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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向谨慎惯了的楚铮决定亲自看看，所以让车队暂且停下，派了三个最好的探哨往回查看有没有追踪者，自己则登上了这处山丘。
俯瞰而下，到处尽是枯黄的冬天景色，落叶无处不在，也使得很多痕迹被隐藏起来，楚铮正举目四顾，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一回头，却是李文秀跟了过来。
在施七针的额外帮忙治疗下，这姑娘的伤势已好得七七八八，她不习惯坐马车，全程都是骑马赶路。她不愧是在塞外游牧民族中长大的，骑术倒是不比楚铮差多少。
只是一路上她极少与楚铮说话，吃住都与王语嫣、阿碧姑娘在一起，有时楚铮甚至会忘记她的存在。
“你去过江南吗？”这个身上总带着淡淡忧愁的文秀姑娘忽然问道。
楚铮当然没去过游戏里的“江南”，他摇摇头。
“也不知道江南是怎样的。计爷爷说，江南有杨柳、桃花，有燕子、金鱼……还有很多……”李文秀停了停，把计爷爷后面的那句“还有很多英俊勇武、倜傥潇洒的少年”略掉了。
楚铮继续观察四周，随口答道：“不管江南有什么没什么，你都打定主意回去看看，不是吗？”
李文秀一愣，随即忍不住笑了：“你说话真有意思。”
我怎么没发现哪里有意思了？楚铮莫名其妙，摇摇头没搭话。
李文秀又问道：“你说，江南会不会也像这里一样陷入战乱之中，民不聊生？”
“不好说，听说江南数个州郡相对富庶，乱民少些，只是被不少势力视为大肥肉盯着，也算不得安宁，战火迟早会烧过去。”楚铮并不算很了解这个游戏世界里的局势，他唯一的信息来源就是从最初的新手导师老伯那里听来的故事。
这个赵氏皇朝已处于风雨飘摇、遥遥欲坠的颓势中，北方有大金、蒙古、契丹等游牧民族入侵，南有义军蜂起战火不绝，内有奸臣当道阉党横行，还有锦衣卫和东厂西厂兴风作浪，加上天灾，乱民四起。
赵氏皇朝五十多个州郡，已有超过半数不在朝廷管辖范围内，各方势力争夺不休，流血战争更是每天都有，随州不过是其中一个缩影罢了。
李文秀沉默了好会儿，又问道：“为什么美好的东西总是会被破坏？”
楚铮发现这姑娘简直有点文青病，他没好气地打击道：“不是美好的东西会被破坏，而是所有的东西都会被破坏，就像最丑的花也会枯萎凋谢一样。同理，丑陋的东西也会重生，比如眼前这枯黄败落的景象，到了春天又是百花盛开的场面。世上所有的一切都是在动态变化的，就算是你曾认为美好的东西，过段时间再看可能就觉得厌恶了。”
楚铮丝毫没有因为对方是个漂亮姑娘就有客气点的意思，对于他这样见惯了黑暗与地狱的人来说，文青病简直是无病申吟，对于解决问题毫无用处，何况他算是了解到这姑娘格外的固执，于是又继续冷漠地打击道：“世上唯一美好的东西，大概就是已失去、只残留在回忆里的往事。不过永远活在回忆里的人是最可怜的，因为她眼里没有未来。”
李文秀再次呆住了，尽管她知道眼前这男子聪明无比，可能比铁延部中精通《可蓝经》，最聪明最有学问的老人哈卜拉姆还要聪明、还要有学问——因为哈卜拉姆也不可能光用计谋就击溃了万余来犯的大军——可也没想到他会说出如此震撼自己心灵的话来。
李文秀忽然发现，她对苏普所有以为刻骨铭心的感情，似乎真的全都是自己基于小时候的回忆幻想脑补的……她从没认真地考虑过现实里长大后的苏普是否和自己记忆里的一样，只是固执地坚持认为他依然如以前一样。
这个认知让她感觉很恐惧，就像一件小心翼翼地、固执地要拿在手里的宝物，却最终发现只是个早就打破了、毫无美感可言的瓷器。
楚铮根本没理会旁边脸色不断变幻的李文秀，他的注意力被远处惊飞的鸟群吸引了。
从鸟群惊起的方向和速度来判断，怕是有大批骑兵从后面包抄了过来！
楚铮脸色变了变，一把拉起李文秀：“走！”飞快向着车队跑去。
他刚回到车队，便看到先前派出去的三骑哨探疾驰回来，人人身上带伤，其中一人肩膀上还插着箭矢。
他们一看到楚铮便脸色苍白道：“楚帅，是东海盟的副盟主灰胡带着千余马贼，正从后面包抄过来！”
第一百五十二章 以身为饵
灰胡？
楚铮毕竟在梁都掌权近十天，随州各种情报都会汇总到他手里，其中他最留意的就是来去如风、破坏力极强的马贼帮会“东海盟”。
这东海盟中契丹游骑与汉人马贼各占一半，盟主窟哥已被他斩杀，但副盟主灰胡和充当主力的一千多骑马贼仍在，这灰胡凶残暴虐不在窟哥之下，而且极为狡诈，被任媚媚称之为“东海盟的幕后黑手”。
