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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马的晚年生活-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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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兴邦穿上肉躯,变成一个崭新的自己。他打望这视网膜里的乾坤,一切如旧……一切如旧!一切如旧……天还是天,地还是地,芸芸众生依然芸芸。他走过一见手术室,手术室里有人再给他的肉体做激烈的检查,他的身子摇摇晃晃颠颠簸簸;他路过一处隧道,隧道的灯光投射出宇宙的星光,他欣赏着点点亮白的星光微笑;他看见大树在街上行走,走累了站在路边叹息;他看见一群狗在说着人话争吵,那声音陌生而熟悉;他路过一面墙,那墙上有人的器官,蝴蝶正在啃食人类残留的细胞;他淌过血粼粼的小溪,看见溪水中现出人脸却没有人身;他听到地里的稻草堆在说话,稻草堆上搁置着狗头和鹿头;他来到一处大洞穴跟前,看见蚂蚁大小的人们正在交配,同一时间数万只小人在交配;他去到骨头堆积的山上,山上铺满了黄金,黄金上流淌着天上来的声音;他张开双臂,不防备自己被一阵风吹起,身体好似气球,轻轻地在风中飘浮……身体的沉重分散于大地上,兴邦有一种从未有过的轻盈和清醒。

    飘飘而上,马兴邦沉浮于宇宙之中,才懂何为“量无穷,时无止,分无常,终始无故”的境界。下方黑色是地球的,眼前蓝色的是宇宙。没有缝隙的广袤石山是地球上最偏僻的地方,石山上没有动物亦没有植物,那儿寒冷、高峻,但那里是距离宇宙最近的地方。有生之年,第一次看见宇宙,从此审视地球之人、微茫人生眼光竟大不相同。

    也许宇宙是上帝七天创造的,也许宇宙真是无尽轮回的永恒存在,也许纷纷扰扰的大千世界不过是梵天的梦境衍生,也许银河系与细胞核一样存在于某一个无量大的神圣体中。

    眨眼之间,他好像看见了未来的地球——溪水干涸,河水退位,海平面下降了数百米。那时候的地球变大了,也变轻了,人更多了,地球转得更快了,距离太阳更近了……

    当眼睛转动时,整个宇宙也在转动。气流推着兴邦去到了一个被蓝紫色或土黄色气体包裹的地方。兴邦不知此地何处,只一眨眼的功夫,他穿上了厚重的白色宇航服,在月球上散步。他被弃之于此,没多久,他接受了这一事实。月球上漆黑一片,到处是土坑,兴邦摩拳擦掌,准备在大坑里载大树、小坑里栽小树,每棵树上挂上彩灯,这样地球上的人某一天开发到月球背面时,会想起他有生之年在这里的耕耘。他计划余生之年可以在月球上种满各色树木,最后在大限来临之前将自己埋在某一刻最爱的大树下面。

    一转身,马兴邦到了北极。极目远视,冰雪与天空浑然一色,茫茫中他一人在北极无边的冰雪上行走,他很清楚自己此刻正漫步于天堂之上。夏天的时候,极地有了海浪,整个半昏半晓的世界里只有他一个人,连动物也没有,凤凰也不知何时匿了踪迹,留他一人赏识天地之大、人之卑微。那段时间兴邦自在地游泳、冲浪,仿若自己是整个地球唯一的看守人。何其孤独,何其浪漫。孤独难耐的时候,他会开口跟海水谈心、跟天空对聊,他们聊过生死、聊过生存、聊过生命。回音告诉他,无论在哪里,孤独的人永远孤独。

    不知道游行了多久,马兴邦累又累又渴,喉咙肿痛,他想回到初始地方,奈何找不到回去的路。

    “哥?哥!哥……”

    他听到一个特别熟悉的声音,好像在他的耳畔说话,他数次转头却找不到那人在哪里。忽然,有人拍了一下他,马兴邦浑身一震,意欲睁开眼,奈何怎么也睁不开。他使劲力气眨眼皮、睁眼皮,奈何身体无动于衷。他想用手揉一揉眼睛,为何他感知不到自己的双手?他的双手在哪里?他的双脚在哪里?他被人绑架了还是被人迷晕了?马兴邦的头一直在微微地晃动,可惜他已经无法驱使自己的肉体。

    “哥?哥!哥?哥?……”交警放行以后,马兴盛重坐在车里,发现大哥的眉目在动,于是上前呼唤,引得桂英、致远也跟着叫。

    兴邦听见了,可惜睁不开眼。他记起了那声音,他知道兄弟妹子和妹夫在身边,他动不了,但是大脑温柔地笑了。

    马兴邦开始回忆,自己是如何置身于此的。他记得他要回家去,回家取一样重要的东西,具体是什么东西又忘了。途中他在一段斜坡上滑落了,路边人的来救他,其中有一个熟悉的面孔,没错,正是爱人青燕。

    青燕见他受了伤,在边上问寒问暖的,兴邦觉着无碍,起身拍了拍尘土,兴奋地拉着青燕往前走。

    “我们去哪儿呀?”

    一路上燕子不停地问,兴邦只管拉着她走。其实他也不知他们即将要去哪里,只说:“跟我走就成!跟我走就成!”

