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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英姐再见哈!”王福逸现出一脸闪闪发光的笑颜。
打完招呼,王福逸一转身,便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中。
深圳会展中心五点钟闭馆,现在快四点了,还能参观一个小时。致远过来组织众人继续观展,却在雪梅的肩膀上发现了一个沉睡的小天使漾漾睡着了。他要抱着孩子也可以,不过一路上转来转去、吵吵嚷嚷的,漾漾肯定睡不好。致远忽想到一个好点子,把熟睡的孩子放到老马的腿上,这样小孩睡得稳当,祖孙也能亲近亲近。
老马一听心下欢喜,脸上瞬间荡漾起幸福的红光。除了小时候抱过自己的妹妹,后来老马再也没抱过家里的姑娘了不管是弟弟的女儿马兴兴马兴华、妹妹的女儿康百合还是自己的女儿马桂英。自古讲究儿大避母女大避父,多是考虑到孩子性格的培养、精神的成熟和习惯的养成,所以老马对待自家的姑娘,打过的不少,抱过的没一个。已七十岁的老头自六十年前抱过妹妹以后今重新抱起另一个女娃娃,老马喜得如吃了蜜一般。
老头接过漾漾后两腿再也没动过,右手扶着漾漾的头,左手护着漾漾的腿怕踢到别人。女娃娃一路上睡得酣甜,喧哗的人群丝毫搅不动小童子的美梦。展馆内开着空调,漾漾头脚朝下加衣服又短,圆鼓鼓的肚脐眼朝天露着,老马怕孩子着凉,把自己的鸭舌帽盖在了漾漾的肚子上,这才心满意足。钟能推着他往六号艺术馆走,其他人去了九号馆。
一路上他端详漾漾的五官,忍不住从那里寻找英英的痕迹,寻找自己的痕迹。那一头黄发定是遗传了自己,致远和桂英是黑头发,而老马白头以前发色偏黄肯定是遗传了自己的基因,对此老马津津乐道。她的双眼皮、耳廓、眉毛、嘴型老马欢喜凝视,怀里的漾漾如曾经的妹妹一般娇小可爱,抱孩子的自己也好似回到了六十年前一样。
六号馆里全是画,各色的画。小到盘子大、大到十几米长,有铅笔画、墨水画、油漆画,画的有人物、风景、动物、卡通,画框有横着的、竖着的、圆圆的两老人观了半个展馆,还是偏爱神佛图像、祖国山河之类的传统画。
在一幅沉思的乌鸦画前,二老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你家梅梅也在这儿!”老马回头对钟能说。
“嗯,我瞧见了。梅梅从小爱看画也爱画画,我来之前估摸她肯定要来看画的。”
“钟能呀钟能,你逢上了个好孙女呀!”老马笑看钟能。
“嘿嘿嘿梅梅是不错,比我强,比她爸也强。最近娃儿到处忙着找工作呢,早出晚归的!”钟能言语间满是心疼。
“多有志气啊!我看仔仔和漾漾将来大了也赶不上你们家梅梅!”
“哎呀!漾漾才四岁你能看到她以后哼!”
“人这眼神、走路的动作、怎么说话,很能反映一个人的性格,三岁看老你没听过?”
“嗯梅梅小时候确实听话懂事,以前性子弱,后来性子有些刚,像她妈了!”
“女娃独立能干,将来吃不了亏,后福也大!”
“将来谁能知道呀,现在还小着呢!”
“还小!今年上大学离家了还小?”
“哎”不知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将来大学毕业了、结婚生子了自己还在不在钟能近来最怕听雪梅上大学的事儿,老马一提他眼眶立马红了。
老马听见气息不对,回头问钟能:“你咋咧?”
瞧见钟能在哭,老马无情嘲笑:“啧哎呀!你这么大人了还哭!哼哼!”
“你娃儿英英在外这么多年你老马管都不管、问也不问你心是有多硬?我跟你不一样!”钟能擦了擦泪,反过来讽刺老马。
“去!我给她找了个乡里的好人家她不嫁,非得嫁个湖南人,非得离陕西来广东,我能管得住马桂英这匹野马吗?”
“哎,你英英性子强,我梅梅也是。她报志愿的时候我说你报个广东的,爷想你了还能看你去!她不!非得离开广东!”钟能说到这里眼眶又红了。
“哎娃大了你能咋地?家家都一样。”老马安慰。
“这三四年,我梅梅一回家不是写作业就是干活,最近她找工作一跑跑一天,回来也歇不住脚,她妈做什么她做什么。一干活停不下来,搬货的重活儿她也跟我抢!我娃才十七岁刚刚过一点点也不像个娃娃!”钟能说着说着哽咽起来。
“还不是因为她行了行了,你收收泪,娃儿过来了!”老马笑嘻嘻地冲雪梅打招呼,雪梅朝二老走来。
雪梅走过来直接蹲在地上,笑看老马腿上熟睡的漾漾,她戳了戳漾漾的脸蛋和小腿肚,又摸了摸漾漾的小手和小嘴,满脸嬉笑地逗妹妹。
“别逗人家娃儿!娃累了你让她睡嘛!”钟能阻止雪梅。
“嗯好吧!”雪梅舍不得,还攥着漾漾的小手在摇摆。
“你咋一个人?”钟能问。
“今天逛不完了,我跟姨姨说我要自己看画,姨姨说可以,我就一个人过来了。”
“他们呢?”老马问。
“在八号馆呢!那里有很多卖小吃的,他们全在买吃的,一时半会走不了了!”
