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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山中，我果然被皇兄私养的心腹家臣围攻，他们想在那天杀掉我，再制造我失足摔死、意外身亡的假相，彻底除去我。”
风倚鸾说：“这阴谋也太假了吧，身为皇子，为何会被派到城外去采草呢，而且修炼之人怎么可能轻易失足摔死呢？你那皇兄太子为何一直不肯放过你，以至于不死不休呢？”
圣帝微微一笑：“大约因为，朕的性情过于倔强，妹妹姬菡也一样，娘亲慧妃也一样，我们都是从不肯低头的人，更不肯为了活命便向其他人摇尾乞怜、或者成为别人的附庸。虽然前一世朕本无意于皇权王座，但也从未屈从于皇兄的威胁，所以他大概一直以为朕要与他争权，便视朕为最尖刺的那枚眼中钉。”
“哦，难怪呢。”
圣帝又说：“这也许还与生我的父皇的态度有关。在一众皇子中，他偏袒谁、喜欢谁、讨厌谁，总是表现得过于直白，以至于受宠的皇子便敢公然欺负不受宠的那些。不受宠的皇子中，有些人活得唯唯诺诺，有些人乞怜奉迎，或者干脆甘为废人，只求保命”
“但圣上却是个硬骨头。”风倚鸾说。
圣帝道：“有些人，也许从一出生就不被看好，高高在上的帝尊若不喜欢一个人，根本不需要理由，也许因为天资，也许因为娘亲的血脉，但也许，只因为看不顺某人眉稍唇角的一颗小痣、或者不喜欢某位皇子的嗓音，或者，完没有原因，就只是纯粹的讨厌世间诸多事情都无道理，但倘若这讨厌之中，再加上皇权争斗，明争暗害，那就足以让人生起无休止的杀心了。”
风倚鸾听了一时说不出话，或者不知该接什么话才好。她心想，相比于皇族中的子弟，她小时候的日子就过得很惬意了，甚至可谓逍遥自在、无忧无虑呢
圣帝继续追思道：“那天，是我和冽蕊第一次相遇，当年她意气飞扬，横行无忌，路过比胆山时，救下了我此段回忆详见319章。当时她只有五品修为，却以五品修为越级杀掉了六品的皇兄的心腹。”
风倚鸾点点头，她在冽蕊前辈的幻境中经历过那幕事件。
圣帝说：“冽蕊说，她当时只是路过，只是兴起想杀人，并非特意为了救我，之所以留我不杀，是因为她看不顺眼一众强者欺负一个少年，她说她是魔修，魔修从来不救人，做事看心情。但我却一直对她心怀感激，因为我知道，她杀了所有人，唯独没有杀我，便是救我。当时，我要拜她为师，请她教我魔修术法，她始终不肯，最后被我缠不过，给了我一份地图，上面标注着一处魔修的传承。”
墨平意认真听着，已经沉浸在圣帝的往事中，他问道：“于是你便从此踏入了魔道么？”
圣帝点头：“皇宫中已经再无任何值得我留恋的人和地方，那天，我拿着地图，决然离开，再没打算回头。既然人心如此恶毒，血亲骨肉尚且残杀不休，那么修正道与修魔道又有何区别？魔修尚且知道分得清正反，所谓的正道皇族，却能为了权力与皇位，相煎至不死不休！？”
墨平意竟微微点头，轻声喟叹。
而风倚鸾忽然说：“圣上，能否容我插一句，我听说，你在这千年来，也有几十个子女，你对待他们似乎也不怎么样啊。既然你深知其弊，为何不能对你的子女好一些呢？”
圣帝用无关己身，无关秋月的语气说：“朕是魔修，无心那么多，朕从来就不是什么慈父，更不是明君圣主，朕为何要善待皇族后人？”
风倚鸾“”
墨平意开口道：“鸾儿，你不明白，魔修之所以是魔修，之所以能踏入魔道，大概正是因为始于心结，遂成执念。你不能以正道或者人间道或者凡俗者的朴实道德去理解魔修的念，因为三千大道，魔亦在道中，其行止处事虽与所谓的正道大不同，但实际上却自有因由。你若未曾经历过深仇大恨，未曾经历过生离死别，未曾经历过缠心之痛，便不可妄问正魔之间的是非。所以古人说过真正从大苦痛、大悲伤里爬出来的人，若不入魔，便终将成圣啊。”
风倚鸾听到这番话，一下子呆住了，是啊，没有真正经历过大苦大悲的人，根本不该妄论正魔！
圣帝一笑，对墨平意说：“没看出来，你竟能领会这一点，难怪你能以正道修为驾驭魔修之术，在亦正亦魔之间履冰无咎，而且还保持着正道的本心不变。”
墨平意也微微一笑，第一次主动向圣帝抱拳施礼，并尊称其为圣上：“圣上过奖，的确不过是遵从了本心而已。”
风倚鸾看着师父，师父这般表现挺让人意外呀，他不是本该视圣帝为大敌么？莫非师父也在某一点上，理解了圣帝？
只听圣帝继续说：“我扔掉了身上的锦衣华服，找山下的农户讨要了一身破衣，变卖了身上的一些值钱之物做盘缠，拿着冽蕊给我的地图，一路小心行走，翻山涉水，寻到了那处魔修的传承。
