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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居正冷冷的道:“按理说,许鑫宏的课业并非臣的责任,但他如此,却会严重影响太子!!所以,要么王爷去管教许大人,要么就将许鑫宏的伴读身份撤了罢!”
唐时锦的脸上,已经彻底没了笑。
宏儿也是自家孩子,他向来贪玩,所以她教他的时候也一向注意因材施教,但她真的没想到,许天禄会说出这种话,他明明知道这种话不该说的!!
张居正说完了,久久不闻应声,便缓缓抬头,然后一愣。
他本是臣,说话的时候是不能直视唐时锦的,他是一个控制欲比较重的人,所以炎柏葳下旨,加了桃大郎和王慎行做太子少师,他就有一些不满,今日碰上这事,更加不满……
但就连他都没想到,唐时锦会这么生气。
张居正的气反倒平了些,问:“王爷?”
唐时锦站了起来,冷冷的吩咐:“把许天禄叫进来,张大人,我们去东宫。”
下头人一声不敢吭,飞也似的去了,唐时锦抬脚就走,正好迎见炎柏葳回来,炎柏葳道:“锦儿?”
唐时锦理都没理,直接往东宫走。
张居正忙不迭的施了礼,炎柏葳急跟了上去,张居正心头忐忑,急低声跟炎柏葳说了。
炎柏葳眉头都拧了起来。
这是她的心病,她极度不能忍这种有良好条件却辜负的人。
当初在江南,就因为这种事情闹过一场,许天禄怎么就不长心呢?
正是吃晚饭的时辰,唐时锦到的时候,连同六小只在,几个孩子都在吃饭,唐时锦一进去,几个孩子赶紧放下筷子,纷纷施礼。
唐时锦只道:“起。”一边就坐下了。
几人起来,面面相觑,也不敢出声问,只能垂手站着。
一直等了两刻钟,许天禄一路小跑着进来,一看这架势,就有些慌,急道:“师父找我?”
唐时锦冷冷的道:“许鑫宏,你出来。”
他们一路跟着唐时锦出门,亲昵的很,但看她脸色,许鑫宏也不敢嘻闹,急站了出来。
唐时锦道:“我问你,你爹可曾对你说过,学习无须这么辛苦,反正有他在,总有一辈子花不完的钱财?”
许天禄本来还以为是儿子犯了错,一听这话,当时就跪下了。
许鑫宏有点被吓到,喃喃的道:“祖祖……”
唐时锦道:“是不是,你说话。”
许天禄急道:“师父,是我说的,我错了,你别生气。”
唐时锦理都没理他,只看着许鑫宏,许鑫宏眼都红了,低声道:“是。”
唐时锦道:“那么,你觉得他说的对不对呢?”
许鑫宏不敢说话,唐时锦道:“你也跟着张大人学了几年了,应该明白事理,你告诉我,你觉得对不对?”
许鑫宏只得道:“不对。”
唐时锦冷冷的道:“既然不对,那么你为何要这么做呢?”
许天禄急了,膝行向前几步:“师父,你别骂宏儿了,全是我的错,师父你别生气了,我再也不说了。是我没见识,我一时心疼孩子,就随口乱秃噜了几句,全是我的错,师父,你别生气了……”
唐时锦转头看他:“既然许鑫宏不说,那你倒是跟我说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许天禄泪都下来了:“我,我就是想着,咱们辛苦到了这一步,为什么孩子还要受这样的罪,稍微松懈一下也没什么,咱们又不指着这个过活了……”
张居正忍不住道:“你这话大谬!须知娇子如杀子,愈是身居高位,愈是该笃志不倦、正身清心……”
许天禄道:“张大人说的是。”
许鑫宏瞪大了眼睛。
他万万没有想到,只是一句话,居然会有如此严重的后果。
看着许天禄磕头跪求,还要向张居正低头认错,小少年终于崩不住了,怒道:“不用你假惺惺!明明就是你向祖祖告状的!你要罚就罚我好了,干什么要告状害我爹……”
唐时锦大怒,一掌拍碎了桌案:“许鑫宏!!”
许鑫宏浑身一抖,腿一软就跪到了地上,咣的一声响。
唐时锦气的全身发抖,眼圈儿都红了,她拼命抑着不想掉泪,眼泪仍是一滴一滴的掉了下来。
连太子都急了,道:“阿娘!!”
炎柏葳也忍不住了,飞快的站起来,一手搂住她,遮住了她的眼睛:“不生气不生气,锦儿不生气了,我来处理,我来处理就好……”
唐时锦双手去拉他手,炎柏葳用力搂着不动,唐时锦气极之下,抬脚就踢了他两脚,炎柏葳不避不让,一边飞也似的道:“张居正你先退下。许天禄你去外头跪着,好好想想自己做错了什么!”
他强行拉着唐时锦就走。
留下许鑫宏几人惶惶然不知所措。
第1137章 最幸福的时候
炎柏葳隔了半个多时辰回来,直接问许天禄:“你想明白了吗?”
