路高歌、兜风前行,好不喜庆,此刻打望直勾勾的梅龙路亦觉风光旖旎、草木明艳、行人和悦,好像人家南方的植物也没那么难看。

    忽地裤兜里的电话响了,老马放下踏板车,拨通了电话。

    “喂?”

    “喂!伯!”原来是老马三弟之子马兴成。

    “兴成啊!你咋打来了?”老马惊喜又惊讶。

    “伯我跟你说个事啊,我丈人走了昨个!”兴成言语低落又短促。

    “嗯?咦哒哒!我的老天爷呀!你丈人咋走的?不是前两天中秋他还给你妈寄拐枣了嘛!”老马震惊,站在街上撩着白发,头皮发麻。

    “是,昨天早上他一个人开车去地里,开到埝边上,翻车了给!我丈母发现的时候早断气了!”

    “哎呀哎呀我的老天爷呀!这可咋弄呀!你赶紧收拾收拾,让艳艳马兴成妻子的小名马上回去帮衬着。艳艳他兄弟小,常年在城里没啥经验,这回恐怕得你俩口下功夫出大力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俩现在都在何仙村马兴成丈人家所在的村子这儿,她兄弟现在在上海出差呢,后天凌晨才能赶回来!”

    “你把你姐兴兴和老三马兴才,老马二弟之长子、老四马兴波,老马二弟之次子叫过去帮忙呀!叫兴波去买棺材,托兴成处理地里的车,叫艳艳在何仙村里赶紧请打墓的人!灵堂怎么布置可以花钱请人,我这儿有电话,等会伯发给你!一定得花钱赁个大冰柜,先把你丈人冻起来,这样过后事时没那么难看!”老马一手叉腰一手举电话,时不时从牙缝里漏些冷气,从鼻孔里出些热气。

    “我知道,但我三哥和我四哥架子大还不得还不得伯你亲自叫呀!”兴成自小老实,在这几个哥哥跟前算不得是出挑的。

    “成成成!伯马上给他俩打电话。另外,叫你妈和你二娘二婶的方言叫法赶紧炸麻糖圈陕西葬礼上必用的摆设,另外叫你兴盛哥帮忙去会上买东西酒席上用的、孝衣白帽、待客人的你弟兄们几个合计合计列张单子,然后从你丈人自家屋里找个堂亲,和你兴盛哥一块去采办!还有吹唢呐唱秦腔的自乐班子,等会伯给你几个电话哎对了,钱不够找你四哥要,他手里有闲钱;你二哥兴盛前段儿猪崽子也卖了不少,跟他要也行”老马在街上对着花丛指指点点。

    老马的三弟马建济生得两女一子。长女马兴兴、小女马兴华,一个开着裁缝铺一个到处乱窜,中间这个儿子马兴成在屯里种果园,养活着两孩子和一老母。马兴成今年还不到四十,比桂英小一岁,没上学的天赋早早出去打工,有了孩子后开始在家里务弄果园,两口子一心一意,日子过得不好不坏。

    老头一气讲了四十多分钟,有些气短,挂了电话,老马左手扛着踏板车甩着肉包子,右手举着电话开始给这些侄子们远程交代任务。不得不说,在丧事上,老马一人的经验不少于方圆上任何一个专业的殡葬团队。一个小时后,跟其他人交代完事儿的老马终于跟自己儿子聊上了。

    谈完丧事以后,兴盛忽然说:“大,二黄老马的四条爱犬之一,排行老二好像有病了,好几天了,不好好吃饭,卧在槽边不动弹,各种法子我全试了,连村里的杠子叔马家屯的老兽医,七十多岁了,以前专给牛看病看了看也摆摆手没辙了。”

    “哎,老了吧!你给它专门备个垫子纸箱子、旧衣服啥的都成,将来走了连垫子一块埋了吧。到时候用草篓提到莺歌谷,埋到谷底最最南头的那排酸枣树下,别被村里人打搅,也别打搅村里人。要是有肉,给它多喂点肉,哎最近肉价又他妈贵得要死算了算了,听天由命吧。”老马说完,啊的一声长叹。

    马兴盛点点头,开口提另一事:“咱东邻家婉婉在兰州开了个诊所,有执照的那种,然后我民娃叔把家里的东西收拾了个干干净净卖的卖、送的送、扔的扔,上一礼拜坐高铁跟着婉婉去兰州生活!”

    自己来深圳已经整整三个月了,从不想自己的离开对别人意味着什么,今听做了一辈子老邻家的民娃去了兰州生活,还不打算回来了,老马心里空落落的,不知如何回应。

    马兴盛见父亲无话,自顾自地接着说:“咱村的小学也关闭了九月份,村里的娃娃们全送到镇上去了。镇上的学校有校车,一天来回两趟接送,五六年级有那种住校的,价格不一样”

    马兴盛哇哇哇地说着,老马心里沉重,失落上又加一层失落。撂了电话,怏怏不乐的老头拧开一瓶新的西凤酒,全当和在马家屯待了几十年的老校长付明礼隔空划拳,全当和老邻居民娃对弈一局隔空赌酒,全当和三弟的亲家赵志刚那一米五的老头子隔空闲扯

    老马养了那么多只狗,唯这条二黄挨的打最多,为它操的心也最多。怎么说这条二黄也跟了他年了不!十年了。二黄很调皮,不爱叫唤却爱咬人,不爱打搅人也不乐意人打搅它,四条爪子无论浪到哪里永远干干净净的,这一点老马非常欣赏。白天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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