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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师父?”
“我们门下有个规矩,凡要出师者必得独自完成一件任务。我偏偏抽中了金缕玉衣,真是背!”她唉声叹气。
“你认为这墓中有金缕玉衣?”南宫若虚微微一惊。
她点点头:“我查了好些史料,又偷偷问过我大师兄,大概也有五六成把握。汉时楚襄王逾制密造金缕玉衣,当时监造便是息家。后来息宁被诬陷,金缕玉衣也跟着失踪,多半便是息家藏了起来。”
“如此说来,为了出师,你还得去盗?”
她摇头道:“师父曾说,行走江湖,应以侠义为先,绝不可因利忘义。今日看王教头对你这般,便可知他为人恩怨分明,称得上是条汉子。这件事,确是我错在先,对他不住!”
闻言,南宫若虚心中不禁赞叹,遂笑道:“既是如此,你何不向他说明。”
“我盗人祖坟,怎么好意思理直气壮地去见他。”她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笑得赖皮,“不如明日你替我说明吧?”
“你要我如何说明呢?”
“你就说……”她思量半晌,也没想出个好措辞,“你到时看着办便是,总之,我不会再去西林外,就是那些图纸你也可以交给他一并毁去……记得多少替我留些颜面。”她眨眨眼,扮了个鬼脸。
南宫若虚无奈一笑,算是应承下来了。
第十七章
这天夜里,宁望舒躺在床上,辗转翻侧,怎么也睡不着。她思及今日邹总管看自己的目光,想到因自己而连累南宫若虚受损,虽然他并无大碍,但却始终是自己之过。
幽幽叹口长气,翻身下床,推开窗户,夜风扑面而来,墨离园的方向竹影清冷……她怔怔看了一会,尽管心中有着莫名的不舍,但也许自己应该离开才是对的。
她缓缓转身,准备收拾包袱,却听见外间传来一阵纷乱脚步,伴随着人声嘈杂,正是往墨离园方向去。心中骤然一紧,难道是他有什么意外,是发病了吗?
顾不上多想,抓起外衫,跃出窗外,往墨离园奔去。
刚进园内,南宫若虚住处传来的一声痛苦的嘶叫如同一道闪电般击中她,痛达心扉——是他!她还清楚地记得那天雨夜里他发病时的情形,也是这样声音。
尽管脚步有点踉跄,她还是疾电般冲进他的房间,南宫礼平、薛大夫还有小厮丫环们都在房内……南宫若虚躺在床上,原本就苍白的脸现下已是一片惨白,因剧痛而抽搐的身体如风雨中飘摇的枯叶,指尖隐隐透出可怖的青色,与白日时判若两人。两名小厮按住他的手脚,薛大夫手持银针,快捷如风地为他施针,南宫礼平立在一旁愁眉紧锁。
几根银针犹自微微颤动,寒光如水,已护住他的心脉,却止不住抽搐,薛大夫也已是满头大汗,手中却不敢停,为他推拿几处大穴,舒活筋骨。
眼见他如此痛苦,宁望舒在旁是没法再呆看下去,虽有旁人在场,她也顾不上许多,拨开床边小厮,将他身子扶起,一手抵住他的后腰,一股内力自手心缓缓传送入他体内。
“大少爷心脉弱,怕是经不住!”薛大夫急道。
“我只用了二成内力。”
宁望舒低声道,全神贯注运功,助他调理内息。只是他有半边身子血气行滞,且仅能二成内力,循环甚缓,就是行完一个周天也颇费功夫。
薛大夫抚脉一探,瞧南宫若虚身子还受得住,便不再拦阻。
过了半日,她将内力在他体内缓缓循环三个周天,南宫若虚的身体方因为体内脉脉的暖流而渐渐松弛下来,虽然还有间歇的抽搐,但眉宇间纠结的痛苦,已缓缓敛去不少。在旁一直目不转睛看着哥哥的南宫礼平知道已过难关,方稍稍放下心来。
然而这番折腾下来,饶得是只用二成内力,但却丝毫不能中断,对于原来内力修为就欠缺的宁望舒来说却也颇为吃力。她虽看不见他的脸上,但见听他呼吸渐缓,知道如此有用,不由精神大振,顾不得自己内息衰竭,犹自强撑着为他调理。
薛大夫抹了抹脑门上的汗珠,看着已陷入昏睡的南宫若虚,长叹口气,抬头对宁望舒道:“姑娘辛苦,大少爷已无大碍。”
宁望舒点点头,贴在他后腰的手却不敢稍离,道:“他心脉太弱,自己调息艰难,我且再助他一助。”
薛大夫微怔,身为大夫,他又怎么会看不出她已十分吃力,欲开口相劝,却止于她目光中的坚持……面前这位姑娘对大少爷倒是真心相待,他隐下叹息,站起身来,拍拍南宫礼平的肩膀,示意他外间说话。
“薛大夫!大哥这次的模样……似乎又重了几分?”
两人刚步出房门,南宫礼平紧盯着薛大夫,忧虑道。
无语以对,薛大夫只是垂下头轻轻叹了口气,南宫若虚的身体一日一日往深渊滑去,他自是再清楚不过。这八、九年来的苦苦治疗,只不过是延长他的痛苦罢了,自己这神医的名头自是没脸再叫了。
“这……如何是好?”南宫礼平扶着廊上的柱子,手指几乎要嵌入其中。自小父亲忙于经营生意,他由大哥教养长大,南宫若虚对他而言亦兄亦父,感情自比寻常兄弟要更加亲厚。
“二少爷,七叶槐花还是没有消息么?”
