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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黑了的陈天养无言以对,一口反驳卡在喉咙里面上不来也下不去。过了好一阵子之后,陈天养才长长吐出一口气,叹道,“商务舱里有一名专职空乘,她可能观察到了之前患者的情况。要不你打个电话问问吧。”
周军把电话从脸旁边拿开,冲着陈天养怒道,“声音小点,我正在问空乘情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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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乘的回答并没有帮上什么忙,她所见到的乘客没有任何异样。没有发抖,没有咳嗽,没有头疼,没有强迫自己坐直——什么都没有,一切正常。实际上,整个商务舱里表现的最不正常的是陈天养。他有明显的睡眠呼吸暂停综合症,在机舱里能听的清清楚楚不说,一次震耳欲聋的呼噜声后,他还得憋上好久的气,最后才呼出来。憋气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以至于空乘小姑娘很担心陈天养可能会把自己给活活憋死。
“没什么有用的消息。”救护车已经开到了高速公路上,并且再次以最高时速开始狂奔。周军坐在一旁,完全没去留神车体的摇晃。他重新调整了一下呼吸机上的吸入氧含量,从之前紧急情况下的纯氧调整为90的氧气含量浓度,然后他再次拨打了一个电话出去。“影像科么?我是急诊科的周军,大概八分钟后我们会送一个重症患者到院里,留一台ct下来,然后请核医学科的赵华主任来看片子。”
患者在出现肺水肿之前,没有高血压,感染,或者左心衰的强迫坐立。也就是说,这个患者突然出现的急性肺水肿,在大概两个小时前还没有任何的征兆。虽然急性肺水肿的进展可能会很快,但之前总是会有一些征兆的。
因为其他症状引起的急性肺水肿?周军皱起了眉头,他朝着陈天养问道,“飞机里是不是出现了失压?”
“失压?什么失压?”陈天养被问的一头雾水。
周军叹了口气,换了个问法,“飞机上的呼吸口罩有没有落下来?就是那个连了根管子,上面有个黄色塑料口罩的呼吸面罩。”
“落下来了。”陈天养点了点头。
周军眉头皱的更深了,高空中快速失压,有可能引发部分患者出现严重的肺水肿。这个推理顺序符合患者病情,也符合陈天养的证词。但周军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可能不太对劲。
他看了看活蹦乱跳的陈天养,然后问道,“飞机上的呼吸口罩是什么时候掉下来的?是飞机颠簸振动之前,还是振动之后?口罩掉下来的时候,空乘有没有叫你戴口罩……”他叹了口气,“算了,你老实坐着吧,我再打个电话问问。”
周军看着陈天养,想到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如果因为高空失压导致了病人的急性肺水肿,那为什么陈天养看起来一点事情都没有?患者是个三十多岁快四十岁的中年男性,看上去身体素质绝对要比陈天养这个白胖子更强。如果他是因为高空失压导致的急性肺水肿,那陈天养至少应该有些身体不适才对。
不过考虑到陈天养连失压是什么都不知道,很明显他的证词不一定靠谱。周军在新闻里看过,有些时候,飞机上的氧气面罩可能会因为机身的剧烈震动而落下。要判断患者的急性肺水肿是不是由失压所引发的,最快捷的方法,就是询问一下空乘人员。
“氧气面罩落下是在飞机剧烈震动之后,而且机舱没有传来指示是么?”周军得到了自己需要的答案,但这个答案并没有揭开患者急性肺水肿的根源。它只是让已经毫无头绪的诊断变得更加困难了一点而已。
不是失压导致的肺水肿。
“到医院了。”周军沉思的同时,救护车已经扯着警笛冲入了宁远市宁静区的主干道上。大概四百米以外,宁远市第四中心医院的标志熠熠生辉。
“伤者男性,无名氏,三十五岁左右,高度怀疑颈椎骨折,不明原因急性肺水肿,意识不清,昏迷评分9分。”周军快速向来接车的医生转达着自己的检查结果和初步诊断。“马上送ct室,赵主任到了没有?”
