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鄂格瞧见了陈文定,脸上的冷漠倨傲之色果然消退了一些。“你怎么会在此地?”
“听闻恩师驾临越南,学生连忙就从升龙府赶到此地了。”陈文定一脸慕犊之色,倒是叫鄂格不忍继续苛责。“你倒是有心了,起来吧。”
越南的臣子官员们陆续站了起来。鄂格也知道这儿地方不是说话的地方,“本使从京师而来,母后皇太后有圣谕,要晓谕越南国君臣上下,今日就要请越南国王出来,当面宣读。”
“天使大人,今日我们王上怕是不能参见天使。”
“怎么?”鄂格竖起了眉毛,怒气冲冲。“贵国的国王身体不适吗?还是,”他环视了一圈越南人的官员,所见到之处众人纷纷低头,犹如被割了的稻谷一般,“贵国的国王,觉得我大清来的使节,还不够他面见的?”
“天使息怒!”阮文祥连忙低声解释道,“敝国国王接到理藩院之敕令,为郑重其事,昨日起已经开始斋戒。斋戒三日之后沐渣衣迎接天使和圣旨,绝不会有任何怠慢天1朝之意!”
“既然如此,那本官就再等上几日。文定,”鄂格点点头,算是答应了下来,他转过身子,看着陈文定,“顺化城之中,可有法国人?”
陈文定呆了一呆,“顺化城之中有一些法国的商人,”他看到了鄂格脸上的表情。知道他想问的绝不会是什么法国的商人,“法国领事在西贡。不在顺化城。”
“本官来到越南,所为之事有二。”鄂格说话的声音根本不算大声,几乎已经淹没在港口的风涛音之中,但是听在阮文祥等人的耳朵里几乎就如惊涛骇浪一般,“一来是问责于越南国,不尊上意,不听我大清号令,擅自与外国签订条约!二是诘问法国,等我见了贵国国王,”鄂格转过头看了一眼阮文祥,“即刻出发前往西贡,与法人官员辩论,不许让他在越南,天1朝之藩属国耀武扬威,干涉内事!”说毕拂袖而去,也不进顺化城,只是重新登上了邮船,预备着就在船上歇息了。
阮文祥站直了身子,也不说话,默默的看着陈文定跟上了邮船,袖着手就站在码头上等着,其余的官员神色各异,有些人把自己的亲随派出去通风报信,阮文祥微微冷笑,也不阻拦,这些人能通知到那里去?无非是乾成殿和西贡罢了}了一盏茶的时分,陈文定满头大汗的走了下来,朝着阮文祥摊手,其余的文武大臣都围了上来,神色各异的听着陈文定说话:“我这位座师,油盐不进,实在是打听不到什么话儿。”
“天1朝,”阮文祥慢悠悠的说道,“到底要做什么?”
“哎呀,宰相大人,天使不就已经说过了吗?来找咱们的错处来啦!”户部尚书摇头晃脑,“我就说,不能和法国人签条约,这事情,天1朝怎么忍得下这口气?如今倒是好了,法国人的军舰还没开进顺化湾,倒是天1朝的雷霆之怒先到了!”这是事后诸葛亮。
兵部尚书大声反驳:“什么天1朝q日给他一个面子称之为天使,不给他面子,咱们拱拱手,转身走就是了,咱们再怎么说也是大南国的重臣,他不过是个四品的官儿!居然就在我们面前倨傲如此?要知道我们大南,已经不是中国的藩属了!自然要对等相待,”他之前就一直不忿,鄂格如此行事,更是让他怒火万丈,“他来到我国,还要向我行礼哩!再说了一个读书人,有什么用!?我呸,法国人的火枪过来,一排扫射能死十几个!就靠着他的嘴巴还想去说服法国人?做梦去吧,法国人的实力在大南,绝对是第一的!只有法国人的经济社会文化制度才能挽救我们大南,我们接受了法国人的指导,这样才能有机会彻底摆脱腐朽的清国控制,我们才有可能获得真正的独立,法国人只不过想要钱和传教,而中国人想要我们没有了自己的文化,哼哼,法国人可以帮助我们,帮助我们的首辅和升龙府总督不再用中国话和外人交谈,真真是丢了大脸!”
这是亲法派,听到了兵部尚书的话,众人脸色各异,有的人不以为然,有的义愤填膺,有的脸露沉思,有的却是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十三、意在笔外(二)()
陈文定脸涨得通红,大声反驳:“大南先祖就从天1朝而来,怎么,尚书,你要数典忘祖吗!”
“我只是提醒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兵部尚书拂袖而去,末了留下这个一句话,“你是大南的臣子,别忘了是岁培养出来的,是我们大南!屁股下的位置要看清楚!”
阮文祥摇摇头,他也不劝架,群臣慢慢的散了出去,陈文定微微凝神,收拢杂乱的情绪,“兵部尚书主持一国防务,如此向着法人,如何是好?”
