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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无头的照片-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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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那时的不愉快记忆,直到如今弓子仍会从梦到五颜六色的彩带的恶梦中惊醒过来。父母亲之间的感情究竟是不是因为那位无头的男士的介入而有了裂痕?而那位男士如今又如何了?
  为了及早知道父母亲的离婚原因,弓子写信给父亲孝一郎。回信来得很快。
  “……这件事挺令人难以启齿的,事实上你母亲文乃,她爱上了在区公所做事的一位名叫山荷满男的杂志社同事。我想,这是导致我们离婚的最大原因。
  如你所知,你母亲从小就醉心于文学,立志要成为作家,所以等她回到了故乡城下町的时候,她马上就成为‘渡良濑’这本杂志的一份子。你母亲对文学异常的狂热,及对小说创造的热情甚至超越了对家庭的关心,也忽略了对你的照顾。
  山荷满男是当时城下町文艺圈里最受瞩目、最有创作前途的一位青年。他当时尚未结婚,比我小三岁,也比你母亲小两岁。而你母亲似乎是被他深深吸引住了。”
  弓子被信上所写关于母亲的种种事实给打垮了。她甚至不知道母亲曾经为了想成为一个作家而加入“渡良濑”杂志。更不用说母亲在生下她之后还会去爱上一个比她小两岁的男人。
  信上还写道,某夜,母亲握着父亲的双手请求他跟她离婚。父亲在懊恼伤心之余决意离婚。由于父亲不曾见过山荷满男本人,只曾在“渡良濑”上看过他写的一篇小说外,仅知道他在区公所工作,除此,山荷满男的长相以及他的经历都不清楚。
  读完了父亲的回信,有一个疑问在弓子心中形成,为什么母亲的遗物中连一本“渡良濑”也找不到。记忆中也搜寻不到母亲伏案写作的印象。难道母亲在离开故乡移居东京之后,就完全对写小说死心了吗?
  或许说不定是因为对母亲期望颇高的山荷满男遭遇了不幸的缘故。他和母亲志趣相投,也喜欢读小说,又是同乡,换成我的话也会对他另眼相看的。
  (莫非是,山荷满男已死了?)
  弓子被自己的大胆假设给吓了一跳。母亲甚至对身为亲生女儿的自己也绝口不提她的过去。热爱故乡的母亲移居东京后,就好像雁行折翼般,一面担任教职一面独立抚养女儿,在偌大东京的一个小角落里平平凡凡地终其一生。
  照片上的那位男士该是山荷满男没错吧?自那次三人一起去参拜神社之后,母亲和山荷满男之间一定起了某些争执,之后母亲到了东京,却仍然在衣橱的最深处藏了那张照片。在追求谜底的过程中,弓子感觉到离母亲的这项重大秘密愈近,不祥的阴影就愈浓。
  虽然如此,弓子还是被一探母亲秘密的冲动给驱使着往前走。
  陷于一团迷雾中的弓子决定和芳贺英夫商量。下班之后,两人一起到新宿的咖啡厅坐坐,弓子将那张怪异的照片拿给芳贺看,并且将此事的来龙去脉巨细靡遗、毫不隐瞒地告诉了芳贺。
  “真有意思啊!也真够神秘的了!”
  看过照片,芳贺面露微笑地,啜饮一口咖啡如是说道。“为何不查一下这位山荷满男二十年来的情况究竟如何?”
  “只知道一些些。”
  “再多调查一下嘛!”芳贺成竹在胸地答道。
  “但是……”
  弓子有些不安。毕竟这是母亲最深处的秘密,事到如今弓子反而怕去揭开这秘密了。
  “没关系啦!”始终微笑着的芳贺答道,“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感到惊讶的。”
  由这句话弓子直觉芳贺似乎是保留了什么秘密没对她说。
  两个人最后决定共同来揭开这谜底。芳贺不愧是个男人,两天后就获得了重大情报。

  三

  “山荷满男早在二十年前就去世了!”
  中午的休息时间。芳贺在离公司不远的餐馆里调查所得。
  “去世了?!”
  骇异过度的弓子几乎昏厥过去。
  “听说是从悬崖上掉落致死的。”
  “意外而死的吗?’‘
  “警察是这么说。”
  “真的?”
  弓子凝目注视着芳贺的脸庞。她注意到芳贺干净细致的脸上,某些脸部的肌肉正微微抽动着,眼瞳里闪烁着复杂的神色。
  “警察确实是将这件事当做意外事件来处理。”
  “从哪儿打听到的?”
  “是用电话向区公所问的。山荷似乎是笔名,区公所并没有这个人,另外还介绍了一位以前也是在‘渡良濑’杂志工作的人给我,名叫末村富二,现在经营一家照相馆。我正要问关于山荷的事时,他却一听到你母亲的名字就……”
  “怎么了?”
  弓子莫名地悸动起来。正如她所预料的。山荷满男的死和她母亲文乃有相当密切的关系。芳贺大概也这么认为吧!
  两个人突然都缄默不语。
  “快吃呀!时间快到了!”
  芳贺试图打破这个僵局。
  “好吧!”
  弓子颔首答应,咖啡连一半也没喝完,至于三明治则像是橡皮糖一样梗在喉咙里难以下咽。
  两人走出餐馆一起回公司的途中,弓子下定了决心,想向芳贺问个清楚。
  “那位末村先生对关于山荷的死到底说了些什么?”
