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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无~症~状~感~R者特别多……不能冒这个风险……”
“那你说深圳那边这时候接人过去冒的是什么风险?平时特别礼貌客客气气,关键时候你从没把老太太当自己人看!”青叶说完转身侧躺。
明远深吸一口气,半晌望着天花板开口:“也不知这时候她怎么能出湖南进广东呢?”
“这是亲儿子该发愁的问题,你就算了吧!”
“别老说蔫酸话!搁你身上,你大几十岁了家里来一老妈子你能把她当亲妈看?怎么可能!我觉得我对她已经很好了,对我妈我也没这么客气过!”明远生气了。
“也是,爸妈是半路夫妻,领证时年纪还那么大,你说豆豆他奶把你一大几十岁的外人是怎么当儿子看的?还有,她为啥对豆豆那么那么好呢?又不是她亲孙子!”青叶尽量保持语态平和。
“现在事已发生了,提这个干什么!我还不是替你操心,你怀着孕家里闹哄哄的成何体统?”
“我怀着孕家里闹哄哄,跟豆豆他奶有什么关系?”
“别有一搭没一搭的,没完没了了你!”明远生气拉被子,青叶闷叹,不再说话。
这一晚最慌张的还数老张头,因为马桂英发的团圆饭的一组照片正是针对他们老张家人发的。老头很晚才看到朋友圈,一直觉得自己条件好以为可以把董惠芳牢牢拿捏,没想到惠芳一声不吭地去了深圳。十点刚过,老张头唉声叹气,最后拨通了老伴的手机,面对老张的问话董惠芳不想解释嘴里结巴。
“妈我来接吧!”漾漾已睡着,婆媳俩还在漾漾屋里聊天,桂英见婆婆面露难色,挤挤眼要帮忙接电话,董惠芳索性甩给她。
“喂?张叔叔呀,你好你好!这么晚了还没睡吗?好久没给您打电话了,您身体怎么样啊?怎么这么晚打来电话……”
“哎张叔叔您是不知道,致远刚刚找到工作一隔离完马上上班,仔仔今年升高三得个人全力照顾,漾漾才中班天天要人接送陪伴,我父亲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而且我大在深圳不是长待,天天念叨着屯里呐……张叔叔我是这样想啊,漾漾幼儿园还有小学这几年让我妈帮忙带带,也只几年功夫,反正我妈一个人在纺织厂的老楼里闲着没事,还不如来深圳帮我看孩子……”
“你们家豆豆现在也大了不用人操心了,我妈老说亏欠漾漾亏钱漾漾,这回来深圳老小两个亲热得不得了!致远平日里老说对不起妈、照顾不了妈、没时间看妈,现在来深圳了——皆大欢喜!深圳的医疗条件又这么好……”
马桂英换成客服口气,认认真真地打太极,噎得老张头除了嗯嗯啊啊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三月十八日,晚上钟理请客老陶下厨,大强、老雷、赵云应约前来,五个人凑了一桌吃火锅。钟理以感谢老陶这个介绍人为由,绝口不提自己要回老家的事情。繁华的深圳,饭桌上不适合聊伤感的话题;人来人往的顶级都市,杯酒中不适合谈离开的祝词。三盘牛肉、一盘大虾、一盘鲍鱼、一盘海参、两盘羊肉……满满当当十几盘肉、三瓶名牌酒是钟理对朋友最后的诚意。
这一晚钟理一夜没睡,继续在富春小区周边夜游。三月十九日一大早钟理拉着前几天收拾好的两大箱子悄悄离开了深圳。上午十点,高铁行至湖南时他给晓棠发了一条短信,拜托她处理一些事情,同时将家里的备用钥匙告诉晓棠。这天周四,中午吃饭时看到短信的包晓棠莫名其妙,压根没搭理。
因为YQ延期,巧的是晓星寄来的离婚协议书三月二十四日才被分派到了富春小区大门口的货架上。快递员打钟理电话钟理没听完直接挂了,那时睡在堂弟家炕上的钟理已无心过问关于深圳的任何事情,直接把快递电话设置为骚扰电话。YQ解封后,离婚协议书连同文件夹被快递员从门缝下塞到了钟理家,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看到协议书的人竟是五一假期偷偷溜回来的钟雪梅。
96下 回到原点自我重建 勇敢拒绝继续寻觅
“在我还是一个小宝宝的时候,爷爷就来我们家啦!”
“然后外公每天接送你去幼儿园是不?”
“嗯?外公是谁呀?”
“外公就是爷爷呀!”
“那爷爷是谁呀?”
