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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_新五代史-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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屡以为言,庄宗谓崇韬曰:「吾已许周匝矣,使吾惭见此三人。公言虽正,然当为我屈意行之。」卒以俊为景州刺史、德源为宪州刺史。

  庄宗好畋猎,猎于中牟,践民田。中牟县令当马切谏,为民请,庄宗怒,叱县令去,将杀之。伶人敬新磨知其不可,乃率诸伶走追县令,擒至马前责之曰:「汝为县令,独不知吾天子好猎邪?奈何纵民稼穑以供税赋!何不饥汝县民而空此地,以备吾天子之驰骋?汝罪当死!」因前请亟行刑,诸伶共唱和之。庄宗大笑,县令乃得免去。庄宗尝与群优戏于庭,四顾而呼曰:「李天下,李天下何在?」新磨遽前以手批其颊。庄宗失色,左右皆恐,群伶亦大惊骇,共持新磨诘曰:「汝奈何批天子颊?」新磨对曰:「李天下者,一人而已,复谁呼邪!」于是左右皆笑,庄宗大喜,赐与新磨甚厚。新磨尝奏事殿中,殿中多恶犬,新磨去,一犬起逐之,新磨倚柱而呼曰:「陛下毋纵兒女啮人!」庄宗家世夷狄,夷狄之人讳狗,故新磨以此讥之。庄宗大怒,弯弓注矢将射之,新磨急呼曰:「陛下无杀臣!臣与陛下为一体,杀之不祥!」庄宗大惊,问其故,对曰:「陛下开国,改元同光,天下皆谓陛下同光帝。且同,铜也,若杀敬新磨,则同无光矣。」庄宗大笑,乃释之。

  然时诸伶,独新磨尤善俳,其语最著,而不闻其佗过恶。其败政乱国者,有景进、史彦琼、郭门高三人为最。

  是时,诸伶人出入宫掖,侮弄缙绅,群臣愤嫉,莫敢出气,或反相附托,以希恩倖,四方籓镇,货赂交行,而景进最居中用事。庄宗遣进等出访民间,事无大小皆以闻。每进奏事殿中,左右皆屏退,军机国政皆与参决,三司使孔谦兄事之,呼为「八哥」。庄宗初入洛,居唐故宫室,而嫔御未备。阉宦希旨,多言宫中夜见鬼物,相惊恐,庄宗问所以禳之者,因曰:「故唐时,后宫万人,今空宫多怪,当实以人乃息。」庄宗欣然。其后幸鄴,乃遣进等采鄴美女千人,以充后宫。而进等缘以为奸,军士妻女因而逃逸者数千人。庄宗还洛,进载鄴女千人以从,道路相属,男女无别。魏王继岌已破蜀,刘皇后听宦者谗言,遣继岌贼杀郭崇韬。崇韬素嫉伶人,常裁抑之,伶人由此皆乐其死。皇弟存乂,崇韬之婿也,进谗于庄宗曰:「存乂且反,为妇翁报仇。」乃囚而杀之。硃友谦,以梁河中降晋者,及庄宗入洛,伶人皆求赂于友谦,友谦不能给而辞焉。进乃谗友谦曰:「崇韬且诛,友谦不自安,必反,宜并诛之。」于是及其将五六人皆族灭之,天下不胜其冤。进,官至银青光禄大夫、检校左散骑常侍兼御史大夫,上柱国。

  史彦琼者,为武德使,居鄴都,而魏博六州之政皆决彦琼,自留守王正言而下,皆俯首承事之。是时,郭崇韬以无罪见杀于蜀,天下未知其死也,第见京师杀其诸子,因相传曰:「崇韬杀魏王继岌而自王于蜀矣,以故族其家。」鄴人闻之,方疑惑。已而硃友谦又见杀。友谦子廷徽为澶州刺史,有诏彦琼使杀之,彦琼秘其事,夜半驰出城。鄴人见彦琼无故夜驰出,因惊传曰:「刘皇后怒崇韬之杀继岌也,已弑帝而自立,急召彦琼计事。」鄴都大恐。贝州人有来鄴者,传引语以归。戍卒皇甫晖闻之,由此劫赵在礼作乱。在礼已至馆陶,鄴都巡检使孙鐸,见彦琼求兵御贼,彦琼不肯与,曰:「贼未至,至而给兵岂晚邪?」已而贼至,彦琼以兵登北门,闻贼呼声,大恐,弃其兵而走,单骑归于京师。在礼由是得入于鄴以成其叛乱者,由彦琼启而纵之也。

