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老马在跟仔仔说,眼睛却十分复杂地瞅着致远。火冒三丈之后,老人又是喘气又是干咳。
致远也堵得慌,可是他不愿再说话了。
仔仔从里面抽出一张单子说:“这个螨虫检查,拔了我十二根睫毛,说十二根睫毛下有八个螨虫,特别严重,然后因为这个开了好几个治疗项目花费在七八百。我刚开始也以为挺严重的,可是上网一查,人身上大概有一两百万的螨虫,盖的被子也有五六百万,那睫毛上怎么着也会分布一些吧!我认定这是骗人的,可是人家是眼科医院、大医院呀!”
“嫑相信任何赚钱的单位!对一个没大毛病的健康人做乌七八糟的检查,那是想方设法地骗钱呢!这里不好意思拒绝,那里咬咬牙忍一忍,永远妥协,永远吃亏,最后受害的是自己。”老马戳着自己的心脏,分明是说给女婿听的。
少年见爷爷气得脸红气喘,爸爸歪着脸不言语,左右均是他爱的,他不遗余力地从中调解:“爷爷,你别气了,你要是气坏了又跑到医院做一顿检查,那又是几千元!不值当!你当这三千元给我交了学费,以后我再遇到庸医、带心眼没医德的医生,拿小病开大刀,我铁定会对付了!我以后去北大医院、中医院或二院、三院的眼科看眼睛,不去这里了!爷爷你别气了!”仔仔边说边晃了晃老头的手腕。
吃软不吃硬的老马,从鼻子里喷了口气,叹道:“你把这事儿跟你同学交流交流,问问人家有没有不吃亏的经验,问问人家爸妈有没有聪明的法子,我就不相信天下所有的人都爱吃这哑巴亏!咱要是亿万富翁被骗个几百万也不碍事,你妈一个婆娘家养一大家子,今天周末咱在家里吹空调你妈人在哪里呀?她一生病全家停摆,你妈她自己胃出血了也不敢多住院,单单害怕把工作耽搁了、公司对她有看法、这份工作有闪失咱花钱、不赚钱的,得心疼这钱、尊重这劳动成果是不是!”
老马说完又咳嗽了几下。
“是是是!爷爷你说得对!你看你气得又喘又咳!歇一歇先,这亏已经吃了,吐不出来了,咱还得生活不是,我还要准备考试呢!我本来回家要做作业的,爷爷你看你气成这样多难受,我都没状态做作业了。”仔仔千方百计地打消爷爷要去退治疗费的想法。
“罢罢罢!个人忙个人的吧。”
老马听到仔仔要学习,只能忍忍不说了。老头起身去了阳台,不停地喘气,越喘越短。火气上来了盖不住,他朝着致远隔空怨几句;一番自我安慰气下去了、肚里略顺了,没多久一想起农民赚钱的不易,火噌地一下又冒上来了,隔空又叨叨。
为这个,老马从下午五点到晚上十点,反反复复,念念叨叨,三千元的这口气老农民愣是咽不下去。
66上 酸菜鱼打翻人生 何致远郁积出走
“棠姐姐,我马上关机了,我跟我妈说手机没电了,说我跟你在一块。她存了你号码,如果她给你打电话,请提前编造一个天衣无缝的理由糊弄老母。今晚我俩开宾馆去了,成全我成全我成全我!跪谢,请安!”
晚上八点半,正在上网课的包晓棠收到小米的消息,惊呆了。反复看了好几遍,才确定它是真实的。年轻人的世界真是太疯狂了,她想嫉妒也嫉妒不起来,只能羡慕外送祝福。回完消息,晓棠久久地无法将神思拉回到网课上。
爱情未来时,一般人对它怀着渴望又谨慎的憧憬;当爱情来临时,少有人有勇气敞开自己、为爱痴狂。
人生实苦,在这精明、提防、冷漠的人群中无方向地碎步挪移,遇到一段儿无私无我的爱情是多么纯粹、多么理想的幸运啊。还需花费心神去思考或算计这段完美爱情的结果吗?大可不必。享受过程,每一月、每一天、每一秒的细腻、浪漫、柔情、微笑、拥抱享受过程才是最重要的。待若干年、若干年以后,没有人会去纠结或遗憾为何结果那样、结局这样,白发苍苍的老翁老妪独坐树下、望着南天,一定是在怀念那短暂的美好美好中的爱与被爱,美好中的对方与自己。
一个女生跟一个男生相处多久可以发生关系?于小米而言,这个问题没有答案,因为她不需要答案;于自己而言,晓棠彷徨、窃叹。自己的一切因缘仿佛注定似的,推倒重来还是一样的故事、一样的结局,一样的不堪和被骗。
人群给了年轻的心很多误导,年轻人在失败以后悄悄描画迷茫,人群此时又来嘲笑他的迷茫,甚至继续拉他进入下一个更大的迷茫中。善良、勇敢、豁达、有见地、充满激情和向往倘每个人都像小米这样,那浊世凡人该少走多少歧路啊。莫小米像一颗流星一样,在刻板的群星中自由地寻找方向、自由地奔向目标、自由地享受生存。
下午签了合同,马桂英拿着合同回了公司。晚上吃快餐的时候,忽然她收到了隆石生发来的七八张照片有在室内唱歌的、有在海边烧烤的、有在运动馆打球的照片里,一群中年人穿着休闲、勾肩搭背、冲着镜头比心,桂英将照片放大了详细观察,个个眼睛眯着、嘴角翘着,笑得灿烂。会展部的同事们无一例外地全在加班,展会业务部的老业务们全在外面跑客户,公司那些中高层竟纷纷上赶着去参加joden的宴请,桂英无语。
一切的内乱、、死亡,无不是从内部开始的。产品存在生命周期,企业当然也有。有时候企业的生命周期还没有企业所生产的产品的生命周期长。这样的案例,在日新月异、风起云涌的当代中国,并非不存在。
这一晚,老马只等着桂英回来说道说道那三千元的原委和憋屈,揉搓煎熬的等待过程中,老马自己无奈地消解怨气、冰释窝火。一碗面筋且能挺着脸面开口要好几十、一疙瘩榴莲花了将近一百、一个玩具动辄好几百、一双鞋子稍好些就上千小东小西既已如此,何况是大医院的治疗呢!