“此后，我孤身一人，在山野隐蔽之处独自苦修，经过了二十多年，我终于也修炼到了五品。那时，已经很久没有再听到王朝寻找我的消息，他们找了我十几年，始终没有结果，大概以为我已经死了吧，太子和几位皇兄们便也放松了追查。于是我开始在大陆四处游荡，一方面想要寻找其它的魔修传承，另一方面则要寻找我的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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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9章 昔年曾并肩横行（）
“后来，我真的再次找到了冽蕊。”圣帝的语气变得无比温柔，悠然追忆道：“我记得当时，终于重遇她时，她对我一笑，说：‘没想到是你，当年那个少年已经长大了啊’。”
圣帝微垂下眼帘，轻吁而叹，又继续说：“我视她为这世间唯一可以信任的人，不肯再离开她，她只得由我在她身边。此后，我与她一同修炼，一同横行大陆，一同去抢皇族的灵石，冽蕊生性洒脱，与我性情相投，后来我们也收罗了不少亲随，开始与皇族对抗。”
风倚鸾听圣帝讲述着这些前尘往事，竟莫名有些感动了。
圣帝却及时止刹住了这种情绪，换了语气说：“对了，朕忽然记起来了，在前世的确有一位名叫尘三斗的魔修，他后来也升到七品，还创立了一个三尘门……时间太久远了，之前一时没记起来……没想到，他这一世竟被人封印到了剑内，还落到了你的手中……？”
风倚鸾随口接道：“是呀，真没想到，而且他可能都没来得及创立三尘门。”她刚认识尘前辈时，尘前辈就讲起过他过往的经历，并没有提到过三尘门。
风倚鸾明白了，在圣帝的前一世中，圣帝不是圣帝，他没有夺取皇位、高居于庙堂之上权倾四野，而是成为了一个江湖魔头；同样在圣帝的前一世中，冽蕊前辈没有被人封入画中，她肆意而自由，并与圣帝相伴，还收了不少小弟；此外，尘前辈也没有被封印到剑中，还创了一个以他名字自名的门派。
那时的大陆，后来大概成了一个群魔横行的世界了吧。
“那您和冽蕊前辈到后来是什么关系呢？是生死相与的朋友？还是双修道侣？或者……？”风倚鸾好奇道。
圣帝沉声咳了一声：“小孩子懂什么双修？不懂的不要乱说乱问。”
风倚鸾顿时感到双颊微热，她随手拈起一块不知道什么糕点，一口塞进口中，鼓着半个腮帮子咀嚼了起来。吃东西表示自己不说话了。
圣帝看着小外甥女这可爱的模样，暗笑着轻轻摇头。
他继续自述：“我们在大陆横行了三百多年，在那期间我时常与王朝作对，就是要搅扰的整个王朝都不得安宁。父皇飞升后，太子即位，我更加作乱不止，寻找一切机会报复新帝以及曾经一起谋害欺负过我的那几位手足皇兄弟。然而后来，皇族终于知道了我的身份，皇兄立即将此事报与上界的历代诸先皇，上界的先祖们派了仙臣到下界，要以忤逆之罪名将我处死。”
“为什么不是叛乱或者篡位的罪名？”风倚鸾吃着点心，口齿不清地问道。
“用什么罪名已经无关紧要了，反正朕已经彻底背叛了姬氏，且不敬君父，不敬兄长，还修了魔道……说朕忤逆也没有错吧。”
“哦哦。”风倚鸾点头。
圣帝说：“上仙来势汹汹，那时冽蕊已经修到了七品，她带着我四处躲藏，躲避上界仙臣的围捕，后来在骨云山寻到了一处藏身之地，几年后，我也升到了七品，我们开始冲击八品的无妄境界，只要突破到无妄境界，便能踏入魔界，离开这个世间。
“但那些仙臣终于还是找到了我们。冽蕊为了救我，布下一个阵法，强行开启了通往魔界的通道，她说，她要和我一起逃到魔界去。然而就在皇族上仙围攻骨云山的最后关头，她却把我一人推到了魔界，随后关闭了两界的通道，她则带着十几名愿意誓死跟随我们的魔修抵力拼杀……我从渐渐闭合的通道、扭曲模糊的影像，看到她最后的身影时，她正在与皇族上仙激战，生死不知……
“后来，魔界的通道被上仙彻底封印，自此两界相隔，我也再没有冽蕊的消息，不知道她是死了，还是被抓走，或者已经万劫不复，元神寂灭……”
说到这里，圣帝唏嘘不已，风倚鸾静静听着，眼前似乎已能浮现出那时的情景，而墨平意也为之动容。
圣帝继续说：“此后，我在魔界修行了上万年，经历了种种不易，努力修炼，终于修得玄尊境界。但在那一万六千年里，我始终放不下此世之事。
“冽蕊她……我们曾经在一起时，她始终不肯完全接受我对她的爱慕，若情若友、仿佛始终隔着薄薄的一层纱，然而她却又在那样的关头舍命为我……我总在想，时间若能倒流，时空若能逆转，那么以我玄尊的实力，便足以能与仙界的那些先祖们抗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