“你爷爷就是你外公啊!哈哈……”
十八号一早,董惠芳正给漾漾梳头,忽被小孩儿逗得哈哈笑,怎么解释小孩也听不进去。漾漾坚定地认为外公和爷爷是两个人,所以一时半会陷入了思维黑洞,拐不过弯来。
来深圳的第一天,蓦地匆忙蓦地寂静。董惠芳六点起来给一家人做早餐,夫妻俩来不及吃风风火火上班去了,仔仔扒拉两口八点半进房上课,漾漾九点起床九点半才上了饭桌。
“漾漾他外公?亲家公,吃早饭吧!”董惠芳尴尬地喊人。
老马愣了一下,反应上来喊的是自己,放下水烟袋落寞地朝餐厅走。
一小碟烤肉、三份煎鸡蛋、馒头、咸菜、燕麦粥、水果、牛奶……老马瞅着满满一桌,果然比自己做的早餐丰盛,心里不防备涌出一股酸味。二老一小坐下吃饭,董惠芳天然地伸手去喂漾漾,老马见状别过身子,朝着阳台躺椅的方向就咸菜啃馒头。
这一天,除了客气,两位老人没有其它表达了。
倒是漾漾特别开心,只因奶奶在脑门上为她扎了两个蒜苗辫,小孩哼哼唧唧地朝爷爷卖弄自己的新发型,老马笑呵呵偷眼打量,小丫头在她奶奶手里着实变漂亮了。自己往常给漾漾多是穿裤子套马甲,她奶奶一来第一天直接找了条蓬松的花裙子,裙子里穿着打底裤,肩膀上斜挎个火柴盒大的包包,在家也给穿着小红皮鞋白色袜子。到底女人家懂穿衣搭配,姑娘在她手里仿佛变了个人似的,整个一上午撩着裙子拎着包包在客厅各种吆喝。
仔仔的课表贴在房门上,上午两节课结束时董惠芳掐着点端着果汁和果盘进房去了,听着祖孙俩在房里嘻嘻哈哈亲昵无比,老马顿觉没趣,萌生出回屯的意思。桂英家三房两厅虽然够住,但孩子奶奶跟孩子外公整日面对面一起生活,多少不自在,老马受不了这憋。原本照顾两孩子的任务属他的,如今人家奶奶乐呵呵接了棒,自己不好多添事儿,心里不免抱屈。回马家屯的想法过一秒便多一分,可回屯后自己还能像原先那般振臂一呼吗?这时候回屯亲家母会不会想多了?再缓几天,再缓几天跟英英提回家的事——老马如是想。
清凉的风从大阳台倒灌进来,老马吐出的烟气飘到了漾漾鼻前,小孩打了个喷嚏,然后冲着爷爷嘿嘿地甜笑。老马一听喷嚏转眼一瞧,才知小孩儿这会子一直在自己脚边的垫子上玩玩具,嘴里反复唱着他教过的话。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寒来暑往,寒来……”漾漾一边摇着脑袋背诵一边玩弄奶奶新买给她的洋娃娃。
“秋收冬藏。”老马腾出烟嘴递词。
这大半年的驻足倘能在漾漾的一生中留下些许痕迹,足矣。老马足矣。
“嘿嘿!我忘啦给!”
“没事,从头再来。”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冬藏……”小孩儿又卡住了,萌萌地抬起头等爷爷救她。
“闰余成岁。”老马提点。
“闰余成岁,律吕调阳。云……云……”
“云腾致雨。”
“云腾致雨,露结为霜。”
“金生丽水。”
“金生丽水,玉出昆冈……”
老马用半土不洋的陕西话在教,漾漾唱儿歌一般囫囵吞枣地背,哪知自己嘴里背的是什么字什么意。仅他爷俩通晓的这一奇怪的语言系统像锁链一样将一老一小连接,老马为这一秘密语言、秘密游戏感到自豪,也因此忧伤。
舍不得。舍不得他的心肝宝贝。一想起离开,满满是心酸。
一个人的忧伤唤来了一阵风的哀叹,一阵风的哀叹引起了漫天云的苦闷,云的苦闷感染了群鸟的惆怅,满城鸟儿的叫声里透着浓稠的不舍和无奈。
油菜花该开了吧!老马怀念金灿灿的油菜花,屯里的菜花耀得眼球金黄,坡上的春色映得天地妩媚。马家屯的春天,美得令人欢喜,美得令人虚空。老马不知想起了什么,双眼微微湿润。
“亲家公,给你带了两罐茶!”董惠芳忽然从漾漾房里出来,捧着一红色纸盒。原来,董惠芳见漾漾外公一早上神情萎靡,不知是因为她来了不自在,还是因仔仔他大舅去世心里难过,又或是因劳累所致。
“哦谢谢谢谢!”老马忙放下烟袋,抱开靠在他腿边的漾漾,起身去接礼物。
“我们那儿的茶,远他姑家亲戚种了几亩,每年送我几斤!”董惠芳指着茶叶解释,完事后坐在漾漾垫子边和亲家公搭话。
“哦。”
“致远说他的工作是您找的,是吗?”董惠芳笑问。
“哪呀不是不是!他一直在找,找不到,我寻思过了年闲着没事看看,实际上全是仔仔找的。娃儿那段时间天天帮他爸发简历,吃饭的时候还盯着电脑跟我说哪个哪个学校、多少多少工资、高一的还是高二的……全仔仔在操心呐!”
“那也是您起的头!您要没这心思,远怕一时半会还是上不了班。前阵子你三个在深圳,又是过年呀、又是发烧啊、又是Y情封闭啊,中间仔仔眼镜还碎了,我在永州一天天听着这些,担心呐!漾漾住院时我急得不行天天给他俩口打电话……”
两人聊起前阵子的旧事,一番唏嘘。董惠芳绝口不提仔仔大舅的事情,老马心里却紧紧提防着这一件事。外人选择闭口不谈,寄希望于时间和遗忘,老马却时刻多疑地将这件事藏在心口,怕别人提起也怕别人淡忘。
最想唱千古不绝的长安老调,最想去绵延不绝的秦岭山脉,最想摸青黄不定的洛河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