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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秒,一出口全是气,女人承受不住,又是骂骂咧咧又是踢凳子,最后气呼呼离开了客厅。
老马抽着烟闭眼吐气,仔仔、厚照与明媚面面相觑,马兴才捂着茶缸默不作声。
“你放心!不差你的事儿!我给你整得风风光光当喜事过!”良久,兴才允诺。
“人老了,年轻时三天不睡觉也没事,现在……这一个喜事办得我呀得休息一个月。”老马喘息。
“爸你刚好在深圳歇歇。”边上的何致远双手抱胸安慰岳父。
一阵沉默,老马冲仔仔开玩笑:“仔儿,我听人说你连麦和草都分不清,是真是假?”
众人一阵轻笑。
“我又没见过!那俩长得贼像!”仔仔急忙解释。
“呵长得像!”马成才哼笑着摇摇头,端着茶缸领着明媚回去了。
“在垣上、在西北、在整个北方,没人能认错麦子!哪怕一两岁的娃儿!你认不清没关系,爷知你没见过,跟农村人去城里看不懂红绿灯不会坐电梯一样,不羞耻!”老马喘了几下忙低头抽烟。
“厚照啊爷问个问题——你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话在理不?”
厚照犹疑地点了下头。
“当家……哎这话从哪儿说起呀!你比仔仔早些懂得麦子、牛羊、生计,但仔儿呢比你早些会点外卖、玩网购、吃喝玩,会赚钱不叫当家,会花钱也不叫败家,都算能耐,谈不上早熟晚睡。倒是这城里娃儿呀他会交朋友、通人情世故,这一点村里娃比不了、学得慢。时代变了,现代人有一套交往逻辑社交规矩,农村人不进城混个几年——学不会!仔儿的毛病爷去了广东慢慢教,至于你呐没人教要多领悟,你妈你奶或你叔净是村里人,他们的经验帮不了你!记住——帮不了!这是爷要告诉你的,往后你班里有那城里娃儿,你得留心观察,学习人家身上的优点,不要不了解还抵触敌对。”
“嗯。”厚照点头。
“你俩同年生,出身有差别,跟那甄宝玉贾宝玉一样,都是少年才俊、沾点小亲,今儿能坐一处听爷唠叨,说明你俩有缘。贾宝玉享尽繁华早早夭折,甄宝玉中了科举重振家业,人生沉沉浮浮,少年好、青年好不代表中年好、老年也好,谁知你俩造化怎样,还得看个人命运。往后成不了弟兄,多少算个朋友,珍惜这造化,该出手时不要犹豫!一个继孙一个外孙,爷对你俩一视同仁,看看爷爷死的那天你俩谁高谁低。”老马绵绵地朝两少年说完,僵硬地扶着强回了房间。
致远一声叹去寻桂英,两少年对望无言,坐在空荡荡的屋脊下陷入沉思。老马回房后见学成和漾漾早已熟睡,自己也靠边躺了下来。这一世,大事已了,该睡了。
晓星见儿子有了托付,自己趁夜色义无反顾地去找康鸿钧。今夜闹洞房的主力也有她,眼见一对新人在人群的祝福中开启一段崭新人生,作为女人晓星何其羡慕。人总要在周折多年以后才明白婚礼的意义和价值。
饮食男女许久未见,在烛光中又是一番激烈缠绵。如此轰轰烈烈,好像告别一般。鸿钧那希腊男神一般的健硕体魄、俊朗长相晓星这一生许是也忘不了了。回归现实的女人总禁不住一遍遍回忆他们每一次的云雨之欢,如同梦幻,难以置信。
“累了吧?”何致远午夜后在二楼的角落找到了妻子。
“还行。”
“从没见你这么激动过,今天累坏了吧?”
“我从来也不知婚礼有什么意义,不知过生日、毕业典礼、企业周年庆有何实际价值,今天好像明白过来了,明白这一番周折并非形式主义。”
“是不是给你二哥办婚礼比自己的还记忆深刻?”
“是!”
“将来仔仔的婚礼也让你全程操持,让你有一天也累得跟爸一样直不起腰!”致远调侃。
“哎……”
“叹什么?”
“晚上闹洞房看我二哥二嫂好甜呀!今晚洞房花烛,月圆情满,秋意正好,真替我哥高兴!我回忆我们年轻时候也甜,后来不知为什么竟也淡了。”桂英失落于自己的婚姻。
“我小时候见我爷爷奶奶从不同床,我一直以为他们天天吵架感情不睦,心想他们要分开过更好。后来长大了见仔仔他爷爷奶奶也是,我心想将来我结婚了我的婚姻绝对甜蜜,结果……哈哈!如果我告诉你,所有的婚姻走到最后都是无性无激情无新鲜感,你信吗?”致远笑问。
“不得不信,但是,不愿相信。”
“这是动物的天性,动物发情期过后立马回归常态。人的激情放在一生中来看极其短暂,所以才有那么多的作品讴歌爱情、那么多的电视剧表演甜蜜,这不正是在满足精神需求嘛。”
“女人把平淡归结为男人,男人把平淡归结为天性。”桂英大笑。
“两人越熟悉、越亲密越没有吸引力,夫妻间越平等、越彼此独立越没有激情,也许是安全感赶走了爱情的魔力吧,最后大家都变成了被法律绑定的蓝颜知己、酒肉哥们、人生战友或同床室友,说浪漫点叫灵魂伴侣!”
