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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谈歌
第一章
没有一点先兆,事情突然在那天中午发生了。
中午的太阳白白光光地悬在天上。化工三厂门前的岗亭,被太阳晒得烫手,真
像一个烤红薯的炉子。警卫张国庆似乎被这烈烈的阳光烤得蔫了,他觉得自己好像
变成了一块被烤得快熟了的红薯,浑身的水分都快被烤干了。他晕头晕脑地钻出岗
亭,想找一个阴凉地透透气,等到赵庄那百十号农民挥舞着铁锨镐头奔到厂门口的
时候,蔫蔫巴巴的张国庆似乎呆住了,一点也没有反应过来。当一个粗壮的汉子一
把将他揪住的那一刻,他才似乎醒过来,奋力挣脱着,瞪起眼睛怒声喊道:“你们
要干什么?”
那汉子似乎没听到他说什么,恶声骂了一句极难听的话,仰面给了他一拳,张
国庆眼前一片灿烂,就感觉自己像面墙似地向后倒下了。晒得滚烫的路面,使他觉
得自己躺在了一口烧热的锅上。他晕晕地感觉人家从他腰里掳下钥匙,打开了大门,
农民们潮水般地涌进了厂区。张国庆没有再动,他知道,如果再动,他只会挨一顿
暴揍。
几个农民把一幅大标语贴到了化工三厂的墙上:化工厂立刻停工!否则一切后
果由你们负责!
厂保卫科的牛天和正在厂区巡逻,他中午喝多了啤酒,已经上了两趟厕所了,
这又憋了一泡老尿,他正要上南墙根的厕所去解放一下,他摇晃着还没有迈进厕所,
已经急不可耐地解开了裤子,这时,他就听到了一阵乱糟糟的声响,他一回头,被
身后的景象吓呆了,奔马一样的农民嗷嗷叫着,挥舞着铁锨镐头冲进了厂区。他看
到了人群中几个见过的面孔,他很快就明白要发生什么事了。他一点尿也解不出来
了,他慌慌地提上裤子转过身,撒腿就向厂内跑,只觉得膀胱要爆裂似的。他扯着
嗓子吼着:“赵庄的来了赵庄的来了。”他刚刚喊了两声,就感觉后脑勺被人用什
么挺重的东西砸了一家伙,就向前扑倒了,那泡老尿就在裤子里释放了。牛天和感
觉到了一种又痛又快的境界。他躺在地上呻吟起来。
农民们疯了般地见人就打,嚷着喊着冲到了第一车间。上班的工人们很快就明
白发生了什么事情。车间主任老姜一声吼,大家纷纷操起了工具,可是农民们的来
势太凶猛了,工人们抵挡了几下,就放下几个被打倒的人,慌乱地从后门退出了车
间。车间里响起了叮叮咣咣砸机器的声音。一个脸上带疤的汉子,脸色涨红地高声
喊道:“都给他们砸了,一点也不要留下。”有人认识这个疤脸,他是赵庄的治保
主任赵臭子。据说是个能喝两瓶白酒还能打麻将的人物。
保卫科的乔科长正在办公室的长椅上做梦呢,迷迷糊糊听到喊声,就走出来看,
第一眼就看到农民们正在厂道上追打着牛天和。他就看到牛天和被一块砖头击中,
趴在了厂道上。乔科长吓得心乱跳,忙又跑进厂长办公室,咚咚地砸门,他知道许
厂长今天没有回家。许厂长正在办公室睡午觉呢。许厂长被砸起来,听脸色惨白的
乔科长说了个大概,就往车间跑,许厂长边跑边对乔科长说:“快去给派出所打电
话,给杜局长打电话。”乔科长答应一声,就撒腿跑了。
许厂长跑到一车间门口的时候,农民们已经冲了出来。迎面是满脸涨红的赵臭
子,赵臭子一指许厂长:“他就是厂长,抓住他。”许厂长转身想跑,几个汉子大
步冲过来,就跟抓俘虏似地摁倒了许厂长,许厂长感觉自己腰上重重地挨了几脚,
头一晕,就喊起来:“你们要干什么?”就听到赵臭子大喊:“别打他。”声音刚
刚落下,许厂长的头又挨了一拳,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骚乱一直进行了四十多分钟。疯狂的烈日把如芒如刺的热光泄下来,厂区似乎
要被什么东西燃着了。当气势汹汹的农民们扬长而去之后,工人们从各个角落跑出
来,骂成了一团。正骂得热闹,人们就听到了警笛叫,抬头去看,见两辆派出所的
警车开进了厂区。前边的一辆猛猛地开到一车间门口,才刹住车。一个大高个子警
察跳下车来,人们认出他是派出所所长老季。老季四下看看,沙哑着嗓子大声问:
“怎么回事?”
杜春丽副局长睡中午觉的时候,电话急急地响了起来。她丈夫刘克迷迷糊糊地
翻身抓起电话,不耐烦地问了一声:“谁啊?”
乔科长慌慌的声音:“刘部长,我是化工三厂的小乔,我找杜局长。”
刘克不高兴地说:“小乔啊,你吃错药了?大中午的找什么找?什么事上班说
不行嘛?”
