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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冢似乎是在等她的样子，只是静静地站在那一排的书柜边上，白色的制服衬衫映着身后古色古香的木质橱板，文质彬彬的书卷气息掩盖了他在球场上孤傲的锋芒。清浅而缱绻。
菅野低垂着目光走到他的身边，没说话，没眼神交流，两个人只是面对面地站了一会儿，然后同时侧过了身子往门口走去。脚步顿了下，最终还是并肩走在一起。
懊恼于自己的犹豫，菅野却不得不承认，他们之间，还是存在着抹之不去的微妙默契。
突如其来的莫名感动和后悔愧疚让她的喉咙口一阵酸涩。
如果可以这么一直走下去多好。如果图书馆的路很长很长长到需要用一辈子的时间来走多好。多么奢侈的时间。说什么是好胜心，其实是因为有手冢身上熟悉的气息围绕在她身边，所以她才可能只花了一个中午就做完了两道题目吧。
归根结底，她再怎么努力，再怎么欺骗自己，其实她还是在依赖着手冢，这么多年的习惯，真的是很可怕的东西。
可不可以就此和解，可不可以当作上个星期五的事情没有发生，可不可以让所有一切会到原点。
会不会，一切都只是她一个人的一厢情愿。
手冢看着正在登记借书卡的菅野，忽然皱了下眉头，等她转过了身子面向自己，目光里似是有些无奈，说：“衣服上沾了墨水。”
菅野低头，果然，衬衫上有明显的一道水笔痕迹。
洗手间里，她拿清水小心地搓洗干净了衣服上的印渍。看着匀染开的一片水迹，她掬起一捧冰凉的水冲在自己的脸上，试图让灼热的眼眶冷却。
记得以前她总是会抱怨说，为什么自己的校服上千疮百孔，都是笔印。那个时候，手冢说什么了来着？好像是说……如果没有这些痕迹，就不是菅野晴天的校服了。
如果，没有手冢国光陪着的菅野晴天，如果，没有手冢国光再可以依靠的菅野晴天，还是不是菅野晴天呢。
究竟，那个决定，发誓一个星期里就不再喜欢他的决定，是不是错了。
走出洗手间，她往图书馆的门口走去。她看得到在对面明净的玻璃上印出的那一道修长而清俊的身影。
手冢国光在等她吗？
就在她压抑不住满心欢喜，快步走去的时候，却听到有人叫了声“手冢”，于是心底忽地痛了一下。
“啊，你等了很久吗？”少女明亮羞怯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动听，却也刺耳异常。
“不是。刚出来。”
“要找的物理书都找到了吗？题目解出来没有？你不是说难度很大吗？”
菅野忍不住侧耳仔细听，沉默，沉默，沉默，她好像听见了手冢浅浅的呼吸划过耳际，她看着他倒映在窗户上的影子，为什么她会有这样的错觉，错觉他安安静静的眼神也正流连在她所在的角落久久不曾离开。
“还差一本没找到。”
“图书馆里也没有吗？叫什么名字，我帮你去找找看吧。”
她听见手冢报了个书名，然后又马上说道：“没关系，只是被其他学生借走了而已。”
菅野闭了闭眼，却加重了手臂的力量，更加用力地抱紧怀里的那本参考书。心底不知道是何滋味。
“……哦，对了，能借我下物理笔记吗，我有很多题目不会做。”
“好。”
“谢谢。……啊，我们先回教室吧。你是在等谁吗？”
她攥紧了手指。手冢，请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是不是在等我。
她跌跌撞撞着几乎就想要冲出去。因为……手冢这一走，就好像会彻底地走出她的世界一样，带走她最后所有的光芒……
真是可悲，为什么她到现在还会有一种，他是喜欢自己的感觉呢？
是不是，她实在是太自作多情了？
怀里的书啪啦散落了一地。她慌张地蹲□去捡，始终不敢抬头，然后她感觉到了手冢和真希两个人并肩走过她身边。那个瞬间，空气都好像凝固了一样。他们缓缓地经过她身边，缓缓地，缓缓地，什么动作都是缓缓的。
菅野手指颤抖个不停，笑得苦涩。比起“朋友三年，真希连她的背影也认不出来”这个念头，“原来手冢根本就不是在等自己”的认知让她更加心痛如绞。
菅野过了很久才慢步走回教室。
比她早回来的手冢竟然不在。
大概，是在教斋藤真希题目吧。她在心底猜测着。
“你刚才去哪里啦？”小池已经坐在座位上了，看到她进来，便跑到她身边问道。
“图书馆去了。我好不容易才做掉了两道题目。”菅野笑笑。
“哇很厉害嘛……不过，你一个人去的吗？”
“嗯，一个人。”
没说错吧。一个人去的。其实什么事情都是一个人做的话，也不是有想象中的那么孤独难耐。
“对了晴天，你整天这么忙，你的节目怎么办？”小池忽然问道。
“什么节目？”菅野奇怪地看了眼小池。难道除了戏剧诵读之外，她还需要负责其他的事项吗？
“……你不知道？你怎么会不知道……啊呀完蛋了！我想起来了，星期一的例会你没来参加啊！完了完了，这下真的完了啊……”小池哇哇惨叫着，一边懊恼地捶着自己的脑袋，“这下惨了，可是手冢明明说会通知你的啊！”