许天禄低声道:“想明白了,我真的想明白了。”
炎柏葳点了点头:“起吧。”
许天禄慢慢的站起来,哽咽的道:“师父……她还在生气吗?”
炎柏葳道:“她不是生气,她只是难过。”
许天禄红着眼,半晌才走过去,跟许鑫宏道:“爹没念过书,没什么见识,爹就是一个乡下小子,要不是碰上你们祖祖,我们祖祖辈辈多少代人,连书都没钱买,吃块窝头都是过年……可是宏儿,教你的人,都是这大庆朝最厉害的人,以后爹说话,你不要听,你听师傅的。”
许鑫宏呜呜哭着点头。
炎柏葳随即转回来,把太子叫到了膝前,跟他道:“你知不知道,阿娘为什么这么生气?”
太子道:“因为四哥说的不对,张少师说的对。”
炎柏葳叹道:“是,但是不止如此。”
他默了一下,才续道,“你阿娘小时候过的很苦,对她来说,念书是很奢侈的一件事,所以她有些见不得明明有最好的条件,却不珍惜,荒废学业……所以,她不止是气你四哥误导宏儿,更是气你们不知珍惜。”
他长叹了一声:“我这么与你们说,你们也未必懂,从明天开始,你们去过过她的日子,就明白了。”他回头看了许天禄一眼:“你也一起吧。”
许天禄抹了一把眼,低声应下。
炎柏葳叫人连夜去安排了。
唐时锦之前过的是什么日子,以前她自己曾说过,后来又听吴清梦说了很多,足够炎柏葳拼凑出一个完整的过往。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寅正时分,也就是约摸凌晨四点左右,几个孩子,包括六小只,全都被叫了起来,然后直接去了宫外。
其它人已经到了。
除了许天禄,戚曜灵也过来陪着,早有安排好的人,教着他们如何推磨,磨豆浆,和面,炸油条……
这几个孩子,哪一个不是金尊玉贵,哪干过这种活儿,但不会就学,学不会就继续学……一直到学会为止。学会了就一刻不停的做,累了也不能停。
大冬月的天,汗水湿了头发,流进了眼睛里,腹中空空,火热的油味熏的人直犯恶心……足足两个多小时熬下来,几个孩子全都筋疲力尽,汗湿重衣。
然后连早饭也没时间吃,空着肚子,一路小跑着去上课,一上午讲课,考试,一点也不敢松懈……稍微愰神就会答不上来。
中午下了课,还要去帮忙端盘子。
这件事情,主要就是教育孩子,所以戚曜灵和许天禄是不能帮忙的。
太子素来沉稳,可是盘子一上手,就烫的他低呼了一声,手一松,盘子掉到了地上,汤水泼了一地。
旁边的小二就上来教他们用抹布垫着手,可是地上的盘子,还得他们自己收拾……黏糊糊的菜汤,烂乎乎的肉块菜叶,洒了一地,扫根本扫不起来,最后,只能蹲在地上,用抹布去擦。
黄的青的挂在手指上,恶心极了,可是又诡异的觉得好香,毕竟两顿没吃了,早就饥肠漉漉,可是忙的连喝口水的时间也没有。
客人都是江必安带着缉事卫过来,并不刁难他们,只是一拨一拨的来,几个人停都不敢停,一直到午饭时间过了,客人都走了,厨房才端了一盆大杂烩出来,给他们当菜吃。
一盆子不知道什么东西,看着就恶心极了,可是他们真的饿狠了,一边哭,一边吃,最后居然也吃饱了。
可是看旁边那盆,还不如他们这盆,那就是剩饭剩菜一锅烩,也不知道沾了多少人的口水,可大厨和小二,却吃的香甜极了,显然早已经习以为常。
下午继续上课,考试。
晚上再换一家打工,等一直干到亥时……几个孩子累的胳膊都抬不起来了,只想马上扑到榻上,呼呼大睡。
可是一身的油烟还没洗,布置的作业还没做,等他们强撑着做完,已近子时。
这样的日子,一直过了五天。
中途,辜东陌过来了,再之后,桃六郎带着三个徒弟,也加入进来。
除了六小只实在太小,偶尔能减轻一些工作量之外,其它人都是实打实的熬了五天。
等五天之后,炎柏葳再一次把他们叫到一起,他问他们:“这样的日子,苦不苦?”
孩子无不垂头,纷纷道:“太辛苦了。”
太子也道:“阿娘小时候,真的这么辛苦吗?”
炎柏葳道,“不是。”
几人都抬头看他,炎柏葳眼中含泪,低声道:“这并不是锦儿最苦的时候,相反,这是她最幸福的时候……你们可知道为什么?”
他咽了咽哽咽,低声的,一字一句的道:“因为你们此时身体健康,没病没伤,没有哪里痛……因为你们有钱吃饭,而且大多都能吃饱……因为你们不用担心走到拐角会被人打闷棍,因为你们没有背着巨大的,还不清的债,你们晚上能好好的睡觉,不会大半夜的被人砸门要债,不会在黑暗中,胆战心惊的看着被砸的摇摇欲坠的门,担心下一刻他们就会破门而入……那个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