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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眼神。
炽烈的、又充满了死寂的眼神。
他从未在她的眼里看见过。
于是欧阳少恭兴致盎然地笑了，“你真的是何华？”
“我当然是。”何华微微挑起了嘴角。这种时候，没必要和敌人解释太多的事情。
欧阳少恭的笑意又深了，“我觉得不像你。”
何华不介意有更多的时间休整，于是她反问，“你觉得？那你觉得你了解我多少？”
欧阳少恭被她问得一愣。
他与何华同行的路程不过江都到甘泉村两日路程，他知道这姑娘心思缜密，照顾队友，武力值也还不错，但是……更深处的东西，他从来没有看见过。
何华看见他的反应，不由笑了，“与你不同，我可知道关于你的不少事情呢。”
——你曾经是乐神太子长琴。但如今你只有他的半魂而且渡魂多次后已经力量衰弱到连稍有修为的凡人都可以挣脱你的禁锢。你还是蓬莱国的驸马，你的妻子巽芳是唯一一个真正对你好的人。你屠戮了乌蒙灵谷发动血涂之阵，因为你想要百里屠苏封印后的半魂。
还有最重要的……你已经疯了。
但是面对欧阳少恭饶有兴味的问题“那你知道些什么”，何华给出的回答是，“杀了你，沿海就什么事情都不会有。”
“自不量力的凡人。”欧阳少恭大笑了起来，“千千万万的人，他们根本不知道有你，你却想保护他们每一个。”
何华只笑了，“你不会懂。自不量力的仙人太子长琴，你竟也妄想懂的凡人所思所想？”
“哦……？你知道我是太子长琴？”欧阳少恭大笑，“看来你真的知道不少呢。”
何华握紧了长枪，“知道得多少有用吗？——不如试试看，是你先杀了我，还是我能杀了你？”
——说罢，她就提枪冲了过去。
此时，陵越四人刚刚在蓬莱入口处落地。
他们被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女子——巽芳拦了下来。
“我……巽芳想要劝一劝夫君。”她瞪着大眼睛看着四人，“我会蓬莱的法术，可以帮你们打开法阵，可是我打不过那些精怪……求你们带我过去……”
襄铃抱了双手，“陵越哥哥……我们就帮帮巽芳姐姐吧？”
方兰生义正言辞，“少来，你肯定向着他！襄铃你不能什么事都这么好心——我、我……”大概是想起来错信欧阳少恭的事，他甩了甩手，“唉，二姐……”
陵越伸手一拦，“勿再多言——之前还有一女子来过，你可见过？”
巽芳脸一红，“是有位姑娘来过，我也想请她带我，可她跑得太快了，巽芳追不上……”
“……”陵越皱眉，“巽芳姑娘与我们同行便是。”
方兰生想说什么，却被襄铃拽了袖子可怜兮兮地看着，于是便什么也没说。
尹千觞一直什么都没说，只是提着重剑默默跟在后面。
巽芳千恩万谢，“此处的通路之前那姑娘来时我已经打开了，我们直接走便是。”
“何华不懂法术……”陵越皱眉，“她如何前去？你可知道她现下在何处？”
“蓬莱也不是处处都有法术的……她那个跑法，运气好的话也许能过去。”巽芳抬头看了看蓬莱废墟，“她大概已经快到宫殿山见到夫君了。”
方兰生叫道，“你说什么——少恭那么厉害，荷花儿一个人怎么可能打得过？”
陵越摇头，“她既然独自前去，同归于尽的把握总还是有的——我们赶快过去才是正途。”
巽芳主动上前来领路，“诸位与我走便是。”
陵越虽然心焦，但对这里他一无所知。
“何华，你究竟是……怎样过去的……”他抬头看向半空中悬浮的宫殿山，双眉紧紧地蹙在了一起。
襄铃攥着扇子，念叨着，“荷花儿姐姐那么厉害，一定会没事的……一定……”
☆、第四十五章 战意未绝
欧阳少恭没想到何华说打就打；天策府武功的冲锋那是最狠最扎实的基本功；何华自是练得极好，一记“突”转眼就扎在了欧阳少恭眼前。
他仓促应战，只来得及招出古琴，硬挡了一记。
何华枪势一转；连续三击的穿云迫得欧阳少恭措手不及，只好用上了最笨也最快的法子弹开何华——纯灵力的冲击。
谁想何华早就掐好了无量净土的手诀；刚好挡住了这一记冲击；攻势不停。
——她的功夫是战场之上生死之间所练就。
而欧阳少恭，早的时候是乐神；后来渡魂的时候虽然也杀人；但是那都是待他强大起来后的虐杀。
仆一遭遇这危险的情状，他是真的手忙脚乱，且战且退。
但他是绝不甘心就这样被压制下去的，灵力涌动，金色的光芒在他身边环绕，何华还是被硬推了出去。
她在半空中调整好姿势安稳落地，愕然地看向欧阳少恭。
一身华美的衣袍、背后金色的翅膀，以及，身前漂浮的古琴。
