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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笑而不语，杜兰眼神中才隐晦地露出了真正的惊讶。
少年功成，却毫无傲色。
尤其是对于一个国王而言，这真的很难得。
将神情敛没，杜兰与张迅开始惯例说些闲话，五国之内君威并不多严苛，此时交谈也相对随意。
聊了一阵，杜兰果然将话题转入鹰扬战胜西境之事，而后顺便将张迅又是一阵吹捧，见张迅还是没多大反应，杜兰才咬牙直入正题。
“此番前来，我代表女王，想要采购些许鹰扬兵器，以卫国土，不知道您的意思是……”
张迅哈哈笑了下，然后看了李维斯一眼。
宰相大人立即领会，清咳一声，有些歉意地说：“此事恐怕要让女王陛下失望了。”
“哦？您的意思是不舍了？”杜兰没有去看宰相，而是依然盯着张迅。
“并非是舍不舍得的问题，主要是产量实在不足。”李维斯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实不相瞒，与西境一战对鹰扬的损耗极大，尤其是财政负担沉重，这点本不该由我来说，但此事想来诸国也都知晓，国王陛下推行的炼金新法还不成熟，又经过了整个冬日的大战，此时正是修整的时候，即便是军中的武器损耗都还无力填补，实在是没有任何能力来继续加大生产。”
李维斯语气认真，这倒也不全然是假话。
“既然贵国财政负担大，这不正好么？你们生产武器，我门高价购买，以此缓解贵国财政，两全其美。”杜兰不死心道。
李维斯微微一笑，故作无奈地说：“问题不仅仅是钱这一块，还有人。掌握冶金新法以及打造兵器之法的并非一人，而是多位炼金大师共同合作的成果，而如今，这些炼金师们正在忙着深入领悟炼金法，手里也有很多的……项目在做，实在也无暇来打造兵器。”
“项目”这个词也是张迅带过来的新词。
出现频率比“方案”差了不少，但在鹰扬流行语中也占有了一席之地。
杜兰挑眉，咧咧嘴，说：“这倒的确有所耳闻，听说贵国还特意建立了一个……冶金研究所？说来，女王陛下派我前来之前，就曾嘱托我，说她对这研究所十分好奇，想要我回去给她讲一讲。”
张迅顿时微笑道：“这个简单，稍后我安排人带你前去参观。”
“这可以么？”
“当然。”张迅笑道，冶金技术可不是那么容易偷学的，作为五国中冶金行业当之无愧的第一，鹰扬的相关人才储备是最强的，所以张迅完全无惧杜兰参观。
“那就多谢陛下了，不过，如果我只是带着这个消息回去，恐怕是没法和女王陛下交待了。”杜兰吐了口气，将话题又拉了回来。
他第一次直视张迅。
这已经有些无礼，但也显示出，他在表达他的决心，对于鹰扬的这个答复，杜兰或者说是他背后的东境王国非常不满意。
之前打仗的时候咱作为盟友没少给你钱粮，如今打赢了，一点好处不给分润，这未免太过分了。
杜兰心中想着，脸上依然带着谦卑，但那目光却流露出些许坚定。
“这……”李维斯有些为难地看向王座。
身居王座之上的张迅脸上依然带着笑容，仿佛没有看到杜兰的眼色，只是忽然道，“这点我十分理解，对于东境在此前的战争中的支持我极为感激，东境没有食言，依旧如同我父王在世时一样对待鹰扬这个盟友，这一点我看得见，整个鹰扬的人民也看在眼里，对待朋友，我们是不会吝啬的。”
杜兰疑惑地看着这位年轻的君主，大皱起眉，不解其意。
“既然如此，那我们的请求……”
张迅摆了摆手，打断了杜兰的话，他抿了抿嘴，才说：“在武器这点上，我们的确是无力提供，不过我同样也不会让盟友寒心。唔，我听说东境目前的纺织布匹卖的很好嘛，供不应求，有这个事吧？”
杜兰被打断，却被问起这件事，他只能点头，坦然回答：“的确如此，尤其是在前年，我们打通了一条新的商路之后，更是需求量极大。”
这不是什么秘密。
“很好。”张迅莫名其妙地赞叹了一句，然后他又笑道，“不过我还听说，贵国的纺织产业，其大部分都落在了各大贵族商人手中，至于东境王室的产业似乎……相较差了些，对吧？”
杜兰面色微变。
这同样不是什么秘密，但是，在与自己会面的时候提起这个做什么？这无异于在揭女王的伤疤。
“稍安勿躁，鹰扬王室对东境王室毫无不敬之意。”
“那陛下您提起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意思？很简单啊，近日我又得到造物神的一次启示，并获得了一种可以大幅提升棉纺速度的方案，不知道，女王是否有意？”张迅淡淡说道。
