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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坠落在雨水里，屏幕闪烁了一下，便彻底关了机。
苏越暗骂了一声，只能等待着燕鹏飞发现定位信号消失，能以最快地速度赶过来。
他拼命压着王海的胸口，可鲜血浸湿了他脱下的外衣，王海的身体还是彻底凉了下去，至始至终，连一句遗言都没有。
苏越徒然瘫坐在大雨中，心里一片悲愤。
死亡，再一次离他如此之近，如果不是他比王海晚了几分钟出来，这里此刻会多躺一个人吧？
大雨如注，模糊了视线。
小酒馆中，王海悲伤却又落寞的身影，在脑海中显得越加清晰，那些他想说，却又未曾出口的话，此刻永远变成了秘密。
“小苏，作为一个合格的交易员，以后永远别受制于人。”
那一句映照着王海半生的话，犹然响起在苏越耳边，那是半生经历之后的感悟，也是他对苏越最后的叮嘱。
车灯明亮的光芒，在远处显现。
燕鹏飞穿着雨衣，和几个同伴，踩着地面积水，迅速朝着他跑来，手里的枪，在大雨中稳若磐石。
鲜血顺着雨水，流淌开去，血腥味淡了许多。
“你没事吧？”燕鹏飞环顾了一眼四周，蹲下身体，看着瘫坐在雨水中的苏越，“到底怎么回事？”
苏越咬了咬牙，站起身，说道：“你们来晚了。”
“抱歉，今晚有行动，小组的人手不足。”燕鹏飞示意其余的组员收拾残局，“我发现你的信号消失，立马就赶过来了，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王海先前被他排除在核心之外，所以并没有派人监视对方的行踪。
没想到百密一疏啊！
“他知道我跟你们有接触，所以想通过我搭上你们的线，可惜有些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灭口了。”苏越踩着积水，就那么独自走在大雨之中，“他的儿子死了，妻子还在美国被人控制。”
“我们会想办法营救。”燕鹏飞眼睛明亮，斩钉截铁。
苏越执拗地站在雨中，瞪着他，问道：“怎么救？地方、坐标什么都没有？连名字都不知道，怎么救？”
燕鹏飞沉默，有些话，他也只能是说说而已。
如果王海的妻子是被控制在国内，他也许还能想到办法，可那是国外以目前华国的国力，实在鞭长莫及。
有些牺牲和死亡，无法避免。
他从业这么多年，看得太多，心里已经没有太大的触动，只要苏越没事，他便算完成了自己的承诺。
“王海临死前，可留有什么话？”沉默了好一会，燕鹏飞问道。
总部下达收网的指令之后，整个事件，在今晚，已经到达了最为关键的时刻，有些至关重要的问题，他想问清楚。
苏越的手在颤抖，咬了咬唇，说道：“没有，一句遗言都没有。”
“先前你们在小酒馆的谈话呢？”燕鹏飞继续问，“他总该对你说了一些事吧，不然根本没有见面的必要。”
“关于天业投资连通丰隆管业和云桥外贸间的黑金通道，你们已经查出来了吧？”
苏越看着燕鹏飞，突然觉得王海死得实在不值，他想说的那些秘密，其实早就在国家机构的掌控中了。
燕鹏飞点了点头，拉开车门，让苏越坐了进去，继续问道：“还有呢？关于黑金的来源和去处？”
“他说，他知道一部分投资人名单。”苏越回道。
燕鹏飞皱眉，有些疑惑道：“投资人名单？”
“这个你们没有查到吗？”苏越十分惊讶地看着燕鹏飞，“黑金的来源，是国内一部分投资者非法所得的收入。”
这是一条隐蔽的资金链。
只要查清楚资金来源，就能掀出无数大案和大佬级人物。
苏越猜测，王海就是因为知道一部分投资者名单的秘密，所以内心才出现动摇，就直接被灭了口。
这份投资者名单。
无论是对于经营黑金通道的幕后投资机构，还是对于那些投资者而言，都是绝密的存在，关乎他们的生存和未来。
一旦发现有泄露的风险，必然第一时间扼杀。
“哎，迟了”
燕鹏飞愤恨地叹息了一声。
苏越见他先前激昂、笃定的神色，瞬间变得萎靡，不禁问道：“什么迟了？你们已经全面行动了吗？”
没有挖出这份名单，贸然收网，只能是抓一些小鱼小虾。
以后，依然是后患无穷。
燕鹏飞点了点头：“筹谋半年时间，各方联动，代号金的行动，在我来找你之前，就已经全面展开了。本来我以为我们已经胜券在握，无论前台还是幕后人员，都将一网打尽，却没想到还有一份投资者名单躲在暗处。”
行动已经开始，谁也无法阻止了。
“鸿远基金，以及隐藏在暗处的那些未曾公开过的证券私募投资基金，你们打算怎么狙击？”
苏越想起王海走出小酒馆之时，回头说的最后一句话，心里头一阵慌乱。
