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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3章 团圆饭上的十几双空碗筷（）
帝琉笙带着曦禾到场的时候，穆澄已经安静坐在了桌旁，姿态很是优雅的细心搁置着碗筷。
她还是头一回见他在吃饭上如此认真细致，顿时吃了一惊，和一旁立着伺候的石非小天使打趣道：
“你家世子每次吃年夜饭，都会这样的么？”
她目光所指的地方，自然不是向来都草草吃饭的穆世子这回居然做出了要认真吃饭的样子，而是因为那桌上摆着的足足十几双空碗筷。
帝姬大人来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了。
然后她在心里粗略一数，在场的只有她、穆澄、曦禾、霏砚、石非、蔺影六个人。
就算穆澄打算再加上厨房的掌勺师傅、园丁兼官家的何伯，外加何伯的徒弟小园丁，等等一起来吃饭，也统共才不过九个人啊。
搞十几双碗筷，这是要搞事情？
石非小天使是何等人，看人眼色可是一级棒，再加上和帝琉笙经过这么长一段时间的相处，早就对她的性格十分了解，所以只是一个对视，就晓得帝琉笙到底在问些什么。
遂小心翼翼的抬眸瞥了一眼亲手摆放着碗筷的穆澄世子，弯腰低声，在女子的耳边悄悄道：
“世子妃，您也别见怪。世子殿下为了不惹陛下怀疑，平时从来都不会去即墨郊外的青箜山祭祀侯爷和夫人。世子自知不孝，却也没办法。最后，也就只能每年的除夕这天，在年夜饭桌上摆上几位已逝长辈的碗筷，略表追思之意罢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帝姬大人听完之后，再看一眼对面眉眼中隐隐染着一抹悲戚之色的清隽少年，心里顿时觉得有那么几分不是滋味。
穆澄为了不让任何人看出他有复仇之心，竟然已经被逼到了连自己的父母都不能去祭拜的地步。
这是何其难以忍受的痛苦和奇耻大辱。
若是降临在了普通人的身上，人们心里那种对逝去父母亲族的愧疚和自责，恐怕都会活生生逼疯和压垮一个人。
可是尽管如此，穆澄都还是坚定地隐忍了下来。
原因没有别的。
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给这些逝去的亲族，一个报仇雪恨的机会。
帝琉笙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神态看上去自然些。
她轻声问向石非：
“能简单的跟我说一下，那些碗筷，都是什么人的吗？”
既然这些人是穆澄看重的亲人和长辈，那自然也就是她帝琉笙的亲人和长辈。
即将同桌一起吃年夜饭，却连对方的名讳都不晓得，这种没有礼仪和涵养的事情，帝姬大人是不会让它发生的。
石非闻言，似乎有些惊讶这位娇生惯养的相府小姐居然会关心这个问题。在最初的愕然和愣怔之后，还是极具耐心的认真为她介绍起来：
“回禀世子妃。世子每年准备的年夜饭上，为追思逝去亲族，常备的通常有八双碗筷。其中包括世子的父亲，镇远侯穆长懿；还有世子的母亲，您知道的，便是当今陛下一母同胞的亲妹妹，端怡公主。”
第1024章 都是他的亲族（）
“嗯。”帝琉笙点点头，“侯爷和公主都是穆澄的至亲，我明白的。”
石非的表情很欣慰，显然是觉得眼前这位未来的世子妃，果真与普通的那些个只知道考虑母族利益，拼尽全力只为声名和财富的世家女子不同。
她是真正在乎和想要理解自家世子的人。
感受到了这一层，石非解释起来的时候，也更加详尽。
“虽然这些都是已逝之人，有些人甚至最后连完整的尸身都没能在战场上找到。可是这些人对于世子来说，都是曾经的至亲至信。世子妃若是想要知道的话，属下就会详尽的告诉您。”
石非的眼眶微红。
显然接下来他将要提到的那些人名对于他来说，不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些名字，更是在他脑海中残存着无数温暖回忆的旧人：
“剩下的六双碗筷，有世子的亲叔叔，侯爷的胞弟，穆长英将军，穆二爷；还有二爷的发妻，荆汉君。”
“他们离世的时候，都还很年轻，只有三十多岁。穆二爷应该是战死沙场的，因为他的尸体被找到的时候，身中足足三十多根羽箭，将他的背部插满，直至气血流尽。而二爷的夫人应该是在逃亡之时，死于南晋兵士的乱刀之下，身上的首饰，值钱的玉器，都被他们抢了个干净。”
“还有世子的堂兄，二爷的长子，年仅十六岁便战死沙场的少将军穆澈。穆澈少将军想当年是多么意气风发的一个人啊，世子跟少将军的关系最好，比亲兄弟还要亲。那可恶的南晋人，挟持了少将军为人质，利用少将军，来逼世子和夫人投降。少将军为了不让自己成为累赘，在南晋人的地牢中，用锁链割喉自尽了”
