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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怪客-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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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布鲁诺可能无罪。有时他想,布鲁诺犯下罪行之事是这么地精彩,他先前加请其上的罪名便消去片刻;有时候,他觉得即使布鲁诺曾寄给他一份书面自白书,他也会怀疑其真实性。然而,他必须向自己承认,他“确信”布鲁诺杀了人。数星期过去,警方却未获取任何有力线索,似乎加强了他这个信念。正如布鲁诺说过,警方查不到动机,怎么会有线索呢?他九月份寄给布鲁诺的信使他沉寂了一整个秋天,但就在他离开佛罗里达之前,布鲁诺寄来一封严正短笺,说他十二月将回到纽约,并希望能和他一谈。盖伊下定决心不与他有任何瓜葛。 
  但他仍感不安,对一切不安,没来由地不安,不过主要是对他的工作感到不安。安叫他有耐心点。安也提醒他说他已经在佛罗里达证明自己的能力了。她给予他比以往更加急需的温柔和抚慰,但他发现在他陷入最低落、最固执的时刻里,他并不总是能接受这些温柔和抚慰。 
  十二月中旬的一天早上,盖伊正懒散地研究着康乃狄克一栋屋子的设计图时,电话响起。 
  “喂,盖伊。我是查理。” 
  盖伊认得这声音,他感到他的肌肉备战般地绷紧起来。但麦尔斯就在房间另一头听得到说话声的地方。 
  “你好吗?”布鲁诺带着笑意,诚挚地问。“圣诞快乐。” 
  盖伊缓缓地把话筒挂上。 
  他瞥一眼麦尔斯,他是和他共用这一间一房大办公室的建筑师。麦尔斯仍趴在制图桌上。在绿色百叶窗下方,几只鸽子仍低着头猛啄着他们不久前撒在窗台上的谷粒。 
  电话铃声又响起。 
  “我想见你,盖伊。”布鲁诺说。 
  盖伊站直身子。 
  “抱歉,我并不想见你。” 
  “怎么了?”布鲁诺勉强笑了几声。“你会紧张吗,盖伊?” 
  “我就是不想见你。” 
  “噢,好吧。”布鲁诺受了伤害似地嘶哑道。 
  盖伊手持话筒等着,决定不先退却,最后布鲁诺便挂了电话。 
  盖伊的喉咙很干,于是走到房间中央的公共饮水处。在饮水处后面,阳光正好斜照过那张有四栋几近完工的帕米拉大楼的大型鸟瞰照片。他转过身,背对着照片。已经有人邀请他到芝加哥母校去演讲,安届时会提醒他。他还将为一家首屈一指的建筑杂志写一篇文稿。但就目前接不到委托案的情况看来,帕米拉俱乐部应该是大家将联合抵制他的公开宣言吧。为什么不是呢?他不是拜布鲁诺之赐才能建造帕米拉的吗?或是拜凶手之赐呢? 
  几天之后的一个下雪的晚上,当盖伊和安步下他西五十三街公寓屋子的褐色沙石阶梯时,他看到一个没戴帽子的高大人影站在人行道上凝视着他们。一股警觉的刺痛感传导到他的双肩上,他抓住安的手臂的手不知不觉地加大了力量。 
  “哈啰。” 
  布鲁诺说,他的声音轻柔中带着忧愁。在微暗的情况下几乎看不见他的脸。 
  “哈啰。” 
  盖伊回了他一声,仿佛是对陌生人的回应般,又继续走着。 
  “盖伊!” 
  盖伊和安同时转过身去。布鲁诺向他们这儿走来,两手插在外套口袋里。 
  “什么事呀?”盖伊问。 
  “只是想跟你打声招呼,问问你的近况。” 
  布鲁诺以一种困惑而且笑中带恨的表情盯着安瞧。 
  “我很好呀。”盖伊冷静地说。 
  他拉着安,一起转身走开。 
  “他是谁呀?”安低声问。 
  盖伊很想回头看。他知道布鲁诺仍然站在他们离他而去的地方,知道他会一直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也许还会哭呢。 
  “他是上个星期来找工作的人。” 
  “你帮不上他的忙吗?” 
  “帮不上,他是个酒鬼。” 
  盖伊故意开始谈起他们的屋子,因为他知道现在他没有别的正常话题可谈。他说他已买下了那块地,而且正在打地基了,过完年,他将到阿尔顿去待个几天。看电影时,他在心中推测着要如何才能摆脱布鲁诺,如何吓吓他,好让他因此害怕跟他联络。 
  布鲁诺想要他做什么?盖伊两拳紧握地坐在电影院。下次他会以请警方调查为由来威胁布鲁诺,并且也会照做。说警方会调查他能带给他什么天大的伤害? 
  但布鲁诺到底想要他做什么呢? 
   
