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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风雨情-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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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贵客。”王承恩站起身,“昨儿在楼外楼,阔公子们为了争夺你的曲儿,出到了五百两银子一曲,而你不唱,却唱了老夫一枚铜板点的曲儿!圆圆哪,老夫感动不已……跟你说实话吧,老夫进宫五十年来,从来没有像昨天那么感动。老夫要谢谢你……”王承恩竟然屈腿下跪,像对待皇后那样,朝陈圆圆重重叩头!
  陈圆圆惊叫:“老人家,你、你快起来!”王承恩起身问:“告诉我,你为什么那么做?”“我恨那些阔公子,瞧不起那些贱货。”陈圆圆说,“我想,你也恨他们吧?”王承恩不回答,只微微点下头,随之步出舱门:“歇着吧,明儿要起航了。”
  “你想带我到哪去?”
  “很远,很远哪……”
  陈圆圆追问:“到底是哪里?”
  “京城,皇宫。”
  陈圆圆怒叫:“我不去皇宫!”王承恩背对陈圆圆,叹了口气,说:“老夫知道,你歇着吧。”王承恩出舱门。陈圆圆正欲奔出,舱门口处两个军士将她拦回船舱。
  王承恩独自步下跳板;对守卫的军士道:“好生看着,不得无礼。”王承恩独自走上岸。
  王承恩便装在街道上行走,他不断东张西望,打量各色各样的店招子,仿佛寻找什么东西。路人们在他身流过。扬州皮市街有一家乐器店,店中摆放着各色各样的古雅乐器,王承恩凝目观望。小二上前,笑嘻嘻奉承道:嘿,这位客官真有眼力,一眼就相中了这把蕉尾琴。这琴弹起来啊,清灵灵的,有如空谷鸟鸣……王承恩不理睬,又转眼望向一把琵琶。小二又惊叹道:嘿,客官果然目光不凡,这品古桐琵琶,出自洪武朝张天师之手。客官弹一手试试,银弦一动,便是珍珠落玉盘哪……
  王承恩沉声问道:“老夫听说,贵号有一件镇店之宝。”小二谨慎地回答:“不知客官问得是哪一件?”“天目琵琶,传说是南唐李后主爱妃的专用乐器。弹起来,连上天都睁开双目凝听。”“客官,天目琵琶从不轻易示人。”小二说:“客人们常常是看得起,买不起……”王承恩掏出一只元宝往案上一放,平淡地说:“老夫先送上看一眼的价钱——够么?”小二大惊,揖道:“客官稍候,小的请老掌柜出来侍候您!”
  小二匆匆入内,王承恩流览着四周摆设。片刻,老掌柜出来了,小二跟在后头,双手捧着一只皮匣。老掌柜认真打量着王承恩,之后深深一揖,道:“尊驾不是扬州人吧?”王承恩道:“不是。”老掌柜道:“敢问,尊驾可是来自京城?”王承恩微笑着反问:“老夫为什么非得来自京城?”老掌柜说:“小二他眼拙,没瞧出尊驾是大内的公公。”王承恩无言,只点点头。小二已经打开匣子,老掌柜恭敬地弯腰避让,说:“请公公法眼相照。”
  王承恩上前从匣中取出琵琶细看,这是一具看上去十分普通的琵琶,但古色古香。他用指一拨,琵琶铮然做响,音韵不凡……王承恩满意地笑了:“小二呢,你为何不吹嘘几句了?”老掌柜欠意地说:“小二放肆,请公公见谅。在这样的绝品面前,敝号已经无需多嘴了。”
  “多少银子?”
  “一万八千两。”
  王承恩轻轻放下琵琶,说:“你即刻到扬州府衙取银子吧。”“谢老公公。”老掌柜高兴不已,说,“这具琵琶呀,我卖了五十年,总算是把它卖掉了。”王承恩呵呵一笑,说:“我买了五十年,总算是把它买到了。”
  泊在扬州郊外古运河上的官船,天色渐暗。陈圆圆悄悄地摸出舱外,探首一看,看见船头船尾尽是侍卫。她蹑手蹑脚地避开他们,终于摸到没有侍卫的船尾,正要扑身投河。忽听水中哗啦一响,竟然从水中钻出现两个侍卫。原来,连四周河水里都暗藏着侍卫。陈圆圆绝望了,她看看冷眼监视着的侍卫们,只得掉头走回船舱。陈圆圆步至舱门口,忽然听见舱中传出一阵琵琶弦声,叮咚悦耳。
  陈圆圆入舱,只见王承恩正在抚弄那只天目琵琶。陈圆圆一见,不禁两眼生光,欲言又止。

  第四章 吴三桂偶遇陈圆圆(三)

  “陈圆圆,你知道吗?这具天目琵琶是南唐李后主留下的,几百年哪……”王承恩沙哑地说,“李后主还留下一段千古名词: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王承恩说罢信手弹奏起琵琶,音声美妙,如水沁人。陈圆圆惊讶不已。显然她没想到王承恩能将一只琵琶弹得出神入化。
  王承恩说:“陈圆圆,请你为老夫唱只曲子,好么?”陈圆圆拒绝道:“囚徒不唱曲
  !”“那么,老夫为你唱一曲如何?”陈圆圆更是惊讶。她答应也不是,拒绝也不是。王承恩弹拨琵琶,真的用自己那副非男非女的沙哑嗓子唱起来了:
