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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也不问了。今天杜春丽来看他,也是心不在焉的样子。严克有些吃不透了。
冯昌贵忙笑道:“严总,杜局长真是跟您开玩笑呢。我们这几天忙着开工的事。
焦头烂额呀。昨天陈市长讲了,污染是有的,可是能够想办法的。比如说让赵庄搞
一下迁移。总之,这次创汇不能耽误了啊。如果让人家罚一家伙,这损失可就大了。
我们这几天光忙这些事了。”说着,他忙给杜春丽使眼色。
杜春丽摇头道:“严总,我不是开玩笑。”
严克懵懵地看着杜春丽。
冯昌贵心里叫苦,看着杜春丽,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杜春丽说:“严总,要说我想让厂子垮台,那是假的。打死我也不想让厂子垮
了啊。我说这垮台的话,是不得已啊。我们不得已啊。”杜春丽声音有些凄楚。她
缓缓口气,接着说:“这几天,事实教育了我。我感情上受不了,我们是在几千户
农民的生命上讲效益啊。都已经晕倒了几百个了。这样下去还要怎么办?想想看,
我们现在是把利润建在几千个农民身上的啊。说这话好像是有点不合时宜。现在市
场经济,人们都往钱上使劲,没有谁会管这些事的。可是良心能安嘛?”
冯昌贵脸色有些难看了:“杜局长,您……”
杜春丽笑道:“冯书记,我今天想跟严总讲几句心里话。”
冯昌贵心里很别扭,他不理解杜春丽为什么把那些气话跟严克讲。他感觉自己
已经不能左右这个场面了。他看出杜春丽有情绪,这种情绪十分不理智,冯昌贵想
去跟上面汇报一下了。真要是杜春丽出了什么麻烦,他冯昌贵也担不起的啊。他有
些尴尬地站起身:“杜局长,我有些头疼,先走一步,你们接着谈吧。”冯昌贵走
了。
第二十一章
严克愣了一下:“杜局长,你和冯书记之间发生什么矛盾了吧?”
杜春丽摇摇头,苦笑一声:“冯书记有事去了。我刚刚的话,您没听明白吗?”
严克皱眉看着杜春丽。他突然明白了一些什么了。
房间里的气氛有些尴尬。
严克闷了一下,他点着一支烟,抽了半支,又掐灭了。他涩涩地说:“杜局长,
我严克不傻不呆,来你们厂这几天,所有的情况我都看到了。您这一番苦心我现在
也明白了。您就是为了激怒我,好让我不发给你们合格证的。说实话,刚刚我还想
不透是怎么回事的。现在我想明白了,你也别把我老严看得那么坏。要说坏,我老
严也是刚刚学坏的。现在这事,你也知道,上上下下都这样搞。什么合不合格的。
还不是一句话嘛?我来这几天,已经听说好几起因为污染死人的事情了。我心里好
不是滋味。你也别把我看扁了。我严某人今天这合格证还真是不能发给你们的。”
杜春丽心里热起来,她没想到严克会讲出这样一番话来。她猛地站起身,上前
握住严克的手说:“严总,我真是谢谢你了。”
严克苦笑道:“谢什么啊,我其实也管不了多大用的。”说着,就怔怔地看着
杜春丽:“杜局长,接触这几天,我看你这人还是挺正派的。可是我告诉你,这件
事情怕是不那么容易解决的。开工不开工的事,我耽心怕是你们说了不算数的啊。”
杜春丽点点头。她包里的呼机响了。她取出呼机看了看,是汤吉民呼她。她想
起还要跟汤吉民去一趟赵庄找赵占河谈治污的事。就跟严克告辞。
杜春丽汤吉民到赵庄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阳光软软地从西山上泻下来,柔
和地抚摸着道路上的树们。赵庄似乎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似的。新修的柏油路在阳
光下泛着青蓝色的光,特别刺目。
杜春丽和汤吉民在村上边停了车,两个人进了村,迎面撞上了赵臭子。赵臭子
脸上的疤在阳光下闪闪着,对杜春丽和汤吉民笑道:“杜局长,汤总,你们真来了。”
杜春丽道:“我们找赵村长。”
赵臭子笑道:“我刚刚回来跟赵村长说了,他说正要到你们厂里去一趟的。现
在正等你们呢。走吧,去村委会吧。”赵臭子就领着杜春丽去了村委会。
杜春丽到过赵庄几次,可还是第一次到赵庄的村委会。四面墙上挂满了各种各
样的奖状。宽宽大大的铝合金门窗,还安着一台日本进口的空调。赵臭子进门就把
空调打开了,一边给杜春丽倒水,一边笑道:“操蛋,都立秋了,还这么热。”正
在说着,就听到门外有人咳嗽一声。赵臭子笑道:“村长来了。”
赵占河进来了。杜春丽看看这个让人捉摸不透的村长,笑道:“赵村长。”
赵占河忙客气道:“坐吧。”
杜春丽就谈了化工三厂想跟赵庄联合搞治污的设想。
赵占河看看杜春丽,闷了一下,难为情地摆摆手说:“杜局长,我们不想给你
们添乱了。政府讲了,这一次赔偿赵庄五千万。真是不少了。还治什么污啊,算了,
不费那个劲了。另外,还给了我们一百个城镇户口指标。乡亲们有人想进你们厂,
我正想找你们商量一下,看这事……”
杜春丽猛地怔住了,他没想到,这样一个火爆爆的汉子,竟会这样容易被收买。
他是不是已经忘了那些中毒的乡亲了。杜春丽心中一阵悲哀,她抬起头看看村委会
的四壁,见上边挂了许多奖状和奖旗。她一阵恍惚,好像看到了那田野里被污染的
庄稼。
赵臭子一旁嘿嘿笑了:“这一下就算解决了,你们也不必为我们操心了。不治
了,算球了。”
坐在一旁许久没有说话的汤吉民站起来,硬硬地笑了:“赵占河、赵臭子,你
们两个敢不敢把刚刚的话对村里人讲?”