   


19



  布鲁诺并不想去海地,但海地可让他避避风头。纽约、佛罗里达或美国本土的任何地方,只要是盖伊也在那里、又不愿见他的地方都是个伤心地。为了抹去他的痛苦和郁闷,他在大内克区的家中已灌下了很多酒,而且为了让自己有事做,已用步幅测出屋子和庭院的大小,用裁缝师的卷尺测出他父亲房间的大小,他顽强的弯身移步,测了又再测,像是有时只微微晃离既定轨道而不知疲倦为何物的自动操作装置般,显露出这是酒醉而非混乱。因此他在见过盖伊后,花了十天的时间等待他母亲及其友人爱莉丝·蕾芬威尔做好前往海地的准备。 
  有好些时候,他感到自己处于某种至今仍不可解的变态阶段。他在屋内、房间中独处时,觉得他已做出的事像顶皇冠般栖置在他头上,但却是一顶其他的人看不到的皇冠。他的泪水能很轻易快速地便决堤奔流。这时候他想要有份鱼子酱三明治当午餐,因为他有资格吃些又大又黑的最上等鱼子酱,而当家里只有红色鱼子酱时,他便叫赫伯特出门去买些黑色鱼子酱回来。他吃了四分之一个烤过的三明治,喝了一口掺水威士忌,然后凝视着烤过的三角形三明治,差点儿就睡着了,终于他一手抓起三明治。他一直瞪着它,直到它不再是个三明治,也瞪着装了酒的杯子,直到它不再是个杯子,而只有杯中的金黄色液体是他自己的一部分,于是他一口干了它。空杯子和卷曲的三明治是嘲弄并责问他是否有权使用它们的生命体。就在这时,一辆屠夫的卡车驶离车道而去,布鲁诺还皱起眉头看它离去,因为一切突然都鲜活了起来,而且正飞快地要逃离他——卡车、三明治和杯子,以及逃不了的林木和囚禁他的这栋屋子一样,都流露一股轻蔑。他同时用两拳击打墙壁,然后一把抓起三明治,打碎它无礼的三角形开口,再一片片地把它丢进空荡荡的壁炉去烧,黑色鱼子酱像许多垂死的小人般弹跳,每一撮都是一条人命。 
  爱莉丝·蕾芬威尔、他母亲和他,以及两名波多黎各人在内的四位船员,于一月中旬乘蒸汽游艇“神仙王子号”前往海地,这艘游艇是爱莉丝花了整整秋冬两季的时间从她前夫那儿揪夺过来的。这一趟旅行是为了庆祝她第三度离婚,她在几个月之前就邀了布鲁诺和他母亲同行。出航的愉快心情激使他在最初几天里装出漠不关心和厌烦的样子。没有人注意他。爱莉丝和他母亲几天来整个下午和晚上都在船舱中谈天说地,早上则在睡觉。为了向自己证明,在跟爱莉丝这么个老女人一起被关在船上一个月之久的乏味前景下,他也能够快乐度过,布鲁诺说服自己,他已相当疲于留意不让警方追查到他,而且他需要空闲的时间来想出除掉他父亲的办法。他也推断,时间过得越久,盖伊就越有可能会改变态度。 
  他在船上仔细规划了谋杀他父亲的两三个主要计划,其他计划只须以这些计划为主轴就对了。他深以他的计划为傲——一是在他父亲的卧室用枪行凶,一是用刀,而且有两种逃跑方式;另一个方式是趁他父亲每天晚上六点半在车库停车时,用枪、用刀行凶,或徒手勒死他。最后一个计划的不利之处,是作案环境不够暗,但相对的,其手法简单,弥补了这点不足。他几乎听得到他的计划顺利进行而发出的“喀嗒、喀嗒”声。然而,每次他完成一张详细的草图时,就觉得必须把它撕碎,以保安全。他便这样不休不止地画了图,又把它撕碎。在神仙王子号绕转过梅西岬,开往海地首都王子港的途中,他已在巴尔港湾到维京群岛最南端的海上,一路撒下许多被他细分过的计划种子了。 
  “一个配我王子号气质的气派港口!” 
  爱莉丝大叫着,趁着与他母亲谈话暂歇之时,轻松一下脑子。 
  在离她们有段距离的转角阴影下,布鲁诺慌乱地收起他作过画的纸张,抬起头来。在海平线的左方,看得见成一灰色虚线的陆地。海地到了。见了它反而比未见它时倍感它似乎遥远陌生,他离盖伊越来越远了。他从躺椅上爬起身来,走到左舷栏杆旁。他们将在海地玩几天后才继续上路,然后将再进一步往南行。布鲁诺纹丝不动地站着,感到挫折感在体内一阵一阵地腐蚀着他,正如此刻直晒着他苍白腿肚的热带阳光要熔化他一般。他猝然将计划书撕成碎片,双手越过舷侧一摊,让纸片随风散落。乖张的风势将碎片吹向前方。 
  当然,跟计划一样重要的是找人来执行。他心想,要不是无论计划有多详尽,他父亲的私家侦探哲拉德都会盯住他不放的现实顾忌,他会自己动手的。此外,他想再测试一下他的无动机计划。找麦特·雷文或是卡洛斯吧——问题是他认识他们。而且在不知对方是否会同意的情况下,便设法与之交涉是很危险的事。布鲁诺见过麦特几次了,一直没机会提起此事。 
  王子港发生了某件布鲁诺永远不会忘记的事。他在第二天下午要回船上时,从横跨船和码头之间的踏板上掉下海去。 
  当天热气弥漫的高温使他一阵茫然,而兰姆酒使情况更糟,让他觉得更热。从城堡饭店要回船上拿他母亲的夜用鞋途中,他在海岸街道附近的一家酒吧驻足,喝了杯加冰块的威士忌。船员中有一位波多黎各人,布鲁诺第一眼就很不喜欢他,结果那人也在酒吧内,还喝得酩酊大醉,一副他拥有此镇,拥有神仙王子号和其余的拉丁美洲国土似地四处咆哮着。他叫布鲁诺“白鬼”和其他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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