  郭门高者,名从谦,门高其优名也。虽以优进,而尝有军功,故以为从马直指挥使。从马直,盖亲军也。从谦以姓郭,拜崇韬为叔父,而皇弟存乂又以从谦为养子。崇韬死,存乂见囚,从谦置酒军中,愤然流涕,称此二人之冤。是时,从马直军士王温宿卫禁中,夜谋乱,事觉被诛。庄宗戏从谦曰:「汝党存乂、崇韬负我,又教王温反。复欲何为乎?」从谦恐,退而激其军士曰:「罄尔之赀,食肉而饮酒,无为后日计也。」军士问其故,从谦因曰:「上以王温故,俟破鄴,尽坑尔曹。」军士信之,皆欲为乱。李嗣源兵反,向京师,庄宗东幸汴州,而嗣源先入。庄宗至万胜,不得进而还,军士离散,尚有二万馀人。居数日,庄宗复东幸汜水,谋扼关以为拒。四月丁亥朔,朝群臣于中兴殿,宰相对三刻罢。从驾黄甲马军阵于宣仁门、步军阵于五凤门以俟。庄宗入食内殿,从谦自营中露刃注矢,驰攻兴教门,与黄甲军相射。庄宗闻乱,率诸王卫士击乱兵出门。乱兵纵火焚门,缘城而入,庄宗击杀数十百人。乱兵从楼上射帝,帝伤重,踣于绛霄殿廊下,自皇后、诸王左右皆奔走。至午时,帝崩,五坊人善友聚乐器而焚之。嗣源入洛,得其骨,葬新安之雍陵。以从谦为景州刺史,已而杀之。

  《传》曰:「君以此始,必以此终。」庄宗好伶,而弑于门高,焚以乐器。可不信哉!可不戒哉!

 





新五代史卷三十八

宦者传第二十六

  呜呼,自古宦、女之祸深矣!明者未形而知惧,暗者患及而犹安焉,至于乱亡而不可悔也。虽然,不可以不戒。作《宦者传》。

  ○张承业

  张承业,字继元,唐僖宗时宦者也。本姓康,幼阉,为内常侍张泰养子。晋王兵击王行瑜,承业数往来兵间,晋王喜其为人。及昭宗为李茂贞所迫,将出奔太原,乃先遣承业使晋以道意,因以为河东监军。其后崔胤诛宦官,宦官在外者,悉诏所在杀之。晋王怜承业,不忍杀,匿之斛律寺。昭宗崩,乃出承业,复为监军。

  晋王病且革,以庄宗属承业曰:「以亚子累公等。」庄宗常兄事承业,岁时升堂拜母,甚亲重之。庄宗在魏,与梁战河上十馀年,军国之事,皆委承业,承业亦尽心不懈。凡所以畜积金粟,收市兵马,劝课农桑,而成庄宗之业者,承业之功为多。自贞简太后、韩德妃、伊淑妃及诸公子在晋阳者,承业一切以法绳之,权贵皆敛手畏承业。

