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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眼前的这个人，除了看起来比自己想象中的年岁要青稚很多之外，还多了一种青霜说不上来的感受。
天悲看似冰冷，可是他的眼眸中却带着一抹温情，那是一种悲伤，在经历了重大变故之后，方才沉淀下来的一种情感。
可以想见，大概在很多年以前，天悲并不是这样的一个人。
“如果本尊说是，你就会害怕本尊吗？”
天悲没有直接回答青霜的问题，而是抛出了一个反问。
青霜摇了摇头：
“不，我不害怕。”
这个魔尊，与他想象中的魔尊是不一样的。
如果他就是魔尊，那么青霜就一点也不害怕。
“有意思。”天悲在得到这个答案的一瞬间，居然对着他扬唇笑了。
将最外层的黑色大氅脱了扔在一旁，天悲将满头的青丝挽起，对着青霜道：
“陪本尊聊一聊吧。今日，你不是神族，本尊也不是你们口中的魔族。本尊想要听一听，你的很多评判。”
“好”
本来要寻死的青霜，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在自己生命中的最后一刻，居然还能有这么一个机会，跟这位魔界之主聊上一聊。
天悲也没有挑剔，他在岸边随意寻了个位置，将大氅往地上平铺，便盘膝坐下，他也伸手邀请了满脸伤疤的青霜，“请坐下吧。”
青霜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但他咬了咬下唇，即使心里有些害怕，但还是胆战心惊的坐下了。
“本尊想问问你，天界的人，是如何看待我圣族的？”
青霜没有想到对方居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而且在问的时候，那张妖冶俊美的容貌上，居然还带着孩子般的童稚好奇。
青霜咕咚一声，有些艰难的咽了咽口水，这才回答道：
“从我小时候从长辈那里听来的说法，说魔族呃，你们圣族，都是一些被三界赶出来的罪大恶极的人，是邪恶和肮脏的代表，但是你们觊觎我们的阳光，觊觎我们丰富的物产，所以你们时刻都在想着夺取领地。你们残忍无情，会虐杀我们的将士，还屡次作恶凡间，造成三界动乱”
青霜也知道自己说的的确是有些不留情面了。
但是既然天悲问了，他就会如实回答。
“原来，你们居然是这样看待我们的么？”天悲忽然就有些理解。
为什么他当初偷偷溜出去看世界，但是当自己圣族的身份被人发现之后，大家都会用那种嫌恶的眼神看着他了。
“其实，不是这样的。”天悲垂下了眼眸，这个时候的他看上去并不像什么魔族尊主，而只是一个像青霜这样，远离了父辈支持的孩子。
“我们圣族中的很多人，打降生起，就是生活在没有阳光的慈悲城中。我们并不知道祖上的人做了些什么，甚至我们的父辈、亲族，都不知道具体为什么会沦落到慈悲城。可既然我们降生在了这里，头上生有两只与普通人不同的犄角，就代表我们只能想办法在这里生存下去，只能接受自己的身份。”
青霜说到这里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荒海上方常年不散的昏暗瘴气。
那瘴气遮挡住了明媚的晨光，别说是太阳了，就连一丝丝小小的光束都透不进来。
“但是我们也很渴望着阳光，所以就会向外外面的世界。你不知道，城中有很多孩子，因为从来都照射不到阳光，所以往往会得十分严重的皮肤病。很多孩子都没能逃过病魔，就那么可惜的夭折。只有最强壮、最幸运的孩子，才能够在这种环境下存活下来。”
“本尊的兄弟们为了抢夺尊主的位置，死的死、伤的伤。本尊无心与他们争抢，反倒好运的成为了唯一活下来的那个，接替了我父尊的位置。”
“可是本尊并不想要坐这个位置。”
天悲的眼眸中有着动容，想必也是回想起了当时的难以接受：
“本尊从来不喜欢束缚，也不喜欢这个尊主之位。可是我父尊年迈，即将堕入虚无。我兄弟手足只剩下我一人，我必须接替这个位置。必须继承父辈、祖辈的遗志，要发誓终有一日，必须带着我的子民们，走出这个暗无天日的城池，去往光明、能够看见花朵阳光芬芳的地方。所以，本尊只能选择穿上这身黑色的衣袍，战战兢兢的坐在这个位置上。”
天悲看向青霜，他的眼睛有些湿润：
“这种被强行灌上了某种期望的感觉，你应该能够明白吧？”
天悲的父亲是希望他能够统领全族，完成祖辈的心愿。
而青霜的父亲是希望青霜能够成为一个优秀的继承人，让司命一族后继有人。
其实天悲说的对，这是一种强行被加上的愿望，并不是他们自己本身想要的。
天悲做到了，但依旧很痛苦，每天都过得不开心，在这种遗志中煎熬。
而青霜没有做到，就是被直接抛弃，连煎熬的资格都没有。
