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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老板又将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起来,对方说什么他不懂,但他要问起那链子,能问什么呢?这链子倒真有些神奇的来头,自己当时也是添油加醋找了个会说英文的人讲给那大兵听了,莫不是问这链子哪儿来的?那黑山是不能供出来的,他要是知道自己把这链子卖了好价钱,少不了要来讹自己,哎?前两天诊所的杜奈温老婆子不是来找这链子嘛?小老板嘿嘿一笑,“两位军爷随我来。”
马修和雷德跟着他走出菜市场,走到一旁一家不起眼的房子里,一进门便闻到一股刺鼻的药水味,再看桌子后面的架子上堆满了药品,看样子是一家诊所。
杜奈温正给人看病,一抬头见那金银铺子的老板带着两个高鼻子西洋大兵走了进来,吓了一跳。
“杜奈温婆婆,您前两天不是来问那条银链子卖给谁了吗?人我给您领来了,项链就在他身上,”老板指了指马修,“那这儿没我什么事了,我先走了,回聊!”说完便向马修与雷德弯了弯腰,一溜烟儿没了踪影。
马修对杜奈温摘了摘帽子,将手掌翻开,呈上项链,“夫人,请问您认得这根链子吗?”
杜奈温定睛一看,立马站起身来,“喔唷!这可真是太好了,那姑娘的链子回来了!”她走上前去,对马修双手合十行了个礼,又从口袋里摸出钱袋。
马修将她的钱袋轻轻推了回去,摇了摇头,“请问,这条项链是拿来的?”
杜奈温想了想,这些人拿着链子过来,又穿着军装,里头那姑娘也穿着军装,他们是认识?是敌是友?如果是战友,就此相认,让他们带走可是好事,就怕是敌人……这么一想,她自己都怕了,只管摇着头。
马修和雷德对视了一眼,马修的心中几乎要绝望了,果然遇到自己最怕的情况,找到了这些人,他们却不能说出项链的来头,他有些抓狂了,大声问道:“有人说英文吗?这里有人说英文吗?”
半晌,排号的病人里走出来一个一二十岁的姑娘,怯生生的,“我……我试试……”她用口音极重的英文说道。
马修狂喜,差点将那姑娘抱起来轮个大圈,“太棒了!太棒了!!请你告诉她,这是我最好朋友的东西,问问她,这是哪里来的。”
姑娘对杜奈温叽里呱啦说了一通,杜奈温看看马修,看看雷德,他俩脸上的欣喜与期盼是那样生动,她犹豫了片刻,决定先试探一下,便对那个翻译的姑娘说:“是一位姑娘的东西。”
马修从翻译口中听到这话,也顾不得礼仪了,跨上前一把握住杜奈温一双枯瘦的手,“是韬国的姑娘吗?很漂亮的韬国姑娘吗?”
杜奈温听了翻译的话,点了点头,“你跟我来。”说完,径自往里屋走去。
翻译对马修点了点头。
马修跟了上去,穿过一截堆满药品箱的门廊,走进一间幽暗的房间里,房间里有一张白色的床,若有若无的药水味充斥着这间屋子,床的一旁悬着一只吊瓶,目光顺着吊瓶下的管子一路往下,只见床上躺着一个人,却看不见脸。
杜奈温站在床头,对他招了招手,马修走了上去,走到床边,俯视着床上的人。
那是一张苍白而绝美的脸孔,双眼阖着,乌黑的发散在枕上,并不长,只到耳侧……那是……
“上帝啊!”马修小声惊叫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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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电报()
上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马修突然在想这个问题,对了,是近三个月前,珍珠港被偷袭后,晦国人在玄武驱赶西洋人,自己的军火仓库被查到,是怀瑾急中生智保了他和朋友们的命,一晃这么久,各自在为自己的使命而奔走,却不想在遥远缅甸的小镇上、在这么一家小诊所的病床边再次相逢,而牵引自己前来的,却是董知瑜的小照。
after all; it’all er and tears; of hopes and fear。
然而病床上的怀瑾却紧闭着眼,对自己的到来没有丝毫的感应。
“她……”马修将手举到一半,想说什么却又放弃,对方不会明白自己的话,他朝怀瑾露在被单外那只插满针管的白皙手背伸出手,又抬眼看向杜奈温,“我可以吗?”
杜奈温朝他点了点头。
马修轻轻握住怀瑾的手,轻轻说道:“怀小姐,我是马修。”
病榻上的那张脸沉寂着,马修看了看杜奈温,对方对他说着什么,他听不懂,杜奈温打了个手势便走了出去。
马修的目光重又回到怀瑾的脸上,依旧是温温的语调,“怀小姐,怀瑾,能听见我吗?我是马修,我……我找到了一根项链,上面有知瑜的一张小照,于是我寻了过来,你是受了重伤对吗?相信我可以帮你。”
那张脸在听到某处时起了变化,眉头微微蹙起了一丝涟漪,马修将她的手重新握住,“怀瑾?”