“125毫升20甘露醇,马上挂!”来接车的医生是曹严华,他一边让护士回抢救室取药,一边对周军道,“影像科刚才来电话,赵主任已经到了。”
自家医院的急救车转运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不必着急将病人从急救转运床上挪动到医院的轮床上。第四中心医院的急救车队留下了两辆救护车作为相应120急救中心调度的备用力量,因此不必担心压床问题。
等到一众人推着急救转运床冲到影像科门口的时候,甘露醇已经被挂到了床旁。一票身强力壮的男护士用手拉住了急救转运床上的床单,然后轻轻的把患者挪到了ct机里。
“扫颈椎,胸腔,再加一个腰椎。”周军快言快语的说出了要求,等到ct机开始运转的时候,他忽然补充道,“等胸腔看完了以后,先不着急查腰椎,加一个脑ct看看。”
ct结果出来的速度就是快,不用赵华主任阅片,周军也能看得出来,患者目前有c5,c6节颈椎脱位,双肺散在有不均匀云雾状阴影。这两点证明了周军关于患者“颈椎受损”和“急性肺水肿”的诊断。但急性肺水肿的原因仍无法确定——胸部ct证实,患者有轻微的左心室肥大,但肺部没有感染表现,可以排除心源性肺水肿和感染性肺水肿。
周军眉头皱的更深了,他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测方向,但这个猜测仍然需要ct的检查结果予以证实。
“去请柳副院长过来。”脑ct的扫描即将开始,周军转身对曹严华道,“请他马上过来,这个患者可能有点麻烦。”
第八十五章 拒绝治疗(第一更)
柳平川带着自己的学生和神外的医生,把ct室站了个满满当当。加上陈天养,两个二级教授一起皱着眉头,搞得监控室里的气氛严峻到让住院医师们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颅底出血,大概20毫升左右。”赵华主任叹了口气,“没什么值得进一步研究的内容,影响表现的很明显了。”
陈天养半天没说话,虽然不是神经外科的医生,但任何一个医生都知道,颅底出血有多危险。比颅底出血更惨的可能就是脑干出血了——颅底出血,至少还有上手术台搏一搏的机会,脑干出血基本不会有医生同意手术。就算术中病人活了下来,术后能醒过来的几率也不会比连续扔一百次硬币,每一回都正好立在地面上的几率更高。
“没什么可说的,准备手术吧。”柳平川活动了一下腿脚,他对周军道,“通知家属了么?”
“还没联系上。”周军叹了口气,麻烦就麻烦在这里了。“飞机是紧急备降在宁远的,患者家属现在人在首都,就算搭上最快的航班赶过来,可能也要三个小时以上。”
“找医务处要授权了么?”急诊中心遇到需要马上做手术,但是家属不在身边的案例不在少数。该怎么处理大家心里都有数,柳平川马上问道,“是不是还得和航空公司联系?”
“授权……这个就很麻烦了。”周军叹了口气,“航空公司那边刚才来了电话,说患者家属不同意我们做开颅手术,要求保守治疗。”
“保守治疗?”柳平川的眉头皱出了好几层,“这样不行啊,这搞不好有脑疝,要出人命的。”
周军摇了摇头,“就算没有脑疝,不解决掉脑出血,神经系统引发的急性肺水肿也会要了他的命。”
患者的情况和周军最担心的方向完全吻合,这是一例npe(neuronic pulonary edea 神经源性肺水肿)。患者没有心肺肾等基础疾病,而在神经系统受到影响的情况下,出现了自发性的急性肺水肿。
虽然npe的具体机理仍未被完全搞清楚,但这个状况下,进行紧急开颅手术,去除血肿,并且移除骨瓣减压才是最有效的处理方法。
“患者家属表示明确反对,没办法。”周军又叹了口气,“转icu吧,既然不能手术治疗,那就只能期望脱水治疗能把他的颅内压先降下来。”
绝大部分的患者家属,在亲人遭受到意外的时候,会选择不计一切代价去抢救自己的亲人。比如那位杨建强的夫人,杨建强已经在icu里住了20多天,杨夫人仍然每天都会在icu外的家属休息区守上整整一天。除了每天大概半个小时的时间回家洗漱换换衣服,其他的时间,杨夫人几乎一直守在icu的门口,寸步不离。不少重症医学科的护士医生都在劝她,至少别把自己的身体拖垮了。但她仍然坚持着每天守在门口,仿佛这样就能让杨建强好的更快一点。
但是,也有一些家属会选择截然不同的方向。
经济原因是绝大部分家属拒绝医疗的主要原因。哪怕有医保覆盖,但对于极度贫困的家庭来说,哪怕治疗费可以接受,但家庭仍然无法承受一个可能落下严重残疾的成员。
死一个人,家人痛苦些日子,料理完后事之后就不会有其他额外支出。而落下严重残疾的家人,不光要持续花钱,还要其他家人照顾。对这些家庭来说,一个成员无法工作,就少了一份非常重要的收入来源。此消彼长之下,原本就拮据的生活可能根本无法继续下去。因病返贫,这种现象确实客观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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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天养皱着眉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因为贫困而放弃治疗的家属他也见过,这没什么好奇怪的。但这个伤者,可是坐着商务舱的乘客。一张商务舱的机票少说也要大几千块。能在旅途过程中选择商务舱的旅客的家属,怎么看也不像是经济上有困难的。更何况这种条件下,肯定是航空公司先出钱垫资救治旅客。随后再让承保的保险公司介入,航空公司转而向保险公司索赔之前已经垫付了的费用。
在这种情况下,家属并不该因为费用问题而拒绝治疗。
难道还有其他的原因?
“你就是陈教授了吧?”陈天养还在琢磨其中关节的时候,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