第一百八十三章 珍妮机（）
杜兰心头一惊。
关于鹰扬王获得造物神启示的说法，在过去的日子里已经慢慢流传开去。
他当然有所耳闻。
在这个世界里，人们依然笃信神灵的存在，大陆上更流传着许多传说。
所以，对于这套说法，是拥有着很大的一片市场。
当然，真正让杜兰心惊的自然并非关于神秘的造物神又如何如何，而是关于张迅嘴巴里吐出的“方案”二字。
这两个字，很值得他重视。
要知道，扭转了鹰扬与西境战局的最关键因素就是鹰扬王拿出来的新式冶金方案。
所以，再次听到这个词语，杜兰忍不住心想莫非这又是一种堪比新式冶金的东西？
不会，不会。
那种东西岂有白白赠送的道理？
心中虽然闪过百种念头，表面上依然果断追问道：“不知道，您所说的究竟是什么？”
张迅在此却买了个关子，微笑道：“口说无凭，眼见为实，这样吧，贵使先下去休息，从东境到鹰扬路可不近，等过两日我再给你看一样东西。”
说罢，他便起身送客。
杜兰虽然有一肚子疑惑，但眼看鹰扬王送客之意明显，他也只好告辞。
将人送走后，大殿中就剩下了张迅与宰相二人。
“陛下，您到底要做什么？”李维斯急着询问。
张迅看着殿门，在很不舒服的铁王座上扭了扭，才淡淡道：“就如同我说的，我有了一个新的方案，是关于纺织机器的。”
“真的可以大幅提升棉纺？”
“当然。”
“能提升多少？”
张迅想了下自己查询到的方案，珍妮机最早是加了八组纺锤，提高八倍，不过在他的计划中很快就要推进工业革命，所以倒没有必要那么保守。
于是他顿了顿，说：“初步，能提升个……二三十倍吧。”
二三十倍！
李维斯吓得不禁动容。
他倒吸一口凉气，在心中默默做了一个计算。
然后更是震撼无语。
他非技术工人，他之所以震撼只是因为可以想见的，假如真的可以将现有的纺织效率有如此大的提升，那么东境将摄取的利润将达到恐怖的程度。
“伯爵认为怎么样？”张迅问道。
“非常惊人！”李维斯吸了口气，平复心绪，而后道，“真有这种机器？您难道要把这种东西赠与东境？”
“赠？我可没那么大方，”张迅摇摇头，而后看向李维斯，说，“我在琢磨，咱们有没有做纺织的能力？”
“您是说，我们自己来做？”
“嗯，有这种机器，完全可以通过价格竞争，从东境嘴巴里抢下一大块肉，但是我不知鹰扬民间是否有这个能力。”
李维斯看到张迅认真的模样，不禁也低头思索了一番，良久，才摇头道，“我以为不妥。”
“为什么？”
“鹰扬自古以矿产为生，之后又有了冶金，这与其余四国截然不同，我们鹰扬人极少的有过棉纺经验，想要让民众放弃赖以为生的工作，来从事纺织，太难，而且这还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咱们当然可以做棉纺，但是却没有与东境相比的商业能力。”
“东境的商业最为厉害，掌握有多条通往大陆其余地方的商路，在五国之内遍布商行，这点我们就完全没有基础，所以即便生产出来，也难以售卖。”
“还有，如果想要防止，蚕桑养殖我们也没有，因为土地和环境的原因，我们也无法如同东境一般自己做，只能从南境购买材料，但南境王与我们的关系……所以，我觉得此事不妥。”
李维斯说完，就看到张迅坐在铁王座上思索。
不得不说，李维斯所言很有道理，条理分明，张迅无从反驳。
这也让他彻底打消了自己强行来做这个生意的想法。
“我明白了，既然这样，那我们便不做了。回到之前的话题上，我的确想要将那机器卖给东境，据我所知，东境王室应该很需要这个。”
“理所当然。”李维斯也点头。
在这一点上，君臣达成了共识。
说来东境王国的确比较奇妙。
因为历史原因，东境王室对整个王国的管辖能力很是薄弱。
东境重商业，各个大贵族都建立有自己的商行，而又通过商行死死攥着国家经济这条命脉。
而东境王室则除了军队意外，就没有太多的其余力量了，想要控制王国甚至还需要仰仗各大贵族商行的税收。
具体情况说来比较复杂，也不重要。
总之，可以简单地理解为，东境是个已经初具资本主义雏形的王国。
当然，说是雏形，也就真的仅仅是雏形而已，没有殖民侵略，东境也没有能短期大量地拥有罪恶的原始资本积累，没有工业革命，财富掠夺能力也不够。
而这一代的东境王室的国王又因为血脉问题，只有个女王掌权。
这无形中又让王室的力量减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