赵占河愣愣道:“有什么不敢啊?政府给的钱人人有份嘛。”
汤吉民再问:“那你们敢不敢对大刘庄、袁家村的老百姓讲啊?”
赵占河愣住了。他不解地看着一脸哀容的汤吉民。他一时没听懂汤吉民说的什
么意思。
汤吉民突然火了起来,指着赵占河吼道:“赵占河,我开始还觉得你是条汉子,
现在我看你就是一个王八蛋。李菊花死了,那么多人在医院里躺着。您心里就一点
也不难过?几个钱就把你的良心全买死了?污也不治了,好,好。你真行啊。可你
还算个人嘛?”
第二十二章
赵占河手里端着一杯刚刚沏好的茶,呆呆地看着汤吉民,等汤吉民骂完了,他
苦笑笑:“我什么不明白?我什么都明白。我心里恨不得把化工厂炸了球的呢。可
是行嘛?县里也给我们做工作。让我们搬迁。我们……唉。”他猛地把茶杯摔在地
上,茶杯碎了,茶水溅得墙上桌上都是。一片茶叶溅到了汤吉民的脸上。汤吉民感
觉烫了一下,他伸手把茶叶掸了下去。
赵占河咆哮了一声:“汤总,你怎么这样看我,我操你八辈祖宗了。”就蹲下
去,把头深深地埋下了。他哭了。
汤吉民和杜春丽一下子都怔住了。
屋里只听到那空调单调的嗡嗡声。赵臭子尴尬地蹲在门口,埋着头抽烟。
窗外的阳光温温吞吞地,像是有些精疲力尽了。
赵占河软软地站起来,擦了擦眼泪,挥挥手:“算了算了,你们跟我讲什么也
没有用。我赵占河当不了县里的家。”
杜春丽泄气地说:“老汤,算了。咱们走。”就大步走出门去。
汤吉民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赵占河,我可告诉你,你这样做,要对赵家庄
的子孙后代负责任的啊。我们真是看错了你了。你不像是个汉子。”
赵占河像一尊泥胎似地一动不动。过了一会,他突然站起身,追出门去,见杜
春丽和汤吉民已经走远了。赵占河一脚踢飞了脚下的一块石子。也转身大步走了。
赵臭子怔了一下,也恶声骂:“这他娘的是怎么回事啊?”
已经半个多月过去了,化工厂还是没有开工,杜春丽仍然没有下达生产的命令。
市里打电话催。许厂长和冯昌贵说不动杜春丽,便躲了。陈增一的电话就直接打到
杜春丽的办公室。杜春丽就到了市委。进了陈增一的办公室。
杜春丽苦笑道:“老同学,你撤我的职吧,你不同意,那我就辞职了。你爱让
谁干就让谁干。这种没有人味的差使我是真干不了了。”
陈增一呆了呆,笑了:“你这人,有什么问题可以商量嘛。”
杜春丽阴着脸说:“陈增一,今天我找你,你也不要给我打官腔,市政府到底
是什么意见?为什么污染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就要开工?你不要为难,如果你认为是
绝密,就别说。我只是想问问,我心里好堵得慌啊。”
陈增一呆住,长叹一声:“我知道你对我有误解。实话对你说,实际上关于化
工厂停不停产的事,我一个人是当不了家的。化工厂创汇,市委市政府是跟省委拍
过胸脯的。”
杜春丽冷笑:“你别推三推四的,我总怀疑是你想通过这次创汇,想把你的乌
纱帽换大些的。可是你想过没有,这几天赵庄大袁村几个村子倒下了多少人啊?我
从没想过,现实会这样残酷。我也真把你看错了,为了一己私心,就忍心看着几千
个老百姓……”
陈增一突然火了:“你别说了,你……”
杜春丽怒道:“你还怕我讲你嘛?你先不要讲党性,你还有一点人性嘛?”
空气紧张得透不出气来。杜春丽突然放低了声音:“陈市长,对不起,我看不
透官场中的事,或者话讲得有点重了。”说罢,就转身出门。
陈增一猛地叫住他:“春丽。”
杜春丽站住了。回过头来。目光厉厉地盯着陈增一。
陈增一从抽屉里取出一只卷宗,打开,取出一张纸,递给杜春丽。
杜春丽呆呆地看着陈增一,接过那张纸,低头看了,抬起头说:“这不是省委
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