乔科长赔着笑说:“刘部长,出事了。要不我敢这个时候找杜局长啊,赵庄的
农民到厂里来闹事了。砸了两台机器,还把许厂长给俘虏走了。”
第二章
杜春丽已经醒了,在一旁听到,急忙坐起来,抢过电话:“怎么回事?”
小乔又说了一遍。
杜春丽脑袋有点发大,她急急地说道:“没王法了?我就来。你告诉冯书记了
嘛?好。”就匆匆忙忙地穿上衣服跑下楼来。
刘克忙追出来喊道:“你可要小心点啊,那帮农民可野了。对了,晚上你别等
我,公司有饭局。”
杜春丽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声:“行了,你爱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好了。”
杜春丽最近不爱搭理刘克。她最近一直觉得当初跟刘克结婚是一个天大的错误。
当年刘克死不回头地追她,信誓旦旦地说了好多大话,而杜春丽当时被追得头晕脑
涨,根本就没听出哪些是刘克吹牛皮的大话。结婚之后,刘克连连蹦了几个地方,
后来在市委宣传部当了个第三副部长。毛病也就全出来了,吃喝嫖赌啊,都占了。
杜春丽这才算看透刘克真是俗得不能再俗了。
最近刘克副部长当得腻烦了,又想到一个局当局长,现在正在忙着上下活动呢。
还催着让杜春丽去找她的同学,刚刚上任的市长陈增一。
杜春丽死活不去,她不肯为刘克办这件事,她简直不知道为这事怎么跟陈增一
张嘴。她也知道刘克现在外面有相好的女人,她睁眼闭眼地装糊涂,她已经快40岁
的年纪了,如果不是为了孩子,她也许早就跟刘克离了。
杜春丽骑着自行车在路上猛跑。她心里乱七八糟地瞎想,她很后悔不该听陈增
一的话,到这个破厂来兼什么厂长。她在化工局当得好好的副局长,来这儿不是找
罪受嘛?而且现在许厂长还没走,她就到任了,这不是明明白白地赶许厂长走嘛?
她真是后悔透了,她弄不明白自己,挺精细的一个人,怎么陈增一让自己干什么自
己就干什么啊。
杜春丽潜意识里感觉到自己还没有逃离出在大学时与陈增一的那段恋情。否则,
她不会在陈增一提出让她到化工三厂当厂长时,自己会动摇了坚决不来的决心,会
屈服于陈增一那目光。
化工厂跟赵庄的矛盾由来已久了。化工厂这几年每年都要赔赵庄好几百万污染
费。市里已经开过会,决定要赵庄搬迁。赵庄也答应了。可今年赵庄换了村干部,
赵庄就变了主意,村长赵占河到厂里找过两回,要求增加污染费,还要求让厂里解
决五十七个村民到厂里上班的问题。否则,赵庄就不搬迁,还得让化工厂停产。
这真是狮子大张口,许厂长跟赵占河谈了几回,赵占河不让步。谈不下来。上
个月,刚刚投产的生产线,还没运行,赵庄就听到信了。就派了十几个人来厂里,
要求停产。两下里说翻了,那十几个人就抓着许厂长去市里讲理。许厂长火了,喊
来保卫科小乔,气呼呼地把这十几个人扣了起来,弄到派出所季所长那里去了。季
所长把这十几个人扣了两天,罚了几千块钱的款了事了。
杜春丽很不满意许厂长这种做法,抓人算怎么回事啊?非得把矛盾闹僵了才好
看?现在农民惹得起嘛?再说这种污染也实在对不起农民。市里也是挣钱挣得红了
眼睛。化工三厂真是早该关门了。
让赵庄搬迁?是一句轻松的话嘛?那得多大的工程啊?而且现在闹事的还不只
赵庄一家。前天,拒马河上游的“雪莲”啤酒厂的厂长常定银就打电话给杜春丽,
常定银在电话里直骂街,说化工三厂的废水把他的啤酒都污染了。他要跟化工三厂
打官司。
第三章
杜春丽知道这个常定银牛气得不行,是个说得出做得出的人物。其实常定银的
啤酒厂也污染,可是附近的村子告不下来他。常定银横得很,他现在是省里红透了
的农民企业家。什么人大代表,会长、理事长一大堆头衔。杜春丽跟这个常定银见
过两面,她总感觉常定银像一个被宠了一身毛病的孩子,任性得很。
许厂长今年下台。局里为这个厂长的位置闹得不可开交,局长和局党委书记都
想把自己的人弄到化工三厂当厂长。陈增一那天正好到化工局现场办公,看到了老
同学杜春丽,就点将把杜春丽从化工局调出来,准备接手厂长的位置。杜春丽还兼
着化工局副局长,待遇不变。她当时脑子一热,就答应了。可她已经调来一年多了,
许厂长还没退呢,说是档案里的年龄跟户口本的年龄不一致,说是按照他的真实年
龄,他还得再干半年。局里不同意,他就一个劲找市委组织部,组织部一个副部长
是老许的表弟,表弟跟化工局打过招呼,所以老许今年就退不了了。上个月,老许
又找局里,说他六岁那年参加过儿童团,应该算离休。局里人事处翻老许的档案,
说档案里没记录,不能算数。老许就不高兴,回了一趟家,开了一大堆证明到局里
缠着闹离休。
于是,现在化工三厂就等于有了两个厂长。杜春丽弄得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