“哦!”
“爷我走了,我要去三号馆看看图书!”雪梅捧着导航图对钟能说。
“行行行,你走吧,看好东西哦!”钟能提醒孙女。
“嗯!走了爷,再见马爷爷!”青春洋溢的钟雪梅向二老告别。
雪梅走后,两老人继续观展。
忽然漾漾醒了。她躺在老马怀里,稀里糊涂地望着四周,只发现空中有两张皱皱巴巴的老人脸,爸爸妈妈去哪里了,姐姐哥哥在哪里呢,她自己在哪里呢小人儿一时半会有些反应不过来,于是只好继续躺在爷爷的胳膊上睁着眼环顾四处。
老马感觉胳膊上有异样,知漾漾醒了。他低头俯视漾漾,漾漾仰视着他,爷孙两个忽然间皆羞涩地笑了。漾漾羞得用手遮着脸摸来摸去,老马羞得不敢看孩子只望着远方,心却乐开了花。第一次抱自家姑娘,老马喜不自胜。
待老马再次偷瞥怀中的孩子时,那孩子左手摸着他的鸭舌帽,又手在抠鼻子,刚才的羞涩荡然无存。老马心下叹气,孩子果然是孩子。
老马顾虑漾漾把鼻屎抹在自己帽子上,赶紧夺过帽子戴在了头上。漾漾措手不及两手倏地空空,小孩儿失去了玩物条件反射地哼哼起来。老马任她哼哼,结果忍了不到一分钟缴械投降,自愿脱下帽子给了漾漾,任由小儿玩弄他头顶的庄严。
得到战利品的漾漾喜洋洋美滋滋地噘着脸瞅了下老马,心里蓦地判断出:这个老头不一样了。他不再是别人家的老头了,他和周周奶奶于对周周一样是自己家的老头。他不仅是自己家的老头,还是可以训爸爸妈妈比爸爸妈妈更强大的老头。漾漾自觉不怕这个老头,所以更得意了。
在老马腿上躺着不舒服,漾漾要下来。下地后她走在老马的轮椅旁边,将爷爷大大的鸭舌帽戴在自己脑袋上,被大鸭舌帽遮住视线的小娃娃似喝醉了一样,在红地毯上如八戒挑担一般扭来扭去,又如顶着锅盖的小丑东撞西撞,惹得一路同行和逆行的人个个捂嘴偷笑,老马和钟能更是捧腹大笑。
30下 多年奔波飘零 如今重回故地
因本章字数过多,遂分两次更新,以下内容为30下的第二部分。
下午两点,包晓星约了一家搬家公司专门给妹妹搬家。先前她找了好久才给妹妹找到一个最适合她的租处农批市场里的农民房。早年包晓棠刚来深圳时住在这里,对这里非常熟悉,后来离开后再也没回这里住过。包晓星故意在农批市场找到这处安静又温馨的小房子,一来为自己方便照顾妹妹,二来想让妹妹在她最有归属感的地方养伤、重拾自我。
搬家公司把晓棠的东西从富春小区很快搬到了市场南头的农民房里后,包晓星撸起袖子开始一个人为妹妹收拾屋子。先是打扫卫生,从墙角到地缝、从厨房到卫生间,每一个污垢她都不漏过,两手没停地忙活,直到下午四点才弄完。卫生搞完后她开始整理妹妹的东西,铺床垫床单、衣服收进衣柜、厨具放进厨房、日用各归各位这一忙一下到了五点四十。今天是钟理看店,孩子们快回来了,估计个个都饿了,包晓星一路连走带跑地回铺子里给全家人做饭。
中午睡到十二点的钟理起床后发现家里人不在,只晓星一人在看铺子。他懒得问,一个人坐在小客厅里喝茶。夫妻两吃午饭时一个在柜台上,一个在茶几上,与铺子无关的话彼此一句你不多问、我不多说。饭后晓星只说要给棠棠搬家便走了,再回来时已是下午六点了。钟理一个人在铺子里,他反复思索着那句没有歧义的话这思索竟花费了他一两个小时。
以前晓星那么娇弱,十几斤的大米且得嚷嚷着要他帮忙,现在她要给妹妹搬家,那么重的活儿却问也不问是否需要自己帮忙。钟理失望地在铺子里抽烟,一根连着一根,没多久小屋里便烟气熏人,还熏走了几个散客。钟理懒得搭理,爱买就买不买拉倒。他这一生花了太多的精力去讨好别人,到头来竟落得个失业被孤立、被嘲笑的境地。
回铺子的包晓星眼见客人进来了又出去了,她心里痛苦又怨愤。生意已然不好了,他还不珍惜一丁一点的油水;家里的账目早看不下去了,他还大肆喝酒大量抽烟;眼见人要老了家要散了,他不顾身体、不顾生意、不顾孩子他既要破罐子破摔,那就破罐子破摔吧。包晓星提着菜咬着牙关,一声不吭地进了厨房做饭去。
五点闭馆后,两拨人碰面,而后一同出馆,出馆后孩子们上厕所、买零食花了不少时间。外面大雨刚过,地面湿漉漉的淌着细水,和风细雨、满地落花,夏日雨后的街景清爽而宜人。桂英将钟能老小三个送到铺子里时已经六点半了,而后自己一家也打道回府。七点多在楼底下选了一家饺子店,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