“放心,今日天使的话只要传到我们那位多疑的圣上耳朵,他这个尚书的位置就做不了了,起码咱们皇上要想着怎么平复天1朝的怒火,和天使的怒气呢,他已经是红河上的浮萍,只要洪水一泛滥,立马就无影无踪了,这不是咱们该关心的,”阮文祥转过身,去准备和嗣德帝汇报今日的接待见闻,“咱们应该关心的是,为什么天1朝会派了这么一位天使来?”
藩属国只有朝和贡两件事,而中国和藩属国的官方联系,也只有存在两种,宣慰使和册封使,绝对不会多管闲事,换句话来说,中国对于藩属的管理,几乎就是没有,你爱来朝贡我就收,不来朝贡我也不管你死活。
可像现在有了变化了,今日居然派出了问责使来问责于大南,“问责到底也是有由头的,只是文定你这位座师,学问应该是一等一的,毕竟是翰林院学士,但是未免有些不通世事了吧?法国人焉能是就用言语说服的?”
阮文祥原本听到中国明面上派来使节问责,暗地里又送了军火武器给升龙府,似乎对着越南十分支持的模样,可今日一瞧这天使的样子,不像是来解决事情人啊。
“难道是天1朝还要看看我们越南的诚意?”陈文定也有些混乱,“看看我们大南是不是还要奉天1朝为主?”
“这极有可能,天1使如何。到底还是不清楚,但是那些火枪火炮是实在的,”阮文祥见了见左右没有旁人,压低了声音吩咐陈文定。“你那个同学还在?要不问下他的意思?”
“是问清楚天1朝的用意吗?”陈文定说道。
“是,我怕中国亦如我们大南,”阮文祥面带忧色,“支援我们大南,还是无所谓放弃亦可。存在着两边的声音,风起于青萍之末,中国的意思虽然他们看来只是小事,可到了我们大南,就是狂风骤雨,我们不得不问个清楚。你快回升龙府,先别回来。”
“这?”陈文定不意阮文祥会支开自己,“天使怕是不好交接。”
“咱们的圣上这会居然躲着,摆明了是理亏心虚,到时候天使肯定要大发雷霆的。你不在好些,让天使痛痛快快的发作出来,免得谁都以为天1朝人性子温和,什么礼仪都不顾及,兵部尚书那厮的话咱们也要注意,这些人,嘿嘿要窝里斗,老夫成全了他,”阮文祥的眼睛眯了起来,“先借这天1朝的东风。办了兵部尚书再说,等到日后没人劝得住天使的时候,你再出来安抚之,这样谁都会感激你的。包括咱们的圣上。”
“这怎么可能?”嗣德帝瘫坐在龙椅上,脸色苍白,“中国天使的确是这么说的?”
“是的,圣上,”阮文祥不动声色的说道,“天使要问责我大南。并且对圣上没有迎接一事十分恼火,至今都一直在船上,不肯下地,可见其怒气。”
“陈文定不是天使的学生吗?”嗣德帝想起了之前这个自己十分不喜欢的亲华派升龙府总督,为了防止他在自己面前碍眼,所以派了这个北圻的总督给陈文定,如今却又想起来陈文定了,似乎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请他前去劝说就是了。”
“升龙府码头有法国人捣乱,和本地人起了冲突,陈文定已经回去安抚了,”阮文祥睁着眼说瞎话,“且微臣也不好意思再去麻烦陈文定,今日迎接天使,兵部尚书对着陈文定呵斥其为大南臣民却是中国之心,初衷堪虑天使也是听到了,所以他今日是十分生气,故此没有下船。”
“他居然如此放肆!”嗣德帝一下子就恼怒起来,用力拍了拍桌子,“朕虽然是躲着天使,只不过是想着要如何打圆场而已,他倒是好,不好生迎接好天使,反而得罪了天使,实在是该死!首辅,你传朕的旨意,立刻免了他的尚书!”
嗣德帝也是趁机发作,趁着中国人在的威严,撤掉了这个十分和法国人靠近的兵部尚书,阮文祥点点头称是,“既然是中国的使节在此,臣以为,圣上虽然是对外宣称是斋戒,可毕竟还是要有所表示的。”
“天使不愿下船,朕又能如何?”嗣德帝有些闷闷不乐,“朕这几日还不能去见。”
“臣说的不是这个,是和法国人的条约。”阮文祥幽幽说道,“天使在此,不管中国人是如何想的,咱们都可以借势!”
“借势?”
“是的,我们可以和法国人毁约,对于以前签订的协议不予承认,”阮文祥见到嗣德帝身子害怕的抖动了一下,“告诉法国人,我们还是天1朝的藩属国,任何事务都绝不会就自己承认条约生效,法国人一定会震慑于中国的威力,这样我们就有可能真的废除这些不平等的条约!”
“可是,首辅,”嗣德帝犹豫的说道,“你也说是中国人的态度不明。”
“不明是给我们大南机会,中国人肯帮我们,当然是最好的,若是不帮我们,到时候我们可以把责任都推给中国人,说是中国人逼迫我们的,甚至到时候我们可以把撤兵部尚书的行为也说是中国人的责任,到时候我们大不了被法国人痛骂几顿而已,无伤大雅,如今就是要他们两国斗起来。”阮文祥说道,“两虎相争,我们大南才会有机会存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