“文人呐,可真会诌!”桂英笑着撞了下致远肩膀。
“如果你知道咱俩有一天会这么平淡,你还会嫁给我吗?”致远搂着妻子的肩膀笑问。
“如果有一天我想要精神出轨又想保住婚姻,你还会娶我吗?”
“爱情是个美好的幻想,可惜婚姻不是。人生太长了,我又这么无趣,真怕我让你在婚姻里感到孤单寂寞。还好,你是个天真的人,还好,我比我想象中的更爱你。”致远直面桂英笑道。
“我怕我老得太快,让整天面对新鲜面孔的何老师感到一回头——真磕碜!”
“我怕我满足不了你对婚姻各种美好的追求、浪漫的期待。”
“我怕我野蛮暴躁的性子满足不了你对温柔乡的向往。”
“我怕我快秃的脑门满足不了你对帅哥每月定量的欣赏。”
“我怕我懂不了之乎者也让你看轻我没文化。”
“我怕我赚不了大钱让你嫌弃我说我没本事。”
……
这一夜,夫妻俩聊到月亮下山才在二楼楼板上幕天席地相拥而眠。
七巧七,月正圆,人双好,秋鲜艳,人间满。
冯家有淑女,马家有二郎;管他新旧人,不妨好姻缘。
从这一天开始,王小贤与冯厚照成了马家的人。从这一天开始,桂英一家成了马家屯人的亲戚;从这一天开始,老马将卸下当家人的担子。
七巧七,果最甜,秋最盛,酒最醇,良缘长。
八月二十六日婚后第二天,小贤六点起来开始打扫家里,熟悉马家的每个角落,待一家老小八点后陆续醒来时,家里早洁净齐整。新媳妇忙着给公公、婶婶们做婚后第一顿饭,老马以厨房菜肉太多吃不完为由打电话叫玉池、津津和月娥过来帮忙,顺便叫老人孩子们一起过来吃。兴波兴成即将动身离家、孩子们即将开学离家、自己也将赴粤离家,老马舍不得,将眼下的团圆当成最后的告别。
晌午饭后,老马安顿兴盛小贤去娘家和冯村走回门,桂英则兴致勃勃地要领着孩子们出去玩。回乡客迫不及待地想要向孩子们展示自己故乡的美,于是早早制定了游玩的行程。
“我打算今天带崽子们去镇上的博物馆、周边的小景点参观。”饭后,桂英瘫在客厅里跟父亲说话。
“几个娃儿?”
“仔仔漾漾必须去,其他的谁想去去呗!”
“那不得个大车?”老马下巴往南一指。只见院子里一群娃娃叽叽喳喳,自家三个、弟兄家六个、晓星家一个,叫喊声吵得巷里鸡狗也不安生。
“我正愁这个呢!也不是全部去,月娥说她这几天押着凤仙和丹青写暑假作业呢!”
“兴波兴成跟你才哥三人都没时间,我该歇了,一分钟的活儿也干不了了。”老马推卸。
“你会开三轮吗?”桂英转头问致远。
“我不去!也不会!我在家照顾爸顺便干活!办酒席借的东西不还吗?客厅要还原,三只狗在寄养,爸房间也得恢复原样吧!”致远拒绝。
“我倒有个人选,刚好满足!”老马朝桂英挤眼。
“谁?”
“他爸。”老马用眼神指了指孩子堆里站在墙角的钟学成。
“诶呦!正好!他有大三轮,还能把梅梅带来!行我去联络了。”
中午十二点,一切就绪后,桂英开着父亲的小轿车,钟理开着大三轮准备出发。第一站是出屯认识乡野,沿途见着新事物桂英立马抱着漾漾下车去看——芝麻杆、黄豆角、苹果树、西瓜蔓、小河、山坳、梯田、打麦场、华山峰、秦岭影……午后在镇上匆匆吃了午饭,桂英带队前往第二站——镇博物馆,在博物馆里孩子们见到了大荔花馍、同州梆子、同朝皮影、朝邑剪纸、大荔猿人遗址等历史文物。下午四点以冰淇淋冻西瓜酸梅汤为饵,桂英带着孩子们去看同洲湖、文殊塔、县高中、隋文帝杨坚出生地纪念碑等景点。
晚上桂英领着九个孩子在县里吃地道的同州菜,饭后回来又是十点多了。桂英这天忙得拍了数百张照,单怕孩子们若干年后忘记这里。为何女人如此执迷地让下一代记住故乡,概是因她想铭记却记不住吧。人忘了根,总归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仔仔不识小麦,作为农二代桂英为此惆怅无比。
八月二十七日,晓星豆角采摘需要帮忙,桂英一早带队领着仔仔、厚照、明媚、明喜和漾漾前去相助。四亩黑豆好大一片,不干农活的桂英到地儿一看也傻眼了。晓星让雪梅领着四个同龄孩子去东边一亩地摘,自己和桂英带着学成漾漾在西边采摘,钟理来回收搬众人摘好的豆角。桂英教了半个小时漾漾依然分辨不出生熟豆角,女人放弃了,直接将漾漾安置给雪梅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