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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甲苍髯 by ciel mu(一-三部)-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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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皇宫禁卫们的印象里,太子总是慢条斯理地讲话,遇到不满意的事儿,至多是冷哼一声拂袖而去,从不曾如今天这般失态。他们吓得愣在当地,片刻之后才突然反应过来,跟着北疆巡抚一道跪伏在地上不敢抬头。北辰胤亦是一惊,直待到侍卫们趴满了一地,见元凰仍是气势汹汹瞪着他,方才沉声开口道:“这是我的意思,同他们无关。”说完又吩咐帐内他人道:“你们先出去。”
  众人如蒙大赦,爬起身来蹑手蹑脚地往外走。等人散尽之后,元凰不肯罢休,又问了一遍:“你为什么不来寻我?”这次比前一句更像质问,却低哑了许多,大约是方才一句喊坏了嗓子。
  北辰胤沉默一会,居然从容地躬身颔首行了礼,态度很是尊敬:“臣以为,此事既全是太子醉酒所致,太子理应独自处理。太子若要治罪,臣愿一力担当。”
  若在平时北辰胤行此大礼,元凰定会不迭声地叫他起来,现在却没有心情顾及这些琐碎,只是一味迫问道:“那你就不怕我在牧民家中遇到歹人送了性命。我……我以为你总是担心我的,我以为……见你们不来,我以为是被人俘虏了去。”他说到后来,声音有些发颤,似乎在为自己这一天来的担惊受怕感到不值。
  北辰胤抬起头,无法告诉元凰,竹水琉带人在远处守了一整个晚上。这时候他也许应当说几句哄人的好话,最终却是为人父母的殷切提点之心占了上风,不但没有出言安慰,反而询问元凰道:“若果真如此,你单身回来此处做什么。应当设法寻去北疆府衙搬救兵才是。”
  “我来救你啊!”元凰不经思索冲口而出,随后见到北辰胤没能彻底掩饰的惊讶神色,微微的恼怒同羞愤顿时浮上脸颊:“你觉得我自不量力。”他说,“我的武功是远不如你。但是我仔细想过,北疆弹丸之地,无论是谁扣押我北嵎官员,其势必不足以同我大军相抗。他们既然不欲向我朝宣战,就是想要挟母后答应他们的条件。我是北嵎太子,他们捉到了我,自然会将你们放走,回朝交涉。”
  元凰说完,毫不示弱地盯着北辰胤。他想三皇叔一定会再次开口驳斥,告诉他太子为质只会让事情更加难以收拾,而后三言两语将他自以为是的莽撞计划全盘否定,然而北辰胤听他说完,居然难得地收起严厉的语气,在短暂的沉默之后用一种带有温润感情的轻柔声音,望着元凰的眼睛说道:“傻孩子,你贵为太子,只有别人用命来换你,你怎能用命去换别人。”
  “可是……可是我很担心你。”元凰被这种突如其来的温情所感染,低下头去,有一瞬间踯躅着想要离开帐内。他觉得错不在自己,然而又讲不出站的住脚的指责理由。刚才让他气急败坏的原因,与其说是不能谅解北辰胤对他的安危置之不顾,不若说是懊恼自己理所当然地以己推人,竟然以为别人待他也是一般心思。
  “我真得很担心你,”好像生怕表达得不够清楚,他抬起头来又说了一遍,神思开始恍惚,说话也变得含糊:“我一直都在担心你。”
  元凰自昨天午后就没吃过东西,夜里还被灌下一大壶酒,一整个上午没有喝水,又在白花花的太阳下立了几个时辰,方才紧绷着精神没有察觉,现在徒然放松下来,但觉面前的人影桌影好像窗上的贴画模糊在了一道,不知是头昏眼花还是身体正不受控制地摇晃,宿醉的头痛卷土重来,他咬咬牙,抱住脑袋蹲到地上。有人过来把他抱在榻上仰面躺好,替他拆掉了将头皮扯得生疼的发冠,又支起头来给他喂水,一面还不忘记趁人之危刺探情报:“兀良合真氏说,因为你很爱你的情人,她才解除了婚约——是哪里的女子,为何从没有听你提起。”
  “不告诉你……我随口编来骗她的。”元凰抱住那人的胳膊翻过身趴在床上,迷迷糊糊嘟囔一句,还是放不下满肚子委屈:“我以为你一定会来找我的。”
  
  
                  十四 喜欢
  
  究竟要什么样子的感觉,才算是喜欢一个人?
