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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做这做那,小孩自然以为钱是好东西,心里惦记上了。”致远无可讳言,说出了他最想说的。
“我拿钱诱导她这个是我的问题。那她如果不是从我这里知道钱是好东西,肯定也会从别人那知道钱是好东西,早知道早处理总归是好的。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再拿钱诱导她了。还有什么,马桂英你说!”
“仔仔漾漾是我们的孩子,以后他们有什么问题,你不要管,永远都不要管!你只要告诉我和致远就行了,我们会处理的!”桂英刻意强调“永远”两字。
“今天我也没管呀!这事本来完了,你自己回来后闹腾一番,怪谁?”老马就事论事。
见众人无话,老马接着说:“致远,漾漾这几天天天回来抱着新玩具,你没仔细问问?她吃饭少是因为她先前吃零食早吃饱了,你没发现?客厅里现在放着个那么大的机器玩具你没看见?还有你,事情已经完了完了!你才知道!好家伙!这嚷嚷那嚷嚷地先怪我,为什么你这个当妈的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仔仔不跟你说你到现在且蒙在鼓里呐!还有你,仔儿,妹妹已经被你爸爸惩罚了,你在你妈跟前煽风点火的干什么?”
“我哪里煽风点火了!我实事求是地说好不好!”仔仔挺直身板。
“你刚才喜滋滋的那样儿,你当我们是瞎子嘛!你两个舅舅对你妈这个妹妹多好!怎么你这个哥哥到处看妹妹笑话!”
“我两个舅舅对我妈好,那是因为你对我妈不好!他们可怜我妈!现在全家人对她比对我不知道要好多少倍!我说什么了吗?”仔仔红了眼眶。
“你嚷嚷什么?”老马轻拍桌子。
“他们两宠着她,你才来几天也宠着她!她偷了七八百的笔你们没一个人教育她,这才有今天三番五次地再偷!她偷了那么多钱我说一说还不能说了吗?我在家里地位就这么卑微吗?我屋子被分、我桌子被占、我做作业被吵、我的偶像被换了,难道我不能抱怨几句吗?我就问你们,这个家还是我的家吗?”仔仔激动地一气喊完,踢开椅子转身走了。
桌上的三个大人低头无言。
许久后老马长叹一声,开腔:“行了,孩子打了也教育了,大人的问题也揪出来了,这件事儿到头了,以后谁也别提了。”说完自己去阳台的躺椅上,掰开塑料袋,继续在那儿整钱。这屋里的人哪知道老马的钱是如何来之不易,那是地里一个果子一个果子换来的,一锄头一耙子挖来的,无论如何也要尊重这一块五毛的钱,尊重钱背后的人的辛苦和地的时间。
餐桌上只剩夫妻两了,桂英望着致远,忽发现他脸上现出一种她看不懂的神情。她握住了致远的手,致远却抽走手,一个人回屋了。
回屋后的仔仔满脸泪水。虽模样长成了大人一般,可心地依然是个孩子。曾被父母专宠的那份独一无二被妹妹瓜分了,如今连自己几平米大的物理世界也要被爷爷瓜分。近段时间学习成绩明显下滑,已经被老师在班里点名了,眼下他正面临的一个学生最重要的事情期末考试,这也被家里人彻底忽视了。
往常每次期末考试之前,爸爸用心辅道、妈妈端汤送茶点,现在别说父母的关注了,每日回家竟是些鸡毛蒜皮的破事儿。仔仔埋怨这些日子里的不太平,更委屈在不太平中他为何总是那个被众人忽略的人。
“你怎么了?”桂英回屋后,坐在床上,望着阳台上双手抱胸的丈夫。
“没什么。”
“你情绪不对呀!”桂英一脸担忧。
“哪有?没什么。”致远头也不回地说。
“你有什么事说开呀!”桂英渴望丈夫把她当朋友一般敞开心扉。
“没什么事儿,十点半了,你去看漾漾睡下没,我去不方便。”
桂英望着致远,致远望着窗外,两口子沉默片刻,桂英走了。
漾漾已经在晓棠怀里睡着了,桂英悄悄关上门,在餐桌上独自发呆。她是这个家的主人,也是一个缺位的、滑稽的主人。她忍不住地指责父亲,她习惯性地偏向女儿即便她很爱儿子。她每天回来很晚,晚得错过了和女儿说甜言蜜语的时间,晚得拉不住女儿成长的步调。桂英从餐厅架子上打开了一瓶红酒,自己给自己倒了一大杯,她喝酒的原因不是为儿女和父亲愁,而是为丈夫。
致远今晚的神情让她有些陌生。在这世界上,她最恐惧的事情是和丈夫有隔阂这是她这么多年以来一直尽力避免的事情。他有化,是名牌大学的学硕士,动不动信口拈来一句什么诗词,动不动便是哪个典故什么名人,而自己呢,“的地得”怎么用到现在也不会!致远津津乐道的诗词她连假装听也听不懂,她只能当个迷妹去崇拜他,可是她慌张她的偶像提了三五遍的东西她依然不知。