南宫礼平摇摇头:“派了那么多人出去大理,始终没有消息回来。若不是知道三年前大理曾进贡此物给朝廷,我真是要怀疑世间是否真有此花。”
“若能寻到此花,说不定大少爷还可以有一线希望。”薛大夫摇头叹息,难道大少爷是命该如此。
“我再加派人手……”南宫礼平咬咬牙,“其实我倒想自己走一趟,但又怕家里事情都堆到大哥身上,反而累着他。”
一阵急风卷起地上萧条的竹叶,两人呆立,心中皆是冰凉。
第十八章
宁望舒从屋里出来时,天边已露出鱼肚白。屋内,下人轻手轻脚地为南宫若虚换过汗湿的衣衫,他睡颜宁静,却气息微弱。
一阵晕眩袭来,她晃晃身子,扶住护栏坐下。她经过与王仁湘一番恶斗,功力本尚未复原,经过这番折腾,内力衰竭,身体只觉得有千斤般重。
不管怎么说,他总算是熬过来了!
她靠着栏杆,眼前掠过的一幕又一幕,都是他在病中的模样……以南宫世家的财力,竟治不好他的病,难道真的是无力回天吗?
狠狠地咬咬嘴唇,她心中没有别的念头,只想到:不管怎么说,也要想个法子让他好起来!
晨雾迷离飘忽,在她周身飘荡,她眼皮渐重,微闭了双目养神调息,却不由自主地倚栏睡去。进出下人也不敢惊动她,待睁开眼时,已是日上三竿,身后屋内一片静悄悄,想来南宫若虚应该还没有醒。
轻轻地舒展下僵硬的四肢,她终是不放心,又返到屋内,轻轻拢起纱帐,注视着他苍白憔悴的睡颜。他的身子微微起伏着,呼吸已复均匀,只是眉宇微颦,仿佛睡梦中还在抵御着痛苦。
迟疑地伸出手,悄若清风地抚过他的眉心发际,见他轮廓分明,宁望舒心中一动:原来他生得这般好看,自己以前怎么没有发觉。又依稀记起昨日他也曾这般替自己掠起湿发,脸一红,忙收回手,替他重新拢好纱帐,悄悄离开。
刚刚跨出墨离园,迎面正碰上匆匆而来的邹总管,看见她略住了住脚步,犹豫了一下。
“他还在睡。”宁望舒不等他问,即开口道。
邹总管自然知道她口中的他指得是谁,顿时面露难色,道:“外厅有位王教头,说要见姑娘、还有大少爷。”来人说话虽然谦和,面上却偌大一道伤口,瞧得人心惊胆颤,邹总管本不欲让他进来,却碍于南宫若虚之前的吩咐,只好将他引至外厅。
王仁湘!他果然来了。
宁望舒深吸口气,道:“这位王教头是昨日我们在席上见过,我知道他所为何来。”她朝邹总管微微一笑,“我去向他解释。”
“那就劳烦姑娘了。”
宁望舒见邹总管口中客气,脸上却面无表情,心中暗叹,只怕这老总管认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人都是她惹了来的。
她回房将以前画的图纸全都卷好,方来到外厅,一见到王仁湘便拱手道:“小妹以前鲁莽,不知那墓竟是王教头先人,还请大哥包涵。不过那墓应是息氏,怎么教头姓王?”
王仁湘一怔,他原以为今日来必与她起争端,但看在恩公面上,他已暗下决心,只要这姑娘答应不再侵犯陵墓,自己便饶她一次。只是……他没料到宁望舒会如此干脆利落。
“先祖不幸,惨遭灭门,幸存之人为求偷生,不得不改名易姓。”
宁望舒点点头:“我猜想也是这样。……这是我这些日子以来画的图纸,现在我就当着教头的面毁去。”她请下人端来火盆,当着王仁湘的面,一张张焚去。
“姑娘……”王仁湘看着她自行毁去图纸,却不知她心中究竟是做何想法,担心她只是在面上敷衍自己,却不知该如何出口,只道:“不知恩公是否还在怪罪在下,不愿见我?”
“不是……”宁望舒低道,“他昨夜里发病,几乎去了半条命,现下还在歇息。”
“我曾听宋掌柜提过恩公恶疾缠身,故从不见外人,便是我以前想来谢恩,也被挡在门外。”王仁湘听说南宫若虚发病,语气间也是担忧非常,“不知有什么法子可以治,或是在下能帮上忙的地方?”
“我若知道有法子就好了。”宁望舒轻轻地叹了口气,一想到他,心中一团絮乱,又是伤痛又是着急,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看着火盆里的火光发了一会愣。
王仁湘望着最后一张纸也化为灰烬,低低道:“在下遗命在身,昨日冒犯姑娘,实在情非得已。若然姑娘言出必践,在下自当铭感在心。”
“王教头千万别这么说,是我错在先。”宁望舒忙道,“我原以为那是没主的坟,没料到……教头武功超群,为忠孝隐于乡野之中,小妹很是佩服。西林外那地方,小妹绝不再扰,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