眉、眼、唇……一切都似在挣扎,要从一个深渊中浮出、苏醒。
门口传来脚步声,杜奈温和先前那个会英文的小姑娘走了进来,她有些好奇地看看病榻上的人,又转脸对马修说:“杜奈温婆婆说,把她从山上背回来时已经受了重伤,治了二十天,治好了很多问题,但眼下缺抗生素药品,所以要控制大面积的感染是关键。”
马修想了想,点了点头,“让我带她走吧,我是她的战友,会让她得到最好的治疗,我……”
他还要说什么,手上却被轻轻一握,赶紧低头朝怀瑾看去,却见她的双眸幽幽开启,刚刚溢出一缕月华,却又阖上,眉心蹙起,蹙缩了榻边三个人的心,一时房内寂静无声,半晌才听见一声呢喃:“马修……”
“我在,怀瑾,我带你回去。”
“马修……请你……”怀瑾心中焦急,却一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此时她最想做的事就是通知瑜儿她的下落,然而这件事却要斟酌谨慎,一不小心便要暴露了身份。
“我现在就带你走,接受更好的治疗,”马修说着便转头向杜奈温问道,“夫人,我要带我的战友回去,非常感谢您一直以来对她的救援与帮助,请问有什么我可以为您做的?”
杜奈温与一旁的翻译姑娘细细商讨了一阵,那姑娘这才转过身来,用夹生的英文说道:“她的听力曾出现过问题,医治好了,身上有多处骨折,正在复原阶段,尤其是锁骨伤势比较严重,”姑娘说着指了指自己的锁骨,“所以搬动和运输要格外小心。至于杜奈温老婆婆,她说了,她什么都不需要,只愿病榻上的这位姐姐能够好好活下去。”
马修看了看杜奈温,对方双手合十,微笑着对他点了点头。那一刻他的眼眶有些湿润,三十年来,他游走于这世界的角角落落,看过最为繁复的世故,也看过最为朴素的人情,朴素而浓醇,就像眼前的这位老婆婆。
马修亦对她点了点头,俯下身轻声对怀瑾说:“听着,我现在要把你抬出去,抬到外面的车里,可以吗?”
怀瑾点了一下头。
“夫人,请问您这里有担架吗?”
杜奈温听完翻译,摇了摇头。
马修再次俯下身,“要委屈你一下,我要把你抱出去,如果有任何疼痛不适,请向我示意。”
怀瑾再次点了点头。马修待杜奈温将吊瓶与衣物处理好,小心翼翼地将一只手伸进怀瑾腰下托着她,另一只手伸到她的颈下,再那么稳稳地一发力,便将她抱了起来。印象中她是个高挑匀称的女子,可这会儿托在手臂上,却是一种别样的轻盈,想必这些日子受了不少苦。马修往外面门诊室走去,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大约一年前,这个女子也曾因为被人毒害而昏迷,并由自己参与救援,认识她一年多的时光,并不曾深交,缘分却足得很,彼此营救过彼此的性命,也曾因纷杂的时局而拿枪指过对方,他还记得那一晚在董知瑜的门前,怀瑾站在漫天雾霭中对自己说:“我希望,今后我们俩谁都不会再拿枪指着另一个人。”马修闷声笑了,自己甚至还没有和她喝过一杯酒。
和雷德一起小心翼翼地将怀瑾抬上车,马修对雷德交代了两句,后者折回了门诊室,杜奈温站在车边与怀瑾道别。
“婆婆,谢谢……谢谢您。”怀瑾眼角含着一滴泪,也许“谢谢”是国际语言,在这样的场景下,谁都晓得它的意思,只见那杜奈温老婆婆微微笑着,黝黑的脸庞上还是那一道道亲切的褶子,微陷的眼眶中闪着泪花,这么久了,怀瑾昏昏醒醒,心里却明白,是这位神奇的婆婆一直在医治自己、照料自己。
“这是……什么地方?”怀瑾想知道自己的恩人究竟是生活在哪里。
“这是个叫做瓦集的缅甸小镇。”马修解答了她的疑问。
“这个诊所……?”
“这个镇子只有一家诊所,我和雷德已经把小镇跑了个遍啦,这个诊所就在小镇唯一的菜市场边,诊所嘛,”马修抬头朝门檐四周看了看,“并没有名字。”
怀瑾点了点头,眼角的泪却跟着流了出来。
镇子很小,军普很快就滑出了热闹的街道往郊外驶去。雷德开着车,马修时刻观察着怀瑾的情况。
“怎么样,伙计,他收了吗?”马修问一旁的司机。
“唔,一开始不愿意要,我请翻译跟他说,这是捐献给他们购买药品的。要知道三百美金可以买到很多普通药品,目前紧俏的盘尼西林等等就难说了,三百美金也是你,汉森中校,一个多月的饷钱了。”
“如果我有更多,会给他们更多,他们救了我朋友的生命,生命!”
马修回过头看着苍白的怀瑾,“怀小姐,我们下一步该做什么?你有什么特别需要我们做的?”
怀瑾缓缓睁开眼睛,“玄武……请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