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矛盾文学奖提名 宗璞:东藏记-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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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都坐在有一块扶手板的木椅上,夏先生也一样,他身躯高大,一坐下去椅子吱吱作响,嵋怕他摔倒,欠起身来看。

  “这是谁?”夏先生看见她了。“你可以坐到前面来。”这时应该是峨答话,但她不响。嵋不知怎样好,心里暗暗生气。好在夏先生并不追究,开始上课。

  课文用油墨印在很粗糙的纸上,是培根的一篇散文《论学习》,每人一份。夏先生示意坐在前面的同学给嵋传过去,嵋站起来说谢谢,好几个人回头看她,她有些窘,很后悔陪姐姐来,姐姐总是这样不管别人的。

  课堂上全用英语。《论学习》中有一名言:“天生的才智如同自然的植物,需要培养,那就是学习。”夏正思从植物这个字忽然联想到昆明的植物,说昆明的植物似乎不需要特别培育,因为自然条件如气候、水分等很合适植物的生长。一次他泡了衣服有几天没有洗,衣服上居然长出一个大蘑菇。“可见我懒而脏。”夏先生得出这个结论,大家都笑了。

  嵋不知道大家笑什么,自己坐着,想法子打发时间。她看大家的头,女生大都是短发,齐到耳下,没有很短的。有几个人梳辫子,中间分缝,两条辫子垂在胸前,从后面看好像头发很少,怪可怜的。大多数男生头发乱蓬蓬,像一团野草,这团野草不管怎么压,也还是顽强地生长。少数人头发经过认真梳理,服帖而光滑。她看来看去,发现有一个人是她认得的,这人是掌心雷,顶着一片油光水滑的头发。

  “原来他也到昆明了,可从来没听姐姐说起。”嵋想,“要是能从香港带冰淇凌来多好。”

  过了一阵,夏先生开始讲诗了。今天选的是华兹华斯的《我们是七个》。诗中描写一个孩子有七个兄弟姊妹,两个已去世,躺在教堂墓地里。但他顽固地认为“我们是七个”。嵋只懂这一句,但全诗流畅的音乐性,抑扬顿挫的节奏,使得她坐直了用心听。

  “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夏先生打着拍子,摇头晃脑。

  很久很久以后,嵋还记得在一片昏黄的光笼罩下那本不属于她的一课。

  下课了,峨站在教室门口等嵋,掌心雷却走到嵋身边。“孟灵己!你可长高多了。

  还认得我吗?”“当然认得,你又没长高。”“我没长高,可老多了。”

  他们在新校舍的正路上走,一轮大的淡黄色的月亮从远山后升起。

  “我拉课太多了,得多补学分。”掌心雷似乎是没话找话,“总算注上册了。”

  “我们都以为你不会来昆明。”峨应酬地说。

  几个女学生从后面笑着追上来,一个叫道:“姓孟的,你们走得这样慢!”另一个说:“这儿还有一个姓孟的呢。”她拍拍嵋的肩。峨不答理,嵋不知道该怎样表示,看着这几个人走远了。

  倪欣雷指着一条岔路说;“从这里过去,就是我的宿舍。那房子像一条破船。住在里面,觉得自己挺英勇。”“英勇?要牺牲吗?”峨冷冷地说。“不够格,不够格。——其实这种生活也很有趣。我给自己的床做了一个纸墙,一捅就破。”“我们都用帘子,布帘子。”“我们也有用布做墙的,用纸的人多。”

  走到校门口,峨让倪欣雷回去,他说可不可以送一程?峨未置可否。这时街上行人已少,三人不觉加快脚步。走到南院门口,峨突然对嵋说:“让倪欣雷送你回去好不好?我不回去了。”

  这是姐姐又一次背叛!嵋很生气,大声抗议:“你说好一起回家的,你答应娘的。”

  “我去看看吴家馨。”对了,吴家馨这时不知还哭不哭。嵋不响了,停了一下,说:“那随便。”峨也想了一下,忽然发现该去看家馨的是倪欣雷,他是表哥,便说:“你不去看看么?她常常哭,都成了哭星了。”

  “明天再说吧,我还有功课。孟家小姐们,希望明天能见面。”倪欣雷略略弯身,转身走了。他可能怕峨又生出新主意。

  姐妹二人不走翠湖了,顺文林街向前,下坡上坡,很快到了那一片腊梅林中。腊梅林里,有淡淡的幽香包围着,有弯曲的小径牵引着。

  “吴姐姐为什么哭?”嵋忍不住问。

  “她一个人在昆明,她想家。”停了一会儿,峨忽然说:“还因为她喜欢一个人。

  我还不知这人是谁。——喜欢一个人是很难受的事。你说是吗?”

