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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念玉听得一怔,这声“念玉公主”叫得极为仰慕,像是觉得她是冥国的骄傲。冥念玉垂下眼眸,凝视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想到了刚刚逝去的狄黝然,扯了扯嘴唇,喃喃道:“贺丹愿意投降归顺我大冥帝国,她却执意屠城,这样的人,又有哪里值得怀念?”
车夫微愣,突然大声地反驳道:“这怎么能怪她……我大冥皇帝因为战争而死,死前连具像样的棺材都没有运到,贺丹趁虚而入,杀我大冥子民,要说不恨,谁又能够做到?念玉公主若是不狠下心一战到底,如何换来现在的四海升平?倒是她自己,一个女孩家要平白无故地背起了恶人的名声。”
原本仍沉浸在愧疚中的冥念玉,听到车夫的话时,不由得放松几分,隐晦了几日的面容总算染上了几分喜色,说:“我不与你争了,好像你说的念玉不是个人似的……”
“当然不是了……”车夫理直气壮地大声回道。
“什么?”念玉愣了片刻,探出头看着前方。
“念玉公主是神子……”车夫诡异一笑,偷偷摸摸地说着。
“你这是听谁胡说八道的……”念玉不由得失笑出声,自己怎么成了神仙了?
“你没听说过念玉出生时是鬼面胎的传说吗?”
“这个自然是知道的。”
“鬼面胎并非世人以为的恶鬼转世,相反,所谓胎记乃封鬼符咒,因为人间太多战乱神仙才派念玉公主下凡来统一漠北的。你看,现在我大冥的北面算是彻底安定了,版图可以与南朝相提并论,所以,念玉公主也回到属于她的地方……”车夫说得绘声绘色,略显稚气,他顿了下,继续说:“何况,那些凯旋而归的战士们都说,念玉公主一点都不丑,说明那胎符已经用过了,捍御将军还要在我们三重盖念玉祠呢……”
又是祠堂……念玉无语着……
“行了行了。”她打断他,再继续下去,冥念玉自己第一个受不了,索性阻止他奉承的话语。
暮色已深,总算抵达赤城,当年让阡陌挖的大坑始终存在,几名士兵零零散散地查阅着通关条子,念玉坐回车里老实待着,走到这里,竟有些近乡情怯。如果绿娥知道自己还活着,可会恨死了她所谓的骗局。是的,她骗了他们,只有曹阡陌知道她还活着。怕是骗了他们不少的眼泪吧……
车夫是个热情的北方人,念玉盛情难却,跟他回家吃饭。走在刚刚修建好的青石板路上,客栈旁、小站里、茶室间,到处都是人们的高谈阔论,颂扬着那些金戈铁马,浴血厮杀的勇敢战士们。冥契一战完结已有近五年时间,却依旧是人们茶余饭后的热门话题,因为冥国胜了,不但胜了,还让贺丹不复存在,对于经受过几百年骚扰的北方百姓来说,这无疑是身为冥国子民最自豪的事情。月儿落了,念玉暂住在车夫家里,此时的大漠,如同一片死寂的沙海。雄浑、静穆,板着个脸,给人一种单调的颜色,黄色、黄色,永远是灼热的黄色。随着夜的来临,每一粒属于大冥的沙都跟这里的百姓一般,进入了甜美而宁静的梦乡。
翌日清晨,一缕明媚的阳光顺着纸窗缓缓而下,洒在古朴的木桌上,落在破旧的床沿边。冥念玉眨了眨眼睛,浅浅微笑,多久了,不曾睡过一个安稳觉,哪怕是硬绑绑的木床,哪怕是耳边还刮着飕飕的北风,都觉得身体每个部位是轻松舒坦的。
“姑娘,起床了,让我媳妇给你熬了点棒子面粥。”
冥念玉闭上眼,狠狠地吸了口空气,来到厅堂,与大家一起吃饭。车夫的小女儿围在他身边不停地转悠,嘴里念念有词,说:“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二丫,别捣乱了。什么雌兔雄兔的,不知道学点好的。”
“哼,师傅说,女子男子是一样的,都可以上战场,打坏人。”
“哪家的师傅这样教人……”车夫挠了挠脑袋,无奈的笑着。
“现在战争结束了,坏人被打没了,二丫以后不要老想着打人,该想想嫁人了……”
“哈哈……”众人一阵大笑,二丫跑到念玉怀里,问道:“大姐姐你嫁人了吗?”
念玉一怔,捏了捏她的肥脸,说:“我有心爱的人了,就是没想好到底要不要嫁他。”
“既然爱他,为何不嫁呢?”小女娃认真地点了点头,问得头头是道。
念玉愣了片刻,浅笑着说:“嗯……二丫呀,你还是想想打人的事情吧……”
“哈哈……”又是一阵大笑。
“有人在家吗?”
众人一起向门外看去,三三两两的官兵走入院内,念玉谨慎地起身,静观眼前的状况。
“官爷有什么事情吗?”
红领子的士兵看了一圈,视线落在了冥念玉身上,俯身恭敬地问道:“姑娘可是从三重以北而来……”
念玉点点头,默不作声。
车夫挡在念玉前面,说:“她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你们找她做什么?”