如果忽略掉刚才何华在他身上划出的细小伤痕，大概真的是神祗临世的样子了。
“你也有底牌的嘛……”何华挑了挑眉，唇角的笑却混不在意。
虽然只是细小的伤口，但是她已经感受到重黎涌动的力量了。
火热的、爆裂的灵力一点一滴地从右手融入她的身体，让她觉得越来越有力量。
她仍然记得陵越与女娲大神都警告过她这枪不可多用，大概这灵力会越来越多，多到她无法承受吧……
可她的筹码，就只是这杆长枪而已。
陵越，对不起啦，我可听不了你的劝告了——
何华长枪一甩，重新攻了上去。
陵越五人在巽芳的带领下来到了一片墓地，巽芳发现了她的墓碑——已经仍然带着水露的小花。
但是在陵越焦急的目光中，她只是稍稍停了停步子，微微闭了闭双眼便继续向前走去。
于陵越四人，这里只是战场，是他们被迫来到的地方。
可于巽芳，这是她的家。
即使只剩下断壁残垣，这里也只是生她养她的，唯一的家。
只是另外四个人都惦念着宫殿山顶的战局，无人意识到这一点罢了。
巽芳走在最前面，挥手打开了又一个法阵。
这是她看着父王母后布下的。
人已逝，此刻，这法阵是她亲手抹去的。
只是……她不得不。
何华又一次被甩了出去。
这一次她没能掌握好平衡，直接摔落在地上。
她听见了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是右手的手腕。
何华咬牙爬了起来，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欧阳少恭不乘胜追击。
虽然她也戳中了两下欧阳少恭，但是比起渡魂的痛苦经历，那两个不在要害的窟窿欧阳少恭是完全可以视而不见的。
但是这对她是有利的。
她垂眸，从血肉中拔出了碎裂的护腕碎片，大致把折断的腕骨掰回原来的位置，撕开衣袖，把自己的右手缠在了重黎上。
欧阳少恭就这样兴致盎然地看着何华，甚至也没有处理自己身上那两个血窟窿。
何华抬眸，“现在看来你占了点便宜。”
欧阳少恭大笑，“你若是现在放弃，我便还能将你做成一个漂亮的焦冥。”
“我对当焦冥没兴趣。”何华扶着膝盖站了起来，“我现在只对弄死你感兴趣。”
欧阳少恭啧啧叹道，“姑娘家不可如此粗俗。”
何华大笑，“粗俗又如何？”她双腿发力，手中的长枪已褪去了锈色闪着耀眼的红光，又复冲了上去，“我只需要杀敌就够了——！”
“前面有什么东西……”襄铃皱着眉，“很讨厌、很可怕的东西。”
方兰生听见她这么说，默默上前了两步。
陵越伸手将在前领路的巽芳拦在了自己的身后，和跟上来的尹千觞一起向前探去——
却只有两具尸体。
“是元勿……少恭的心腹。”尹千觞认识人的尸体，“恐怕是少恭叫他带那妖兽过来，结果被荷花儿一枪捅了。”
陵越默然扫了一眼元勿的尸首，又看向那妖兽，沉吟了一会道，“是暗云奔霄。窥探人心之物。”
尹千觞咂了咂嘴，“荷花儿还真是厉害。”
陵越垂眸，“不过心志坚定无所动摇罢了。”
心志坚定无所动摇的何华同学被沧海龙吟的余波震得又吐了一口鲜血。
重黎被鲜血浸润得越发明亮，何华感觉到体内的灵力越来越爆裂，她仿佛要被烧着了。
欧阳少恭终于看出了端倪，“这是父亲大人的枪？”
“火正之枪的威力如何你应该很清楚吧？”何华微笑，“它就要醒了呢。”
欧阳少恭大笑着抚上琴弦，“凡人妄想操控火正之火，不过飞蛾扑火，自不量力。”
“那么……就试试看啊。”何华微笑，“看看是你先被我捅死，还是我先被自己的枪烧死——”她说罢便又要冲上前去。
欧阳少恭琴弦一拨，又将她压了回去，抬手竟又是一记沧海龙吟。
被正面命中可不是好玩的——何华咬牙想要躲开原地，自己却知道已经晚了。
忽然，她手中的长枪中出现了一团烈火挡在她身前，何华自己毫发无损。
二人皆惊诧地看着那一团火焰颤动着伸出了四蹄——倏忽变成了一匹骏马。
马儿转身，低头蹭了蹭何华的脸颊。
何华感觉她闻到了自己发梢被烧焦的味道，但是她仍然伸出手抚上了马儿的鼻子。
马儿温顺地在她掌心打了个响鼻，何华感觉手心被火焰烫了一下，但她却笑了，直起身，翻身上马。
她感觉她是坐在了烈火之中，全身从内到外都在疼痛——她知道她恐怕快到极限了。
天策府有一个套路叫做虎牙令。
那是透支一切背水一战的技能，但是此时她已经无所顾忌。
“你还不放弃？”同样伤痕累累的欧阳少恭挑眉，“烧死可不是漂亮的死法，做不成焦冥。”
满身鲜血的何华咧嘴笑了，“你懂什么叫明知不可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