  “怎么会呢?”嵋不懂姐姐的话,也不想研究这课题。她很快活。一跳一跳地去摸腊梅枝。她知道梅林尽处,有她们亲爱的家。

  第二节 太阳从新校舍东面慢慢升起,红彤彤的朝霞又唤醒自强不息的一天。新校舍在夜晚显得模糊不清,似乎没有固定的线条,这时轮廓渐渐清晰,一排排板筑土墙、铁皮搭顶的房屋,整齐地排列着。墙脚边这样那样的植物,大都是自己长出来的,使土墙不致太褴褛。铅皮屋顶在阳光抚摸下,泥垢较少的部分便都闪闪发亮。学生们为此自豪,宣称“这是我们的‘金殿’”! 金殿是昆明东郊一处铜铸的建筑物,似乎似阁,可以将阳光反射到数里之外。新校舍的光芒,岂止数里呢。

  体育教师从一排排宿舍之间跑出来,身后跟着稀稀拉拉几个学生。学校希望学生早起跑步做早操,但是响应者很少。年轻人睡得晚,视早起为大苦事。一般都勉强应付几天便不再出席。

  “一二三——四!”体育教师大声叫着口令,“一二三——四!”跑步的队伍齐声应和。人不多,声音倒很洪亮。

  学生陆续从宿舍中出来,有的拿着面盆,在水井边洗脸,有的索性脱了上衣用冷水冲。有的拿着书本,傲然看着跑步的队伍。也有人站着两眼望天,也许是在考虑国家民族的命运,也许是在研究自己的青春年华该怎样用。

  太阳在房舍间投下一段影子,教室门都开了。一会儿,图书馆门也开了。图书馆是校舍中唯一的砖木建筑。

 
第一章(4)  
宗璞  
 

  不知什么时候,孟弗之已经在图书馆里了。他穿着一件旧蓝布衫,内罩一件绸面薄棉袍,手边放着一个蓝花小包袱。用包袱包书是他入滇以后的新习惯。他每次到新校舍来都要到图书馆看看。这图书馆和明仑的图书馆真不可同日而语。沿着露出砖缝的墙壁摆着书架,俱都未上油漆,木头上的疤痕像瞪着大眼睛。书架上整齐地放着报纸杂志,有《中央日报》、《云南日报》、《扫荡报》、《生活导报》等等。还有《今日评论》、《哲学评论》、《新动向》、《国文月刊》、《星期评论》、《思想与时代》、《云南大学学报》、《燕京学报  
》等刊物。

  “孟先生,这么早。”出纳台前的职员招呼。他正在擦拭没有尘埃的桌椅。比起北平来,昆明的灰尘少多了。作为图书馆主要内容的书籍,就更不成比例。出纳台里面倒也密密排着十几行书柜,有些书籍堆在墙边,是从长沙运来。运了一年多才运到,还没有打开。

  弗之点头,随手拿起一份报纸。报上有一篇分析空袭的文章,说前几个月空袭虽没有重大伤亡,却给人生活带来很大不便,警报期间还发生盗窃案件。新的一年里空袭会更频繁更猛烈。这时学生渐渐多起来,出纳台前排起一个小队。学生见到弗之,有人恭敬地打招呼,有人赶快躲开,有人置之不理。弗之神情蔼然,他坐在那里,整个室内便有一种肃穆气象。

  有人在门外大声议论明晚时事讨论会的题目,显然是社团积极分子。弗之听见一个说:“汪精卫上个月出走越南,不知怎么想的。”另一个说:“怕日本人,卖国求荣!”

  一个说他明白无误是汉奸,又一个说就是汉奸,他的说法也要搞清楚,好反驳。好几个人都说看庄先生讲什么。

  弗之有些感慨。庄卣辰曾说起座谈时事的事。只知微观世界而不知宏观世界的卣辰,抗战以来,又在天津办过一段转运事务,对外界的事关心多了。他走出门,一个学生对他笑笑说:“孟先生有课?庄先生每两周给我们分析战局,很有意思。”

  “好。”弗之说,“讲过几次了?”

  “两次。”学生答,他忽然手指着远处大声说,预行警报! 大家都朝五华山方向看去,山顶的旗杆上果然升起了一个红球。若不是它预示警报,这个红球在蓝天白云之下倒是很好看。“今天这么早!”好几个人说。

  “我去上课。”弗之向大家点点头。学校惯例是有预行警报照常上课,空袭警报的汽笛响了才各自疏散。预行警报和空袭警报的间隔有时只二十来分钟,有时要一两个小时,有时有预行而无空袭,对预行不采取措施可以不至于荒废时间。

  弗之进了教室,站在教桌前,慢慢解开包袱,把中国通史的讲义拿出来。这一学期弗之开了两门课继续讲通史,增加了宋史。

  凄厉的汽笛声响了。空袭警报!敖裉旖拥谜饷唇簦 庇腥说蜕怠? 汽笛声从低到高,然后从高处降低下来,好像力量不够了似的,稍停一下又从低到高。弗之抬抬手臂,表示不上课了,慢慢地放好讲义,包起蓝布。学生们陆续向外走。

  最初有警报时人们很慌乱,有人真的拔脚飞奔,成为名副其实的跑警报。后来习惯了都悠闲起来,似乎是到郊外散一次步。

  一个学生走到教桌前小声嗫嚅道:“三姨父。”

  弗之抬头见是碧初的外甥严颖书。他中等身材,肩背宽厚,是个敦实样儿。去年考入历史系,学业还算不错。因知道不便在广众前认亲戚,他平常上下课都不打招呼,这时的称呼也是含糊不清。

  “有问题么?”弗之亲切地问。

  “这个星期天是母亲的生日,”他说的母亲指的是素初而不是他的生母荷珠。“父亲有帖子送过来,您能来么?”“玹子昨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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