“到底是什么事情？喂，你倒是给我说清楚啊！”菅野被小池半天说不到重点给气了个半死，只得用力去掰开了她揪着自己头发的手。
“学园祭结束的那天，要进行英国交换学生的候选人的投票。所以……差不多为了增加竞争性，所以基本上所有人都会在闭幕式上有一个不大不小的节目……可是，可是真的没有人跟你说过吗？”小池不死心地又问了一句，“手冢明明说会通知你的啊。”
听着这一大段话，菅野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过了半天，她好像才消化了这些信息一样，轻轻地摇了摇头，说：“不……他，他没有告诉我。”
“那怎么办？你要不跟着我和英二练街舞吧？”
菅野轻垂下视线，眼神蓦然变得有点空洞。她只是很敷衍地笑了下，反问：“你看我哪有时间？”
“那怎么办……”
“我没事。我很忙，我有很多事情要做。所以……你和菊丸好好准备吧，社团展示的部分我已经筹备得差不多了，涂鸦大赛的总结我来替你写……真可惜啊我不会做宣传片，不然乾那里我也可以多帮点忙了……反正，你们都要加油。嗯，知不知道，都要加油！”
她机械地张合着嘴唇，茫然的思绪漂浮在空中，所以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说了些什么，反正言语就是这样倾泻而出，带着她满腔的委屈和不甘。
菅野晴天，你不要哭。不要哭。
不就是去英国吗，有什么好去的。以后长大了就有的是机会。菅野晴天，你不要不甘心。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本来，竞争里就会有落败的人。这次终于轮到她了，那也不过是风水轮流转，人不可能永远站在胜利者的地位的。输在感情上已经是输，还不如输得痛痛快快，把所有东西都输得一干二净算了。
本来就生活就已经是乱七八糟颠三倒四，如今再怎么混乱也不过是乱上加乱，她根本就无所谓。只不过，就是没想到，原来到了最后，争取了那么久、真正失去了很多很多东西的人，会是她菅野晴天罢了。
下午的最后一节课是全年级一起上的体育课。菅野收拾了东西，然后跟着小池一起往操场走去。
只是下楼梯的时候，她看到了斋藤真希从走廊那里拐弯着过来。想了想，她还是抬手跟真希打招呼。
真希抬眼一看见她，就立刻做了个手势让她等自己。
菅野咬了下唇，她不想让小池百合子和斋藤真希两个人同时出现在自己的身边，便开口：“百合子，你先走吧。我等真希。”
小池点点头应了声：“好。不过别迟到了。”
“嗯，我知道的。”
等了没一会儿，真希便又出现了。只是，她的手背在身后，走得也很不急不缓。
“小池同学走了吗？”她探着头往左右看了看。
人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现在楼梯上空空荡荡的就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菅野回答道：“我让她先走了。”
“这样啊。”真希微微笑起来，一如当时模样，就连略显平淡的五官也变得温婉动人起来。她像是感慨一样，却又仿佛带着试探性地说道，“好像到了高中，我们俩呆在一起的时间就越来越短了。”
“嗯。”菅野不愿意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然后问道，“有事情吗？”
“原来没有事情就不能找你了吗？”真希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挑了挑眉毛，“对啊，到了高中以后，好像每次我来找你，你都会问我有什么事情。”
说着，斋藤真希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明亮得像是刀的锐利锋芒，透着寒意逼人，让她忍不住就要哆嗦。这种感觉以前几次和真希说话的时候也有过，可是从来没有这么明显，也从来没有让她如此不寒而栗过。
到底是斋藤真希变了，还是菅野晴天变了呢？或许都变了很多吧，她们已经那么长时间不呆在一起，失去了朝夕相处的前提条件，而她们之间仅有的话题也慢慢地成了她们心中各自的伤口，日积月累下来，原本的熟悉也会被强烈的陌生感所代替。
“不过，也真是没想到，晴天到了高中，人缘就变好了呢。”
尽管一直竭力保持着心平气和的心态，菅野听到这话，脸色却不禁微微一变。
人缘那两个字，一直都是三年来她心底隐隐发疼的原点。曾经似乎是森川肃下挑起的那一场孤立，始终是她无法鼓起勇气去料理的痛楚。她只能借助着时间来温柔地抚摸这样一块血肉模糊般的疤，试图用这样缓慢而消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