这时天色已近黄昏，正是车队人马困乏之时，灰胡选择在这个节点发动围歼战，简直是最佳时机。
幸而楚铮早早派了人折返查看，这才提前发现了灰胡这批马贼的踪迹，不然真会被人包了饺子一锅端掉。
车队里的二十名护卫全都神色紧张起来，不等楚铮吩咐便人人拔出兵器戒备候命。
楚铮快步上前，将最前面那护卫肩膀上的箭矢拔了下来，又迅速地敷药包扎：“放心，箭头没毒，也没伤着筋骨，十天半月就能好。朱权，快替另两个兄弟包扎伤势。”
三名哨探大为感动，最前面的护卫激动道：“楚帅，不用管我们，得赶紧准备迎战了。”
楚铮心里也极为焦急，但他知道这时自己是整个车队的核心，决不能有半分慌乱：“没事，区区千余马贼不算什么。”
果然，他的神色自若让一众护卫也镇定下来，众人想起楚帅的赫赫战绩，勇气信心大增。
楚铮亲自替那护卫包扎完，才问道：“还有多久能到？”
“我们与他们派出的探马交了手，他们的主力还在后头，不过顶多半个时辰他们就会完成包抄了。”
半个时辰……与自己在小山丘上观察得来的结论相近。
双方人数相差太多，而且这里可没城墙，唯一的地利就是个小山丘，根本经不起马贼们的一次冲锋，硬碰硬毫无胜算。
车队里有王语嫣和阿碧，自己欠了她们一个大大的人情，无论如何都不能因为自己而使她们落入到马贼手里。
想到这里，楚铮果断下令道：“朱权，你率领右队护送着马车往南边退走，左队马上去那边的山丘布下绊马索和陷阱，随后撤离。我会留下断后，如果后续我没追上来，就在擂鼓山聋哑谷里等我！”
朱权大惊失色：“楚帅，你身负梁都安危怎可以以身犯险……”
“这是命令！你们务必保护好王姑娘和碧姑娘的安全！”楚铮神色肃然。他没提保护李文秀的事，李文秀无论武功还是骑术都远胜这些护卫，根本用不着保护。
“得令！”所有亲卫还是第一次看到楚铮神色严肃，不敢再劝，只得行礼领命。
楚铮见士气有些低落，便哈哈一笑：“不用担心我，区区千余马贼我还没放在眼里，难道你们不相信我？”
众护卫见他双眼神光闪闪，充满了自信，无不被其感染，心中也生出无限的勇气来，这回终于轰然称是。
楚铮看了眼旁边的李文秀，走近马群，牵过一匹品相极佳的骏马递给她：“这次情况危急，可不许说什么‘我偏不喜欢’了。”
前几天出发前，楚铮见她骑着的白马太老了，跑不快，就说给她换匹更好的骏马，但这姑娘固执得很，摇头不肯换：“你选的那匹马确实很好很好的，可是我偏不喜欢。”
但现在可不是由着她性子的时候了，马贼就在后面包抄过来，李文秀骑那老白马绝难逃掉。
楚铮这次为了赶路，车队里的护卫们均带了两匹马用于轮换，从宇文无敌处夺来的宝马也在其中，现在他牵着的这匹枣红色的战马虽然比不上通体雪白的神骏宝马，但也是当中的佼佼者。
“我……”
楚铮打断李文秀的话：“你不收下，我就一刀斩了你那匹老掉牙的白马。而且我把这给好战马给你，是为了让你在危急时掩护车队撤退的。”
李文秀终于骑上了这匹红马，她低声道：“你自己小心。”
“放心，我的马比你的还好，真到危急时逃跑那些马贼可追我不上。”楚铮笑笑翻身骑上了取名为“疾风”的宝马。
之前因为不想太显眼，楚铮极少骑它，不过这次情况危急，更必须以身为饵，引开马贼，楚铮决定让“疾风”重上战场。
“诸位保重，说不定呆会我就把马贼击溃追上你们了。”楚铮一抱拳，令护卫左队马上启程离开。
车队迅速跑远，众护卫、李文秀以及马车里的王语嫣、阿碧回头望着单人独骑立于道路中间的楚铮，都觉得眼眶升起了雾气。
楚帅虽然武功高强，但面对千余凶悍的马贼，刀箭无眼，当中冒着的风险有多大，谁都心里清楚。
李文秀忽然觉得自己以前生活在铁延部、眼光是何等的狭隘，天地间有多少英雄豪杰在舍生忘死，自己却一直纠结在过去的回忆和幻想中，多么的可笑。
“放心吧，楚大哥，有我在，一定不会让人伤害马车里的两位姑娘。”李文秀摸了摸马鞍旁的流星锤，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
左队护送马车离开后，楚铮也开始忙了起来，他带着右队到了刚才的小山丘，先是让人升起一面大大的“楚”字旗，又让右队在东、西、北三面上山的路上布置十多处绊马索、陷马坑。
他自己则立于山丘之顶，一边部署山丘顶上的防御工事，一边负责最重要也是最关键的“敌情观察”。
带着刺骨寒意的疾风掠过，吹得四处的草木哗哗作响，四周原本沉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