  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洲古渡头……
  刚唱出第一句,陈圆圆便惊叫:“你怎么会唱这首曲子?!”这是妓女们叫春的曲。陈圆圆想不到这个皇宫里公公也会唱这样一首歌。王承恩苦涩无比地说:“它是咱娘当年接客的曲啊……陈圆圆大惊失色,问:“老人家……你、你娘当过歌妓?”“什么歌妓哟,你才称得上是歌妓!咱娘连当歌妓都不配,她只是个妓女!她呀,不如你年轻,也不如你漂亮,更没有你这副金嗓子,她只会把男人硬往屋里拽!她接一次客才十个铜子儿,换来我们母子俩一天的饭钱。”王承恩沙哑地说,“老夫五岁时候,就天天看着咱娘站在破窗子前,一边卖弄风骚,一边唱啊唱啊,她只会这一首叫春的曲子……”
  “老人家……”陈圆圆想起自己的童年,痛声叫道。王承恩痛苦的说不下去了,于是他再次拨动银弦,用沙哑的嗓子唱道:
  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洲古渡头。
  情哥哥,慢些走,妹妹等你在楼外楼。
  曲声中,王承恩流下浑浊的老泪。曲声中,陈圆圆不禁回想起旧日母亲,一副副画面闪过:母亲被男人压在身下……母亲临终前的嘱咐……忽然间,陈圆圆接上王承恩的歌声,成为男女同唱:
  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洲古渡头。
  情哥哥,慢些走,妹妹等你在楼外楼。
  汴水流,泗水流,瓜洲有渡没有头。
  情哥哥,亲一口,妹妹喂你盅交杯酒。……
  曲终后,王承恩与陈圆圆对坐流泪,沉默许久。
  “老夫八岁时候,娘死了――生生的被男人们操死了!打小起,我最恨的就是男人鸡巴。所以……所以用一把破菜刀,自己阉割了自己,血流了一屋子啊!我昏迷了三天三夜,侥幸没死,后来就进了宫,做了太监。我从给秀女们倒尿盆开始,一年年往上升,一步步往上爬!我升啊、爬啊,越爬越高,终于成为皇宫的总管。”王承恩停了一下问,“圆圆哪,你知道么,人家叫太监什幺,叫公公!哈哈……咱太监男不男女不女,公不公母不母,反而成为双倍的公――人家尊咱们‘公公’,哈哈哈……为什么呢?因为咱虽然没了鸡巴,可咱有皇上啊,皇上就是咱的主!就是咱的势!就是全皇宫五千个太监的鸡巴头子!!”
  陈圆圆听得惊心动魄,浑身发抖,颤声道:“王公公,我原以为,您是个大福大贵的人,万没想到您的命有这么苦!”“圆圆哪,这些话,五十年来我谁也没说过,今儿都跟你说了。只为了让你知道,人活在世上,谁也别抱怨自个命苦,天下苦命人多着哪!那最苦最苦的人――反而是一声不出啊!”
  王承恩长叹一声,又说,“圆圆哪,你得明白。眼下你位居‘扬州八艳’之首,可仍然是个歌妓呀!白天,你不得不给数不清的男人们唱曲儿。晚上,谁出的银子多,你就得让把自己交给谁。今儿张三,明儿李四,再后来你人老珠黄,就没人再要你了。圆圆哪,歌妓即使红透了天,下场也是悲惨的。”王承恩对陈圆圆说,既然你能侍候那么多男人,何不只侍候一个男人呢?既然你能卖给那么多男人们,何不只献身于一个男人?看了看她疑问的神情,王承恩又说,“那男人就是当今皇上!”陈圆圆大惊:“皇上?!”王承恩告诉陈圆圆,自从那天在楼外楼见到她,就预料到了她将会得到皇上的宠幸。他说:“你聪明美貌,色艺双绝,全后宫没人比得了你,隆恩降临之后,你就是贵妃,甚至是皇贵妃。天下的男人、女人都得敬你、怕你。到了那天,你就可以母仪天下了。圆圆,你就听公公一句话吧,”
  “王公公,您别说了。”陈圆圆想起母亲临死前“一不要沦入娼门、二不要进入皇宫”的嘱咐,陈圆圆哭着说:“求您别说了……”王承恩固执地说:“圆圆哪,人活着就得活个痛快,绝不能像你娘我娘那样任人糟贱。”王承恩起身,走向舱口,站住,说:“听着,今夜,这船就归你了,不会有一个侍卫监视你。”
  陈圆圆抬起头,惊讶地问:“您说什么?”“公公已经把你拽出了妓院,你已经自由了。你如果要走――那包裹里有十个金元宝,值五千两银子。你拿上它走吧,够你做点干净的生意。”王承恩说完步出舱门,陈圆圆冲着他背影大声叫:“等等!”
  王承恩站住。陈圆圆颤声道:“王公公,您为什么要对我这样?”王承恩深情看着她,说:“圆圆哪,我是个太监,你是个妓女,咱俩都是世上最下贱的人。公公不愿意你当妓女,公公、公公想拿你当孙女!”王承恩离去。步下跳板时,他对立在河边的侍卫头儿说:“把所有人都带回去,甭管她了。”侍卫头吃惊地回话:“遵命!”
  王承恩走向远方。船仓内陈圆圆呆痴坐着。过会儿,她随手掀开包裹皮儿,果然露出一大堆金元宝。
  夜深了,陈圆圆独坐船帮,若有所思。她脚下是潺潺的流水,水中是波动的月亮。陈圆圆解开长发,垂首将长发伸进流水中,慢慢浸着……
  东方升起红日。王承恩坐着一乘小轿而来,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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