    两口子路过一段儿菜花地,金黄的油菜花正逢盛放;后来他们去了莺歌谷,兴邦带着燕子领略莺歌谷独特的美;离开莺歌谷时,燕子乏力爬不了坡,兴邦喜滋滋地拉着心爱的姑娘出谷。刚一出谷,瞅见两孩子皱着小眉望着他俩。

    “妈,回去!”大孩子生气地冲着青燕凶。

    “嗯?”兴邦愣住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是我娃儿!两个都是!”青燕指着两孩子面露难色。

    兴邦痴呆,望着两孩子难以置信。

    “这些年你去哪了呀?我等你等不着!”青燕转身流下了泪。

    “我……我在……”马兴邦语塞,因为他刹那间也想不起来自己这些年去了哪里。

    “妈,回去!我爸等你呐!”七八岁的老二凶巴巴地催促。

    “回!回!”燕子点头,回望兴邦满眼为难,两脚不知不觉地朝孩子那边挪去。

    兴邦望着他们一步一步地离开,揪心地一句也说不出来,只是双眉紧皱,紧皱。

    待望不见她们娘三个以后,马兴邦空空地坐在莺歌谷边上,好像丢了半条命一样。没多久落芳华来了,她依然窈窕依然妩媚,只是老了一些。芳华坐在他身边,一言不发,将头靠在他肩上,陪着他静静地看夕阳晚霞。

    不知过了多久,兴邦在厂子里忙活,忽然门卫的老头说门口有个孩子找他。正维修机器的马兴邦一身黑油地去门口看。老远瞧见了一姑娘,七八岁的样子,他心里咯噔一下,知道那丫头是自己的娃儿,两脚快步上前,走进以后发现模样又不太像,好像是妹子家女儿漾漾,但心里早认定是自己的小孩。兴邦放慢脚步,游移不定。走上前喊她时,小丫头咯咯笑地跑了,跑远了……兴邦小碎步跑出去追,想喊她的名字,一时竟记不起自己的姑娘叫什么名字。他愣在原地,痛心不已,彷徨无助,担心小孩子出事,同时恼恨自己记不起孩子的名字。

    如此磨蹭了大半天,最后回到厂子里时,父亲也在。兴邦条件反射地提起一颗心,缓缓走上前跟父亲打招呼。父亲一开口便开始斥责他、批评他、嗔怪他……兴邦听着老头絮絮叨叨地责骂走了神,转眼看天空时,天上正有一只五彩的大凤凰朝他飞来。他忍不住大喜,盯着凤凰的大眼睛希望凤凰能带他飞一段。凤凰落地,他爬上凤凰背上,留下父亲一人忧伤地望着他。与其两两相看两两生厌,不如远去悠悠,留些好的念想罢了。

    兴邦当然不舍父亲,奈何人间悲伤,他徒留无益。他曾听人说,只要离开了人间,那便离开了地狱。一切决定好似前世注定,他身不由己罢了。人们曾说,哪怕是一个人的天堂,也比人间要好。不知在何处,凤凰盘桓远去,他停在没有坐标的荒漠中。无尽的悲伤与绝望中,兴邦看见一个女人坐在他窗前朝他微笑,他知道是青燕回来了,他睁开眼张开嘴要说话,可是瞪大眼一看才知那是妹子桂英,兴邦大失所望。大失所望,同时心怀温暖。

    “诶诶诶!哥醒了!”望着大哥犯困的兴盛忽然看见大哥睁开了眼,浑身一抖。

    “哥,大哥?大哥?哥?”三人激动地喊了起来。

    马兴邦听亲近的人哭哭啼啼,又见自己手脚皆动不了,他忘记了自己发生了什么,但是猜到了不好的结局。他尝试了好几次,身子依然沉入大石,连手指和肩膀也不听使唤。顿时,男人湿了眼角。

    “啊……啊……”兴邦说不了话,这才感觉到自己嘴里插着东西。直觉判断,自己的状态非常不好。

    “哥……你认得致远不?你认得他的话挤个眼。”三人各自着急,还是桂英有主意。

    马兴邦挤了挤眼,他不知道自己经历什么,只记得他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见了很多很多的东西,走了数不清的地方,却没找到他要找的人。

    “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你记得你怎么了嘛?还记得吗?”

    马兴邦轻微地摇头挤眼。

    “你出车祸了,严重得很很……”桂英说着急促地啜泣起来。

    马兴邦微微地点了点下巴,该是全串上了。命不由人,只有揪心地遗憾。

    “你在医院的ICU里躺了七八天,一次也没醒来过,我……明个是除夕,我跟我二哥一商量,想把你送回去。”马桂英哭哭啼啼地交代。

    马兴邦挤挤眼,眼角流下了一滴泪。

    “哥你现在感觉怎样?要是你脑子清洗的话,咱现在回医院继续治疗。我先让车停一下。”燃起希望的桂英刚说完便敲车厢内侧的小窗户,叫老三停车。

    “啊……呜呜……啊啊……”马兴邦见状一个劲儿地摇头挤眼,嘴里呜呜哇哇地不允许,那声音凄惨得像极了一直发怒嘶吼的大猫。

    “哥不让!大哥不让!”兴盛见大哥如此,赶紧制止妹子。

    “英英你先等等,好好珍惜哥醒来的这段时间。”致远在旁劝慰。

    “这个时候不救?那啥时候能救?”

    “呃……呜呜……啊嗯……”马兴邦用力地盯着妹子,拉长音地从嗓子里发出最后的声音。

    “不停不停!不停不停!”桂英握着大哥的手安抚他,自己早泣不成声,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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