这辈子在屯里,人人说城里房子贵、吃穿贵、用度贵,果不虚传。这个几十、那个几百、拐个弯又是几千、几万,也许,不是城市不好也不是城市太贵,而是农村人不适合城市。一辈子为了几块几毛精打细算,一辈子在鸡零狗碎里寻找一种妥帖或滋润,一辈子在不花钱的地方斗天斗地、安身立命。临了临了,老天将他搁在这寸土寸金的地界,该是水土不服吧。仔仔方才还说呢,他同学去香港看一下眼睛一口气花了几万!归根结底,老马还是心疼钱,心疼钱是因为没钱。
老村长蜷缩在摇椅上,望着满城霓虹照亮的夜空,想起了马家屯。屯西坡上有一片长成妖怪似的芦荟、仙人掌,一亩地那么多,年年开黄花、结红果,妇女们想起来用的时候随意采摘,不花钱。南头鸡架路上一路东边是悬崖,崖边上全是蜀葵,长成人那么高的花枝,开花时跟火烧似的一路红火,娃娃们采花、姑娘们拍照、老婆子们收集种子,不花钱。村北三里外有一洼地,两亩地那么大,里面全是酸枣树,碗口粗的酸枣树也有,到季节了孩子们争着抢着去打酸枣,入冬了挣碎钱的人争着抢着去打树上干了的酸枣核,不花钱。
天怜农人,让他们匮乏,又变着花样地解他们的匮乏。
马桂英晚上坐在电脑前,一忙忙了大半天,起身喝水时才发现眼睛僵硬、腰部酸软,这一晚到家时又十一点了。一声不吭地推门回来,实在没力气喊了,桂英直奔屋里换衣服。坐在阳台边的老马见她走路走得慢而晃,一看便知累了。可一见终于有个能说话的人,心里的那点事儿立刻涌上来了。
桂英换了睡衣出来喝水,被老头召了过来。老马三两句小声将白日里三千元的那摊事儿描绘了一遍。桂英坐在摇椅边漾漾的粉色小板凳上,手握一杯水一边听一边小口抿,回想方才回房换衣服时,致远一副冷漠冰凉的样子,心里串上了。她也心疼钱,但是没法子。
“你今天发脾气咧?”桂英抬眼问老头。
“白扔了三千元!三千元!能买辆老结实的大三轮车呢,能不气人嘛!”老马拍着摇椅扶手,心里其实没那么气了,嘴上过不去那坎儿。
“所以,你是冲着谁发火漾漾、仔仔还是他爸?”桂英冷冷地问。
“你说呢?”老马一抬头,鼻孔朝天,永不示弱。
“啧!哎”
桂英伤叹,低头望着杯中平静的纯净水,沉默了五六分钟,蓦地鼻子酸了。
几分钟后,她终于开口:“大,我最近累得很,你能不能不要给我添麻烦了?”
老马听她语音颤抖、低沉、哀求,转头一瞧,见她仰望自己,泪水两行往下滴,老人的心一下子被揪了起来。
“我正是为你着想才发火的。”老马急得又拍扶手。
“你拿我三千元的法国香水当花露水洒,我朝谁发火?”桂英抿着泪小声问。
“你不朝我发火了嘛!”
沉默,又是几分钟的沉默。
“大,这是城里!中国最大的城市、一线城市、中国特区、这个年代地球上发展最快的地方,啥人没有哇?买个车被坑几万再正常不过啦,买个房子被宰十几万、几十万的压根数不清!要是每一笔亏都找人掰得清清楚楚,那日子没办法过啦!坑蒙拐骗、被坑被蒙被拐被骗这就是现实生活!”
“哼!”老马岂不知晓,只是此刻不愿相信罢了。
“这世上没有平白无故的坏人,肯定是医生身上被分配了额度,那也是医院强制规定的,她能怎样!要不是医院硬性规定,那就是这个女医生她特别需要那点提成,给她得了!别口口声声要告人家、投诉人家、给人家贴大字报!一个心眼坏的人在坑你之前,早不知被多少人坑过伤过才变成那样了,咱何必呢?”
老马闷叹一声,回头望着自己姑娘问:“是你的钱被坑了,你说咋整?”
“咋整?我明天还得上班,睡饱吃好有精神上班,这就是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