“笨人有笨人的办法。”
燕鹏飞想了想，说道：“有国家外汇管理局的支持，对于狙击的资金，可以无限提供，无论对方想在哪一个外汇交易品种上使用对冲交易转移资金，我们都能截击对方的开仓，把这大批量的黑色资金收归国库。”
这是一场金融战役。
他不信在所有通道都封死的情况下，对方还能逃掉？
“全球那么多金融交易品种，资金容量特别大的交易品种，除开外汇还有原油和现货黄金，需要投入多少资金才能成功围堵？”苏越吃惊道，“这么多资金投入，万一被国际上其它有心的资本利用，反向狙击国家资本怎么办？”
“那可是几十亿、乃至上百亿的美金投入，你们损失得起吗？”
第八十五章 最长的一夜（四）
“什么意思？”
燕鹏飞震惊地盯着苏越，有些没明白过来：“怎么还有反向狙击的说法？挂单没有成交的话，资金怎么可能会损失？”
“外汇市场上，一瞬间的穿仓不是没有过，那么庞大的市场，托单是托不住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苏越神色镇定了许多，继续说道：“若是对手知道你们在托单，那么本来是用来转移的庞大黑色资金，就会在对冲交易的时候，彻底变成进攻的矛，伙同其它资金，彻底刺穿你们的托单资金，致使你们瞬间爆仓，资金被国际资本完全吞噬，连渣都不会剩下。”
燕鹏飞听不太懂，但知道形势的危急。
他发动车子，方向盘急转，掉头之后，沿着来时的路，一脚油门便踩到底：“苏越，你说的这些，我听不太懂，等到了指挥所，你直接跟老赵汇报，让他来跟上级沟通。”
豆大的雨滴打在车子的玻璃窗上，发出噼啪的声音。
昏暗的夜色中，视野模糊，整个城市，都仿佛笼罩在迷雾之中，看不真切。
燕鹏飞的电话一直响，可他根本没有理会，只是风驰电掣地行驶在积水遍布的道路上，一路冲进灯光通明的临时指挥所。
“小苏，麻烦你了。”燕鹏飞停下车，略带歉意地看着苏越。
苏越拉开车门，临下车的那一刻，突然回头说道：“谢就不必了，我妹妹的事，希望燕警官能多费心。”
“我会的！”
燕鹏飞点了点头，车子掉头，又迅速驶出临时指挥所。
苏越走进灯光明亮的会议厅，只见赵擎苍一身军装，居中指挥，身前的数个液晶屏幕上，正分屏播放着各地的情况。
赵擎苍抬眼间，看见苏越湿漉漉的样子，有些意外。
“何事？”他眉头微皱，问道。
这是组织的临时指挥所，苏越不是组织的人，无权进入这里，燕鹏飞把苏越带到这里来，已经算是违反纪律。
“赵老，我想有些事，你有必要知道一下。”
苏越环顾了一遍会议厅，发现所有人眼里，都流露出好奇和震惊的神色，想必对于他的到来，都非常意外。
赵擎苍沉默了片刻，对着会议室里的人们和屏幕说道：“大家按照先前的计划执行，一个漏网之鱼，都不能放过。”
他说完之后，便带着苏越来到外面的一间静室。
“人没事吧？”赵擎苍锋锐的目光扫过苏越，沉吟了片刻，关心地问。
苏越摇了摇头，说道：“王海死了，临死之前，我与他见了一面，他说了许多重要的事情，我想有些事，对你们应该很重要。”
赵擎苍认真看着他，没说话，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苏越沉吟了片刻之后，将先前对燕鹏飞说过的那些话，细致地复述了一遍。
“投资者名单？”
赵擎苍眉头紧皱，来回踱步：“我说怎么查不到资金的源头，原来这条黑金通道，比我想象中，埋得还要深。可惜了今夜已经打草惊蛇，这些人物，目前是挖不出来了，只能从某些人的嘴里，敲出一些东西来。”
数地布局，各方协同，本以为已经足够重视。
没想到，这个局，还是比他想象中，庞大许多。
“不能暂停行动，调查清楚了再说吗？”苏越迟疑地问，“先打一些苍蝇，再暗中布控，引蛇出洞。”
赵擎苍摇了摇头，苦笑了一声：“晚了！”
他沉默了一会，不再纠结这个问题，继续问道：“你说最后的资金战场，不在美元指数，而是在现货黄金的交易品种上？”
“王海临死前，是这样告诉我的，我也不是很确定。”苏越回答。
按他的理解，对方在美元指数上花费了这么大的心力，没道理就这么放弃，可王海的话，也不能不听。毕竟金融市场上，尔虞我诈、出其不意的招数，最能收到奇效，真的在最后转换战场的话，也是有可能。
伦敦金的交易市场，是世界资金容量最大的交易品种之一。
对于数十亿，乃至上百亿的资金对冲交易，完全不担心因为流动性的枯竭，资金无法平仓，出不来这种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