  “什么都没说。”
  “从实招来!”
  “‘渡良濑’这本杂志在山荷满男死后马上就停刊了。”
  “就这些?”
  “山荷是个放荡的无赖汉,虽然有些才能,但以他的性格来看是成不了什么大事的。”
  “真的是意外致死的吗?”
  “警察是这么说的,错不了的!”
  芳贺以罕有的强烈口气答道。
  “不要再胡思乱想了!正月里酒喝多了,初次去参拜神社。一不小心失足滑落悬崖。这就是意外致死的真相,就这么简单!”
  “初次参拜神社?”
  错愕万分的弓子停下脚步望着芳贺。由于逆光的关系,芳贺看起来像是一团黑色的影子。
  (拍完那张照片后山荷满男就死了?)
  弓子的胸口仿佛有重物压挤着般。
  山荷的死,绝不会是单纯的意外事故。警察虽然将这件事当做意外事故处理,但是杂志社的朋友决不会这么认为吧!山荷之死一定和母亲有相当程度的关联,要不然末村富二这位当时杂志社的同事,决不会听到母亲的名字就把电话挂断,这就证明了弓子的推测不是没有可能的。
  回到会计部门时,芳贺低声说道:
  “从前的照片都已烧毁了。关于你母亲的过去就调查到此为止吧!不要再追根究底了!”
  边说边轻拍着弓子的肩。
  “知道了。”
  弓子点头答应了。正如芳贺所说的,揭穿亡母的秘密是毫无意义的。即使是亲生女儿,也不该将母亲过去的丑事给抖出来。
  那天夜里,弓子本来想将那张照片给处理掉,却不知怎么搞的眼睛盯着那张照片再也移不开。神社位于一片杂树林里。神社之前起了一盆篝火,但树林里仍是暗得伸手不见五指。枝头上白雪皑皑,四周瑞雪纷飞,正是除夕将尽黎明将至的前一刻。拿着驱妖箭的游客们因为寒冷。看来都有点缩头缩脑的。
  凝视着照片上母亲背后的前殿,弓子脑海里如电光火石般闪现出一幕记忆中的景象。那天去参拜的神社是母亲故乡的八幡神社,位于城下町西边的一个小丘陵上。由步道往上走,正面是坡度甚陡的石台阶,走完石台阶迎面是红色的牌坊。位于树丛里的前殿后方,则是壁丘千仞的悬崖。在大白天时可以看到悬崖之下宛如黑龙潜行般的渡良濑。
  移居东京之后,母亲就再也没有回故乡过。小学时的弓子。每逢暑假就很羡慕同班同学都能跟着父母亲回乡省亲。弓子也曾死缠着母亲要求回故乡看望祖父。但每当此时,母亲必然是一脸的惊愕,接着就是魂不守舍地答非所问。母女俩也曾一起出游过,但所到之地不外是伊豆、长野等地,而所去的方向也都和往故乡去的方向背道而驰。
  由于母亲绝对不肯踏上故乡的土地,因此每年,祖父祖母总会来趟东京看望她们母女俩,同时也会带来故乡的名产,如干鱼以及号称五家宝的点心等等。临到要走时,也总会轻抚着弓子的小脑袋瓜儿说道:“好苦命的孩子,真是可怜,有这样的母亲!”
  那副心疼怜爱的样子仍历历在目。
  祖父母在十四五年前相继病死了。弓子也记不清楚究竟有没有回去参加祖父母的葬礼,即使有回去,大概当天也就赶回东京了吧!说得明确些,母亲是一个人回去的,并没带弓子同行。由于没有兄弟姊妹,母亲又整日在外工作,弓子也渐渐习惯钥匙儿的生活。
  祖父母死后,故乡的房子就空着没人照顾了。弓子的母亲将房子委托别人看管,却将历代祖先的墓都迁来东京。自此完全和故乡脱离关系。
  (是不是因为母亲害怕她的罪行被发觉了?)
  母亲顽固地拒绝回故乡的举动激起了弓子作如是的想法。山荷满男是个颇富才气却不为一般人所看得起的青年。或许山荷除了母亲之外,另外还有别的女人:而母亲却是不计世人毁誉、抛弃丈夫来跟着他的。也许就是因为山荷不领情仍跟其他女子来往而引起了母亲的不满。
  母亲曾尝试独占山荷的爱却失败了因而萌生杀意,弓子如是想像着。参拜神社的归途中,将山荷引诱到前殿来,然后将他推落悬崖。
  酒醉的山荷一定不会想到母亲会如此狠心,因此丝毫没有提防之心,而终于命丧崖底。
  那应该是临时起意的偶发事件吧?并不像是有计划的蓄意谋杀。自那件事之后,母亲就将自我尘封人黑暗的地窖。从此不再接近男性也不再动笔写作。换句话说,终其一生,过着像无刑期囚犯般的禁欲生活。而母亲之所以如此折磨自己,或许是出自赎罪的心理吧?
  如果从这个角度来看,母亲在用针糟蹋照片之前,内心该是千愁万绪充满了爱憎、悔恨、惜别、绝望、悲哀诸般感受的吧!
  (母亲之所以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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