石非说到这里的时候，语气已经哽咽。
而帝琉笙才不过听了这血海深仇中的一点点边角，便已经愤怒的双拳紧握。
她下意识的抬眸看了一眼对面桌角的穆澄，这才发现他已经在不知何时，听到了石非跟自己的对话，正凝眸看向他们二人。
帝琉笙与他的视线相撞，却只看到了对方那双漆黑而又深沉的眼眸。
那双眼眸里无悲无喜，虽然不见悲伤，可是她却明白他心中刀割般的疼痛。
在雲南失守的噩梦来临以前，那都是他曾经最为亲近，朝夕相处的兄弟和亲人啊。
“二爷的夫人荆氏，在属下的印象中，一直都是一个温柔而又美丽的女人。世子的堂妹，也就是二爷的独女穆怜，死的时候，也就不过是一个九岁的小丫头片子。看起来看起来也就跟世子妃您的六弟元景誉一般大小。怜小姐性子疯闹，世子却很宠着她，就算被恶作剧了，也从不会黑脸责骂。”
“可怜小姐的母亲荆氏，每次都会领着怜小姐亲自来跟世子道歉，并且苦口婆心的教导怜小姐，不可以捉弄自己的哥哥。怜小姐最后，应该是被南晋军队追捕的过程中，不慎摔倒了。却因为她的身形太小，没有人发现她，就这么被路过的战马，活活踏死了”
第1025章 开席（）
“此外，还有世子的乳母芸姨，以及夫人当初的陪嫁宫女，秋雨姑姑。这些都是陪伴着世子长大的人，可是她们已经全都死在了当年的雲南战场上。”
听完了这一个个的人名，帝琉笙的心中久久难以平静下来。
对于穆澄来说，这便是血海深仇。
她虽然一时间有些难以消化，却也不得不在石非的叹息声中，缓缓抬起头来，与对面的清隽少年对视。
据石非以前和她的闲聊，她大概知道，石非小天使严格来说，并算不上是穆府的老人。
他才来雲南没几年，穆府便覆灭了。
所以他才能没在泪奔的状态下，跟自己讲述完这些事情。
要是换了霏砚，何伯，蔺影这样的穆府老人，这些死去的人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亲人一般的存在。要这么将亲人们的死因一一说出，这对普通人来讲，实在是太残忍了，无异于酷刑。
“石非，退下吧。”
那厢坐在桌边沉默的清隽少年终于开口，石非小天使哽咽一番，但还是听从命令的退了下去，不敢再多言什么，以至于触动了少年的伤心事。
帝琉笙也是将眼中微红拭去，凝眸望着穆澄，勉强露出了一个还算和善的笑容，指了指桌上那些热气腾腾的菜肴：
“木头，咱们还是快点开始吃吧。如今天气冷，等一会儿，这菜差不多也就该凉了。”
蔺影闻言，也在一旁用很是公式化的语气汇报道：
“世子，人已经差不多到齐。至于何伯他们今晚去和禁军里的亲戚一起吃年夜饭了，所以今晚就不来了。我们现在要不然就现在开席吧？”
穆澄沉默看了一眼空着的两个座位，没多说什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好，开席吧。”
帝姬大人有些遗憾的看着那两个空着的座位，原来何伯和小园丁在即墨还是有家人的。
在这种时刻，他们很是简洁干脆的就抛弃了公主府，转而去了别处。
不过想来穆澄也不是那么小肚鸡肠的人，不会计较这么小的事情。
年夜饭，就在这种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气氛中，开席了。
桌子上的菜品，山珍海味，并且几乎每一道菜，都特意的迎合了帝琉笙的口味。
几乎是随着开席令刚下，帝琉笙的碗里面便塞满了小山般高的食物。
曦禾和蔺影他们，也没再顾忌着主子和下人的分别，大家都是很平等的坐在了一个桌子上，和乐融融的吃着团圆饭，一边斗嘴，一边斗酒，一时间很是热闹。
石非小天使和曦禾两个就像是冤家，一上桌子就各种抬杠。
帝姬大人每次都是言笑晏晏的在一旁听着，时不时乐不可支的加上那么两句，再给每次都被强行背锅的霏砚补刀。
导致原本应该千杯不醉的霏砚护卫，在被罚了几十杯酒之后，也有些扛不住了。
“世子妃，属下属下真的不能再喝了。”
霏砚急了。
在他的印象中，自己一直都是很海量的。
第1026章 这是她的报复（）
可是就算再海量，也不能任着他们用这种方式灌下去啊
然而帝琉笙和石非好不容易才逮到了这个随意整蛊面瘫霏砚的机会，又怎会理会他的求饶，那么轻易地就放过他呢？
帝琉笙和石非小天使交换了一个眼神，又给那厢安静吃着饭菜的穆澄传去了一个“嘿嘿嘿”傻笑，随后，在穆世子蹙眉疑惑的神情中，两个人就像是提前商议好了似的，一同在桌底下，踩了霏砚护卫的一左一右两只脚。
无端被踩的霏砚护卫吃痛，嗷的一声惨叫起来。
桌上不明所以的几个人看着突然站起来的他，不懂得一向沉稳淡定的霏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