晓棠抚摸着漾漾的头发,难以入睡。多年以来,她如此羡慕桂英的生活,没想到深入其中竟是鸡飞狗跳。蓦地她觉得自己单身的干净状态也未尝不可,什么也不沾染没有孩子、没有老人、没有纠纷也没有伤心,纯净地如白云过高山一般。多年近观她姐姐包晓星的婚姻,伤痛多还是快乐多,尚是一笔难算的账。
晓棠回想那些已婚同事的婚姻,没几个如意的。红梅四十多岁了忧愁没有孩子,十来年包养着一个天天打麻将的丈夫;海月嫁进了一个广东家庭里,和妯娌、婆婆的矛盾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光华;菲菲和老公感情很好,可因为买房背负巨债,到了三十五也不敢怀孕生子;画雪嫁给了一个小富二代,结婚才两年老公已和两个小妹妹勾搭上了,她整日疑神疑鬼地毫无优雅和自信,生了孩子后虚老很多甘瓜苦蒂,物不全美;人生残缺,婚姻亦难有圆满。想到这里,晓棠释然些许。
这一晚,致远亦难眠。今天是他参加比赛的最终截稿日,他没有按时发表完。
如此糟糕的一天,他不想再给这糟糕抹上一层灰黑的忧郁。所以,他什么也没说。凌晨两点半,何致远站在阳台上,仰望头上深邃的黑暗,一个人为星空伤感,替万物哀叹。
17上 大选终落定 失意人失意
周四一早,致远出去买早餐时,漾漾奶奶打来电话,原来是想见见孩子,让致远把漾漾送到湖南待几天,致远应承了。漾漾奶奶又给桂英打电话,桂英也答应了。
致远拎着早餐回家后,老马、晓棠和致远三人一块吃早点。漾漾跟夜猫子怕见光一样不敢见致远,怎么劝也不出屋。致远吃完饭去书房了,晓棠才把漾漾抱出来,在餐桌上照料孩子吃早点。老马点着烟,观赏他的小探花吃早点。小鬼头时不时地冲老马撅噘嘴、哼一声、飞个白眼儿隔夜的旧仇仍在心头。老马不言,乐呵呵地似如来佛一般俯视小猴儿耍戏。
“你的伤怎么样了?”老马忽问晓棠。
“好了很多。”晓棠望着漾漾才有片刻欢欣,谁知老马一把把她拉回了悲伤中。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老马用牙签搅着烟末,来此一句。
晓棠一惊,心下叹了一口气,抬起头说:“马叔,我知道的。”
“你还年轻,路还长着呢!”老马在烟雾中斜睨贼头贼脑的漾漾。
“嗯。”晓棠深深地点点头。
“咱们方圆上有个人,很出名乔家垣的事儿。两口子是农民,这女人聪明,会点儿做饭的手艺,两个人在会上开了个卖凉皮的摊子。那女人爱笑能来事儿会做生意,没几年攒了些小钱,养着两个孩子。谁知后来那女的和隔壁卖羊肉汤的老宋对上眼了,两人一来二去的,没多久被人发现了。那男人爱她,要留她,她跟那姓宋的爱得死去活来,完全不管她老汉,反正把男的心伤透了。这老公性子软,婆婆性子硬,容不下她,赶出去了。”
老马吐了一大口烟气,继续讲:“这女人一走十来年,她在外面做生意,一点一点做,成女大老板了,后来有本事把那姓宋的也踹了,自个过活,她在西安市里好几套别墅呢!光她那餐馆开了几十家呢!论能耐那女人着实有本事,这个没话说的!后来她老了,心里放不下孩子,回来要认亲。她仗着她有钱开着豪车回来了,村里人根本不招识她,男人冷眼待她,两孩子也不认她啧!报应啊!”
老马收回纵游窗外天空的眼神,转头冲晓棠说:“你说你现在受伤了可怜,那你寻思人家老婆受的伤呢?坏坏在这男人上,拈花惹草,这男人日后自有报应,孩子拎得清理儿,可在你这里人家孩子老婆无辜呀,你伤害人家妻儿也是要遭报应的!”
晓棠听到这里,铺洒着泪脸上红彤彤火辣辣的。
“金榜提名、洞房花烛、儿孙满堂、建功立业、生老病死人生啊,兜兜转转的就这么些事儿!可是呢,能圆满的古往今来没几个人,总有些遗憾这里那里的,没办法啊!别揪着不放,耽搁了整个一生!划不来!”
漾漾啃着包子,一会瞻仰爷爷一会注视晓棠阿姨,只见此刻晓棠憋着气地闷声流泪,小毛孩浑然不解成人世界的苦楚。
“别灰心!那戏上不是讲嘛,唐朝有个女官,年轻时犯了错被家里赶出去、被地方上处置,后来她潜心学习重新做人,一步一步地,最后得到了别人的认可,还当了大官。武皇说她功大于过,专门赏一块牌匾以鼓励犯了错的人改邪归正。晓棠你才三十来岁,撇开结婚生子,单从人生这年岁来说,你还年轻着呢!你到我这岁数得再活四十年呢,别犯愁!你听叔的,好日子在前头呢!”
晓棠抹着泪频频点头,漾漾嚼着油条踢着两脚儿也频频点头。
“你个瓜娃子,你点啥头嘞?”老马用烟嘴指了指漾漾的脑门,然后站起来,拍拍屁股拄着拐杖朝阳台走了。
“瓜娃子你个瓜娃子呵呵呵瓜娃子”漾漾学着老马的腔调,不停地重复那三个从未听过的字,惹得晓棠忽然笑了,乌青的脸上漾着一丝明媚。
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