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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琰听得很仔细,她对神术也略有了解,但不像慕容绝理解得这么透彻,对内道和外道的优势和区别剖析简洁却切中利害,就像剑道一样简洁凌厉,让萧琰有种一剑贯通的感觉。
她一边听一边思考,想起自己领悟的巽字诀,木生风,也是操纵天地元气,便与慕容绝讨论起来。
屋内的真气屏障早已经解除,门外打坐的白衫女弟子听到两位宗师说着话,就从洗衣服说到了武道,眼睛生光,心想:师尊说处处皆武道,果然是这个道理啊。听得越多,神色越沉迷。
***
倏忽两刻钟过去。
药池已经过了两遍清水,完全清洗干净了。两人讨论时手并没停着,已将木屋收拾得齐整,恢复了入屋前的整洁,便推门走出来。
门开时,将那女弟子从沉思中惊醒过来。
经过药浴后的两人伤势痊愈,真气完满,又洗去了身体和心理上的疲惫,精神丰满、容光焕发更胜之前,那女弟子有种触目见琳琅珠玉的感觉,眼热心跳。
萧琰提着竹箧向她一笑,说:“多谢。”她脸刷地红了,只觉眼前珠玉炸开,满天都是璀璨碎光,也没有察觉自己讷讷回了句:“不谢。”等她醒过神来立即欲哭无泪——这句回复蠢透了。
她是个心思细致又聪明的,已然想明白这两位宗师在屋内探讨武道而没有设屏障,分明就是允许她旁听,尽管以她目前的境界还不能理解其中一些武道的道理,但她已经将记在脑子里,就总有领会的时候——而这,正是无念先生“多谢”的酬谢。这个酬谢何止重,简直太重了!但她竟然就说了句“不谢”!嗷,真想将脑袋塞到药池子里去。
萧琰见到她脸红窘然加懊丧的表情,又是一笑,忍住了拍她头的想法——难怪母亲总喜欢拍她头,这种能揉别人头发的感觉真好。
想到母亲,萧琰唇边的笑容又盛了一些。
她的气质本就给人纯净又温暖的感觉,加上容色极盛,一笑起来容颜光耀如太阳,让人目夺神移,很难抵御她的吸引力,慕容绝眸光一凝,想起桑丘南飞给她的提醒眼神,立即郑重嘱咐萧琰说:“你若遇见花师叔,千万不要笑。”
萧琰一愣——花师叔是谁?
慕容绝静默了一下,道:“你看见他时,就知道了。”
萧琰诧异,什么是“看见他时就知道了”?
但不久以后,她就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
第二一七章 母亲()
两人从药池出来,已经日薄西山。从酉时起就是药庐的高峰期,两人过来的时候还没到酉时,没遇到几个人,出来的时候就遇到三五成群从药池结伴出来的蓝衫和白衫弟子,见到她们的青衫服色立即肃敬行礼。但一俟她们走远后,就立即叽叽喳喳起来。
“这两位宗师是谁啊?以前没见过?”
“应该不是咱们主峰的。”
“看起来好年轻!”
“这有什么奇怪的,淳于师叔去年晋宗师时才二十六。”
“噢难道这两位也才二三十岁?”
“……不可能吧?”
“嗷难道你们不觉得,咱们剑阁的美人榜要换人了吗!”
“嗷你不是一个人!”另一群弟子立即狼叫响应。
转眼间出来的人都凑到一堆。
“你们觉得第一美是谁?哎我觉得好难分,一个冰川琼树,一个瑶庭玉树,难分轩轾啊!”
“我觉得是瑶庭玉树!啊啊看着就眼红心跳。”
“我觉得是冰川琼树!高冷艳,嗷嗷我的菜!”
“滚你的!美人宗师是咱们大家的!”
……
“咦咦,那位高冷如雪的宗师好像是……啊啊是小师叔祖!”一位白衫的登极境弟子忽然瞪目叫道。
呼啦一声,他被围住了,师兄弟们捏着拳头喀巴喀巴,师姊妹们斜着眉冷剑飕飕:“老实交待!”“抗拒从严!”“说!”
……
远远的听见后面那群叽喳,萧琰忍俊不禁,看了慕容绝一眼,心想:剑阁的弟子挺活泼的嘛。不过,学长例外。嗯,那个美人榜是什么?剑阁不是应该只有斗剑榜吗?忽地想起自己还是天策书院美男榜的第一,禁不住莞尔,心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书院如是,剑阁弟子也概莫能外呀。
一路上遇到去药庐的白衫和蓝衫弟子,脚步匆匆,看见两人后就停下行礼,然后又一路滴着血往药庐去。萧琰踩着脚下因为人流来往踏得多而十分坚硬的泥土路,忽然明白剑阁处处可见的红褐色泥地是怎么形成的了。
两人随着那白衫女弟子回到主殿殿群,从侧廊入内,沿着无论向前还是转折都是平直的石砖路往内,地势逐渐在升高,登了好几道长长的石梯,沿途遇到的人越来越少,景致也越来越幽静,走过一座天然形成的风洞岩石垂藤萝的假山后,便见前方丛丛紫荆围出白石路,通向一座篱笆园院。
那园周围编紫荆条子为篱,篱上交缠忍冬、蔷薇、蔓长春花、棣棠、凌宵等枝叶细长的蔓生缠绕类。篱园内,遍植迎春、海棠、芙蓉、美人蕉、菊、梅等四时花卉,一花未谢,一花又开,四季花时都尽呈于一园中。去篱二十步,一道白石拱形墙将内外园分开,中开月洞门,通往内园。萧琰目光穿过洞门,可见里面白石砌地砌阶,石阶廊上有白色石屋,越过拱墙可以看到白色的墙身和高耸的白色穹屋顶。
慕容绝忽然止步,冰冷漠然的眼睛有些微波动。
萧琰心咦一声,问道:“学长,这里是……?”