“你觉得很不公平，对么？”天悲叹了口气，他眼中的情绪也平静了下来，“可不公平就是不公平，你只能将它继续。因为你生来就没有选择的权利。”
你要背起的重量，就是活下去的勇气。
要是一个人身上毫无负担和压力，那才是真正的绝境，就会像现在的青霜一样，轻易就放弃了活下去的希望。
“本尊不希望你死。”
“如果你真的觉得自己没有地方可以去了的话，如果你不嫌弃，你可以来本尊这里。本尊会给你重新定义，你所需要做到的，只是完成本尊给你的愿望。”
第2058章 有些同病相怜的味道（）
不管在什么情况下，人只要没有了压力，就会失去前进的动力，会感觉到迷茫。
在这种时候，就很容易失去生存的希望。
天悲所要给予青霜的不是救助、也不是收留、更不是同情。
那是一种单纯的施舍，想必像是青霜这样的人，大概根本就不屑于那种施舍。
所以天悲才要以这种方式，去激励青霜能够活下去，而且还要好好的活下去。
“本尊给与你的第一个愿望，就是复仇。”
你不是恨你的父亲和你的弟弟吗？
他们希望你死。
那你就偏偏要好好的活着，只有这样，才是真得逆反了他们的愿望，才会让他们觉得不舒服，才是真正报复了他们。
如果你现在就去死，只会让他们觉得自己解决了一个大麻烦。他们会照样过的好好的，活得好好的，并且很快就会把你这么一个人给忘记，再也不记得你曾经为了他们所付出的一切。
那样根本就不值得。
“所以，你得好好的活下去。去做你喜欢的事情，去找到你想要达成的东西。”
本尊能够帮你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至于最终，你到底能够突破到什么地步，就全看你自己了。
因为青霜从头到尾都没有堕过魔，所以他的头上并没有犄角，看起来不像是魔族。
可他虽然是神族，却也没有仙骨，因而身上也没有仙气。所以慈悲城中的人，甚至一度以为他们的军师大人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
然而实际上并不是的，青霜只是一个没有仙骨、没有神力，但却拥有永恒寿命的神族。
从外表看上去，的确跟凡人没有任何的不同。
要非说出一点区别来的话，那就是青霜拥有凡人所不曾拥有的长久寿命。
“是尊主大人收留了我，如果没有尊主大人与我一番推心置腹的交谈，恐怕我现在早就成为了那荒海中的一滩淤泥了吧。”
青霜赤红着眼眶，回过头来死死的盯着天算子：
“所以天算子，你根本就不懂我到底经历了什么。你的在天庭活得痛快，有父亲的宠爱，还顺利的坐上了司命星君的位置。但是你根本就不知道在慈悲城中奋力向上爬的我，到底是怎样的一种生活状态。你剥夺了我的一切，对我见死不救，现在到了我的面前，你居然还能厚着脸皮说出‘你理解我’的话来。天算子，我的弟弟啊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很可笑吗？”
诚然，当年的事情中，错的更多的是前任的司命星君。
可是这并不代表着知情不报的天算子就没有任何的过错。
青霜之所以沦落到这一步，跟天算子的存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是完全脱不开的。
“我如今摘下面具，就是想向你证明，我没有堕魔。”青霜的语气坚定，但是却溢满了悲戚。
“我没有背叛神族，是你们先对不起我。所以你看，就连天道也未曾判罚过我，也未曾将我堕魔。天算子，你不觉得愧疚吗？”
天算子在荒海岸边，见到青霜的第一句话，就是认定青霜必定已经堕魔。
可当初天悲并没有强迫青霜加入魔族。
而青霜这些年来坐在军师之位上下达的那些命令，全都只是青霜为了报答当初天悲收留的恩情，所以才这样罢了。
“对不起”
天算子的喉结颤抖，语气也很哽咽。
他愧疚的垂下了头，甚至都有些不太敢去看青霜的眼睛：
“哥，是我误会你了。哥从来都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我知道你肯定不会帮着魔族来害我们的。哥求你了，回头是岸，你真的已经不能再继续错下去了。”
然而，天算子这番肺腑之言，却似乎刚好触碰到了青霜的底线。
他的情绪猛然激动起来，指着天算子道：
“什么是错？我帮助尊主大人，就是错？而帮着你们，就是对了？”
没有这样的道理！
天底下本就没有绝对的“对”和“错”。所谓的对错，都只是因为双方所在的阵营不一样，各为其主罢了。
青霜的语气变得异常的愤怒：
“你有什么资格让我回头是岸？天算子我告诉你，我从来都不曾后悔过我做出的每一个选择，因为我觉得我的选择是正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