  庄宗岁时自魏归省亲,须钱蒲博、赏赐伶人,而承业主藏,钱不可得。庄宗乃置酒库中,酒酣,使子继岌为承业起舞,舞罢,承业出宝带、币、马为赠,庄宗指钱积呼继岌小字以语承业曰:「和哥乏钱,可与钱一积,何用带、马为也?」承业谢曰:「国家钱,非臣所得私也。」庄宗以语侵之,承业怒曰:「臣,老敕使,非为子孙计,惜此库钱,佐王成霸业尔!若欲用之,何必问臣?财尽兵散,岂独臣受祸也?」庄宗顾元行钦曰:「取剑来!」承业起,持庄宗衣而泣,曰:「臣受先王顾托之命,誓雪家国之雠。今日为王惜库物而死,死不愧于先王矣!」阎宝从旁解承业手令去,承业奋拳殴宝踣,骂曰:「阎宝,硃温之贼,蒙晋厚恩,不能有一言之忠,而反谄谀自容邪!」太后闻之,使召庄宗。庄宗性至孝,闻太后召,甚惧,乃酌两卮谢承业曰:「吾杯酒之失,且得罪太后。愿公饮此,为吾分过。」承业不肯饮。庄宗入内,太后使人谢承业曰:「小兒忤公,已笞之矣。」明日,太后与庄宗俱过承业第,慰劳之。

  卢质嗜酒傲忽,自庄宗及诸公子多见侮慢,庄宗深嫉之。承业乘间请曰:「卢质嗜酒无礼,臣请为王杀之。」庄宗曰:「吾方招纳贤才以就功业,公何言之过也!」承业起贺曰:「王能如此,天下不足平也!」质因此获免。

  天祐十八年,庄宗已诺诸将即皇帝位。承业方卧病,闻之,自太原肩舆至魏,谏曰:「大王父子与梁血战三十年,本欲雪家国之雠,而复唐之社稷。今元凶未灭,而遽以尊名自居,非王父子之初心,且失天下望,不可。」庄宗谢曰:「此诸将之所欲也。」承业曰:「不然,梁,唐、晋之仇贼,而天下所共恶也。今王诚能为天下去大恶,复列圣之深雠,然后求唐后而立之。使唐之子孙在,孰敢当之?使唐无子孙,天下之士,谁可与王争者?臣,唐家一老奴耳,诚愿见大王之成功,然后退身田里,使百官送出洛东门,而令路人指而叹曰'此本朝敕使,先王时监军也',岂不臣主俱荣哉?」庄宗不听。承业知不可谏,乃仰天大哭曰:「吾王自取之!误我奴矣。」肩舆归太原,不食而卒,年七十七。同光元年,赠左武卫上将军,谥曰正宪。

  ○张居翰

  张居翰,字德卿,故唐掖廷令张从玫之养子。昭宗时,为范阳军监军,与节度使刘仁恭相善。天复中,大诛宦者,仁恭匿居翰大安山之北谿以免。其后,梁兵攻仁恭,仁恭遣居翰从晋王攻梁潞州以牵其兵,晋遂取潞州,以居翰为昭义监军。庄宗即位,与郭崇韬并为枢密使。庄宗灭梁而骄,宦官因以用事,郭崇韬又专任政,居翰默默,苟免而已。魏王破蜀,王衍朝京师,行至秦川,而明宗军变于魏。庄宗东征,虑衍有变,遣人驰诏魏王杀之。诏书已印画,而居翰发视之,诏书言「诛衍一行」,居翰以谓杀降不祥,乃以诏傅柱,揩去「行」字,改为一「家」。时蜀降人与衍俱东者千馀人,皆获免。庄宗遇弑,居翰见明宗于至德宫,求归田里。天成三年,卒于长安,年七十一。

  五代文章陋矣,而史官之职废于丧乱,传记小说多失其传,故其事迹,终始不完,而杂以讹缪。至于英豪奋起,战争胜败,国家兴废之际,岂无谋臣之略,辩士之谈?而文字不足以发之,遂使泯然无传于后世。然独张承业事卓卓在人耳目,至今故老犹能道之。其论议可谓杰然欤!殆非宦者之言也。

  自古宦者乱人之国,其源深于女祸。女,色而已;宦者之害,非一端也。盖其用事也近而习,其为心也专而忍。能以小善中人之意,小信固人之心,使人主必信而亲之。待其已信,然后惧以祸福而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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