红领子士兵笑了笑,歉然道:“我们不是抓人,是来请人为我家主子治病。”
念玉眉头微皱,心底无奈地叹道,自己前脚进城就被他发现了吗……
“治病?”众人回望念玉,满脸的疑问,“想不到姑娘是位大夫呀,难怪看起来如此面善……”
“……”念玉被问得哑口无言,看着一直面带微笑的士兵,说:“你家主子得的是什么病?”
“属下不知,但是整日茶不思,饭不想,貌似是相思之病。”
“心病自有心病医,我怕是无能为力的。”
“姑娘莫要推辞,我家少爷已经在此恭候多时,还望您随我走一回吧。”
眼看对方手按刀柄,念玉踌躇了一会儿,怕给车夫一家带来麻烦,便点头道:“走吧。”反正她也是要见大哥,却不想是以这种方式……
红领士兵一听,大喜过望,一丝不苟地恭敬地跟在身后。
车夫一家望着远走的一群人,神色古怪,这女子是谁,竟然令官爷如此敬畏。
“哎呀!那女子原本的衣服被我洗了……如今该如何还给她?”
车夫听罢,仔细地向杆子上的衣服望去,内兜鼓鼓的,他将里面打开,是一团揉破了的白绸。上面清晰地写着:
西北望,黄沙漫卷苍茫,狼烟急,虏骑猖,
人臣安可坐消亡?
东南望,万里河山雄壮,天欲倾,国有殇,
断头相见又何妨?
(此段诗词来源网络。)
天啊,难道是她……
“媳妇……”车夫略带沉重地低声说道,嗓音里难掩一抹哽咽。他永远也无法忘记,第一次见到那个女子时,一身褴褛的装束和明亮的星眸,这便是他们大冥的公主,放弃自己所有光华的女子,为了父亲,为了百姓,走到漫天飞沙的大漠里,不断地北上,几次与死亡擦身而过,终于统一了漠北。
“嗯?”
“明日将这衣服供奉起来……”
北风袭来,将白衣吹起,素雅的淡绸飘到了半空之中,二丫那幼稚的童音在天空中徘徊荡漾,大声朗诵着……
西北望,黄沙漫卷苍茫,狼烟急,虏骑猖,
人臣安可坐消亡?
东南望,万里河山雄壮,天欲倾,国有殇,
断头相见又何妨?
朝霞出来了,沙漠上白茫茫的雾色逐渐变成红色,太阳像硕大的玛瑙,泛着光彩迷人的光泽。
据史书记载,因为鬼面受尽嘲讽的丑女公主冥念玉,用其短暂却缤纷灿烂的一生铸造了一段沙漠里的传奇。那些爱恨情仇,那些金戈铁马,那些浴血厮杀,那些篝火庆功,那些战勋赫赫……还有那段烽火岁月,都成为民间的传说,被世人代代传颂。
番外 长相守的爱情(为儒术与行文的需要,以下改用以念玉为第一人称的叙述)
赤城城主欧阳焰的府邸门前十分冷清,老管家似乎已是恭候多时。我停下脚步,仰头环视,年初的记忆涌上心头,秦朴赠与的手帕上深浅淡然的花色,如同九月这金色的秋菊般耀眼夺目。时过境迁,那个雨夜中翘首企盼着她的男子不知身在何方,一双深邃的紫眸落印在我的心上,渐渐成疤,每次碰触,都会引起轻微的疼痛,我始终是给不起秦朴真正想要的东西。
“殿下,您总算回来了……”老者卑微向前,十分恭敬。
“嗯。欧阳大人倒是长了不少胆子,生生让人把我押回来了。”
“殿下息怒……实在是……实在是……”
“是什么?”我捂着嘴,忍不住笑出了声音。
“带我去见他吧……”
“是。”
入秋后,天色渐寒,古朴的小路被散落的枯叶铺得满满的,我踩在上面,嘎吱嘎吱,迷茫的双眼紧紧地凝视不远处的红色漆门,所有的一切,所追求的,所怀念的,以为忘却的,以为不会再遇到的那个人,就在那扇门的背面。我曾以为,一个女人最切肤的悲痛,就是你所爱的人并不爱你,然而现在,我却知道了,相爱不难,相守才是关键。我差点错过他,他却努力地找回我。爱情于我们,是长相守,是两个人永远在一起!
厅堂的外面骄阳似火,屋内却静得出奇,众人退下,轻轻掩上房门。我顺着低沉的气息向床帏走去……
我一直还记得,火海里最后的画面是他那张熟悉的容颜,明亮柔和的蓝眸深情地凝望着我,嘴型一张一合着,说,活下去。是的,活下去,但是当我清醒之后,疲惫的身躯,疼痛的皮肤,干燥的喉咙,背后是烧成一片虚无的府邸。那一刻,我仿佛整个人被掏空一般,默默痛苦流涕,直到后来阡陌告诉我,冥念尘没有死,只是……再也不能站起来了。
数十天,我从废墟的北面走到南部,脚下被磨破了都没有感觉,只是凭借着仅存的意识寻找着大哥的气息,那个喜欢用一双粗糙的手掌保护我的大哥,那个被自己赶走却依然没有放弃、要带我回家的大哥,那个被我伤得体无完肤的男子……
“念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