“高园。”
“啊?”屋顶是挺高的。
“我住的地方。”
“啊??”
“我以前住的地方。”
“哦!?”萧琰陡然扭头,更惊诧的看向那一园子开得喧妍的花——这是学长住的地方?
那白衫女弟子也一脸诧色,原来这里是慕容师叔祖以前住的地方,立即回道:“师叔祖,肖总执事说,阁主吩咐下来,您和无念先生就住在这里。”
慕容绝神识进入内院,“这里没住人?秦师姊,秦正,乐正师姊,乐正羊,没住这里?”
“啊,秦师叔祖三年前升了刑堂总执事,已经搬去刑堂那边。乐正师叔祖两年前下山游历去了,还没有回来。平时这里只有杂役弟子做扫洒。”
“我知道了。你去罢。”
“是。”那女弟子向两人行了一礼,又悄悄睃了萧琰一眼,才转身离去。
慕容绝领着萧琰穿过紫荆甬路,从篱门入园内。
萧琰看着篱园内开得热闹的木槿、蜀葵、玉簪、美人蕉等鲜花,与冰冷洁白的石墙石屋穹顶相映,有种妍如春又冰如雪的感觉。嗯,但学长只冰如雪了,哦,也是妍,不是鲜妍,而是冰雪绝绝的妍,就是那些弟子说的“高冷艳”,形容得很恰当。萧琰心里暗笑一声。
穿过白色冰冷的石拱门,便见一地都是白色的石砖,北面是白色的石廊,白色的石屋。院子很阔,几有五百步,一眼望去,都是空旷的白。萧琰扫见石砖地面上有剑痕,就明白了这内院为什么这么空这么阔。
院子很大,却只建了三间正屋,两边各有一间角屋,应该是厨房和溷室。慕容绝领她进入西起第一间屋,推开白木门,里面高爽阔,进屋更觉屋顶之高,穹顶处离地面约有三丈,有种仰望高空的感觉。一道白漆屏风隔开内外室,室内俱是白木榻案,色…色洁净,地面也是白石铺地,洁净得纤毫无垢,让萧琰想到慕容绝的白衣胜雪——果然是千山学长住的地方。
她看了眼手中提着的青色竹箧,忽然觉得不能搁下去。又看了眼自己一身青色的剑袍,忽然觉得自己也不能搁下去。抬头看向慕容绝,同样的青色剑袍,穿在她身上就是白衣胜雪的感觉。
萧琰哀叹一声,“学长,我自惭形秽了啊。”
慕容绝转脸看她,纯粹干净的气质,就算穿着一身血污,给人感觉也是无比干净,因道:“你就算一身灰,也是干净的。”
萧琰高兴道:“那我去院中滚一滚。”
慕容绝冷呵一声,手按封血剑。
“哎学长,我是说笑的。”
慕容绝看她一眼,手一伸,将竹箧提过去,绕过白漆屏风走进一色白的内室,打开白木衣橱,目光就一顿,说道:“我们的衣箧在这里。”
萧琰啊一声踩着白袜子飘进来,立即想掩目,“早知道我用白皮箧。”那个黑皮箧真是刺眼。
慕容绝看她一眼——这是重点吗?
“好吧,你师尊真贴心,竟然派人将我们的衣箧寻回来了。”
“嗯。”慕容绝点头表示师尊很贴心。
萧琰哼哼决定不嫉妒她,看着自己的衣箧,庆幸道:“这下我不用补袍子了。”
“你可以练习真气控针。”慕容绝随口建议,一边打开竹箧,将两人洗净叠好的衣服取了出来,内衣搁在内衣格里,衣裤分别用衣架挂上。
萧琰一想,“有道理。”伸手从衣橱格里拿了白木的针线盒,打开后嘴角抽了下,“你这里只有白线。”
慕容绝将她的蓝色缺胯衫递过去,说:“你可以绣朵花。”
“……花怎么绣?”
“你不是会画花?”慕容绝想起她画的蝴蝶兰、木香、绿花铁线莲送给自己,不只形似,还将三种花的神韵把握到了七八分,“你就当真气为笔,丝线为墨,衣衫为纸,大概,跟作画差不多?可以绣白花铁线莲,简单一点。”
差不多?
简单一点?
萧琰瞪着风刃割出的口子,想着铁线莲的样子,“……我觉得,有可能绣成白蜈蚣。”
慕容绝说道:“你有替换的衣服,绣坏了当涂鸦。”走到白木卧榻前,伸手压下墙上的一道金属手柄,便听一阵咔咔声,白色的穹顶裂出一道弧形纹,从中间往两边滑了开去,露出上方的晚霞漫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