  元凰离开北疆之前,琪木格笑盈盈的前来送行,元凰趁着左右无人,便问了她这个问题。少女的脸蛋被草原上迟到的春风吹地艳红,眼睛明亮得好像阳光照耀下的雪峰:“我娘说,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永远都不会觉得满足——所以那天见到你,我就知道我想要嫁给你。”
  元凰并不十分明白少女话中的含义,却碍于话题关乎自己,不好意思继续询问。——安于故俗,溺于旧闻,从来都是上位者行事的大忌,而励精图治,废陈立新,更是他北嵎君王教育中的基础功课。元凰从来就不是一个因循守旧的人,对“不满足”的感觉自然也不会陌生,他因此参不透少女所说的话里包含了何种异样玄机,能够单凭他一贯奉行着的三个字,将杂乱纠结的内心情感映得昭然若雪。
  从北疆回来之后元凰的行程便逐渐接近尾声,他们沿着边境一路南下往皇城前进,所见的景物由才抽芽的新草变为浅紫的玉兰,随后又变为淡粉的樱花,因为花枝堆积地太过浓密,反而褪去了鲜妍,让人抬头只见温柔的棉白。元凰对北辰胤那天夜里的狠心久久不能释怀,自离开草原之后,好几天都不愿意同皇叔说话,却又并不彻底疏远,只是若即若离地跟在北辰胤的马后,有时行得慢了,几个禁卫为安全起见,便会策马上前填补他同北辰胤间的距离,元凰看在眼里也没有反应,若逢着侍卫们故意放慢速度不肯赶上去,他还会沉下脸来;但若是落下太多,有三五匹马隔在他同三皇叔之间,元凰又会不动声色地夹一下马身,超过侍卫们重新赶到北辰胤后头去。北辰胤在前头听见身后马蹄忽快忽慢也不查看,有时回头叮嘱小心地形山势之类,见到元凰落在几匹马后也不介意——与大多数皇宫贵族不同,北辰胤出行时候的安全并不倚赖于众多卫兵的保护,而是依靠自身的警觉同迅捷身手,因此他通常同元凰一道走在队伍最前获得良好的视野,倒是省却了随行侍卫的提心掉胆。侍卫们对太子同王爷间的异样只作不见,白日埋头赶路,夜晚闷头睡觉,连相互间的话语都节省到简洁精炼,以免一不小心惹事上身。
  元凰几番计较,都觉得北辰胤放着他不管多有不该,自己无论如何都是占理的一方。几日下来,他倒并非仍是怒火中烧,只觉得很是委屈,不是他想喝的酒,也不是他调戏了姑娘,就算后来贸然挟持牧民险些酿成大祸,也都是因为北辰胤没有及时前来的缘故。初时气消之后,他便暗暗等着三皇叔的道歉,也并不想要北辰胤卑躬屈膝,只要有一句象征性的“太子受惊了”,显出一点北辰胤的后悔心疼,他便觉得足够。无奈北辰胤面对他的责难只是自请降罪,却不肯说半点服软的话。元凰不会真得罚他,又觉得话一出口不好食言,只得说了句:“回朝后我自会禀明母后,让她决断。”北辰胤居然没听出这是他的气话,回了一个“是”字,权当这件事情已经告一段落。元凰本没有用太后威胁北辰胤的意思,一下子被他赌的哑口无言,后来几次想要同皇叔和解,又拉不下面子,好容易有机会对上北辰胤的眼睛,却又是他自己心虚地移开目光。北辰胤本就寡言,元凰不开始话题,他也不会主动找元凰谈天,元凰虽然心里记挂,却无从探知他是否在为自己的言语气恼。
  回转皇城之后,长孙太后立刻招了元凰前去嘘寒问暖,谈话间说起北疆的景况,太后自然问起她从皇宫禁卫那里听来的,北辰胤眼看太子被人抢走,不但阻止侍卫前去营救,还任太子孤身在外过了一晚的事。元凰知道母后对北辰胤早有成见,不肯讲他的坏话,便说自己不小心应承了牧民之女的求婚,北辰胤碍于风俗不好当面阻拦,暗地里让当地头人派了人来保护,未免多生事端没有知会一干侍卫,元凰也是事后才在头人那里听说。
  长孙太后听得将信将疑,直说三皇叔行事怎么这般遮掩。元凰便向她玩笑道:“三皇叔同神武侯早年征讨之时都对那头人有恩,自然能够差遣他,却不敢大肆张扬——母后想想,三皇叔遵循当地民风不好当夜将我接回,本是一件平常事,传到母后这里便已成了蓄意拖延其心可疑。北疆历来都是是非之所,若让禁卫知道他可随意调派牧人,再传到母后耳里,还不知会成什么样子。——三皇叔因此多小心一点,母后也不能怪他。”
  长孙太后听完没有马上说话,细细看了一眼元凰,才莞尔笑道:“看来出巡一趟,你又长大了不少,的确是到了上殿听政的时候了。”她站起来,走到元凰身边,抬手搭上他的肩膀,力气轻柔地向下压了压:“凰儿好像又长高了,身子要再壮实点才好——你都快同先皇一样高了。”
  元凰在母亲眼角细微的水纹里看到了感慨中的心酸,他顺着母亲的话题,低声回答道:“我总记得父皇很高很高。”长孙太后被他勾起了伤心,垂下头去,一会儿抬起头来,笑里含着泪,“凰儿长大就好了。”她道,转身去梳妆台上拿起一条链子,将元凰垂在胸前的绞丝辫子顺到耳后,让元凰低下头来把链子挂上:“这是砗磲水晶,哀家在你出巡时候,叫秋嬷嬷陪着去西佛国求来的,据说可以逢凶化吉。这就算母后送你的十五岁生日礼物,保你一辈子平平安安,无病无灾。”
  砗磲色洁,状如珊瑚,产在深海之中,是佛教七宝之一,据说可将高僧修持的功德添加一倍。元凰低头看脖子上的挂件纤薄通灿,甚是晃眼,觉得太过招摇,并不特别喜欢,只因是母后的心意,便作出欢喜的样子收下了,一面随口说:“母后何必为孩儿如此费心。我是一国太子,日后便是皇帝,有侍卫保护,有御医随侍,怎需要这个……”
  他话还没说完,长孙太后就害怕似的捂住他的嘴,唯恐不敬的话被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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