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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只眼看光明，一只眼看黑暗。
一只眼看人间，一只眼看到冥河。
他的眼睛是睁着的，却十分的晦暗无神，透不出丝毫光彩，仿佛已经被什么东西遮掩住。
他的身形埋入土中，仿佛早已死去多年，却不知为何还未腐烂。
他的心，也一面挣扎着想要从漩涡之中脱出，另一面又甘心就此沉沦，陷入万劫不复。
人一生有多少次抉择的机会？又有多少次被迫做出选择？
灵觉犹记得当初离开禅音寺前，师父所说：“灵觉，你天资聪颖，悟性极佳，心性沉稳，修为远超同辈，但也正是因此，你此生必有一劫。度过此劫，方可翱翔穹宇。你可知道为师所说之劫为何？”
灵觉当时懵懂摇头。
“唉，天意，也是因果。不偿还此因果，你恐怕难以渡劫。”师父一阵叹息，睿智的双眼充满悲悯地看着灵觉。
“孩子，你是情劫。”
轰！
这个念头升起，灵觉的身形陡然下陷，下沉之势陡然加快，快到灵觉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他僵硬的面容上现出一抹挣扎，可折磨挣扎很快就被枯木之下的黑土所掩埋。
灵觉沉，沉，沉，最后伸在外面的手指动了动，做出最后的挣扎，却还是整个没入了黑土之中。
而此时，石柔才刚赶回佛塔寺，飞快地闯入了寺院的大门。
“灵觉！！！”石柔大喝。
“灵觉！你在哪里？回答我——！！！”
“回答我回答我回答我”空阔寂寥的佛寺响起了回声，给这安静过头的地方平添了几分诡异的感觉。
“灵觉——！！！”石柔心中的预感极其糟糕，她有一种感觉，灵觉已经中招了，而且还很严重！可恶！她为什么要那么早离开？就不应该听信灵觉的话，放他一个人在这个莫名的地方做什么修行！至少也要再多陪他几天，确认情况才行！！！
石柔咬着牙，在废墟般的佛寺中到处寻找灵觉的身影。
“叮当！”
忽然，某个地方响起了细微的铃声。
那个铃声虽然非常微弱，但石柔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
“灵觉？！”
石柔快速循声而去，来到了一颗枯木之下。
枯木下的土地是黑色的，这里与其他地方相比，显得较为干净整洁。
石柔微微思索，知晓灵觉当初必然是在这个地方打坐修行过，可是人呢？去了哪里？
石柔注意到黑土地上遗落的通冥铃，知道刚才就是通冥铃发出了响声，提醒她在这里。宝物有灵，这句话果然没错。
石柔捡起了通冥铃，想了想，又将鬼牌取出，想了想，有些神经质地念道：“鬼牌啊鬼牌，若是你知道入口在哪里，麻烦给我指个路？”鬼牌是来自幽冥界的，或许，它也知道如何重归幽冥界也未可知。何况之前它吞噬过魔头的举动，让石柔知道这样东西一定不简单。
可鬼牌却一动不动。
石柔又顿了顿，说道：“如果你帮我找到灵觉，日后定有重报。”
话音方落，鬼牌忽然在石柔的手中振动了起来，继而漂浮于半空之中。它的鬼面依旧是毫无生气，可石柔却觉得，它是在盯着自己，审视自己。
石柔立即道：“我石柔说话，从来都算话。”
“兹”的一下，鬼面转过脸去，然后“看”向下方——枯木之下的黑色土地。
或者说，是土地里的地方！
石柔眼角一跳！
“他在下面？”她有些不敢置信地道。
鬼面轻轻点了点头。
石柔双目大睁，喃喃自语：“他真在下面？可是他怎么会在下面？”
“那么，我该怎么下去？！”石柔又问道。
鬼面将“目光”移到了石柔手中捏着的正在发着莹莹光芒的佛骨舍利上。
“用这个？对，之前也是它让我感应到灵觉的危机，莫非是因为这两枚佛骨舍利同出自于慧通当年的火化之身，才有通灵的功效？”
“不管了，死马也当活马医。”石柔手握佛骨舍利，宁心静气，想要通过佛骨舍利来感应灵觉所在的地方，继而赶到他的身边去。
在她没注意的时候，鬼牌已经悄然飘浮到一边，远离石柔所在的地方。
敖烨却注意到这一点，双眸微眯，注意着鬼牌的一举一动。他到现在也没有明白石柔和灵觉之前到底在找什么，此刻灵觉又去了哪里。看起来灵觉像是被埋进土中，但绝不是这么简单，否则直接开挖就好了，哪里需要石柔这么费神？
陡然间，石柔的身上也散发出一抹柔和的白光。
继而，她脚下的黑色土地像是活了过来似的，不断蠕动、抖动，就像是土地变成了活水。
石柔扑的一下掉进了黑土化成的黑水中，就此淹没不见。
“石柔？”敖烨微微一怔，一步上前踏入那黑土的范围内。
可他脚下所踏的，又哪里是什么黑水？根本就是完整干燥的徒弟。
怎么回事？
鬼牌此时还飘浮于半空中，“目光”森冷地盯着石柔消失不见的地方，最后忽的震动了一下，“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闻声，敖烨隔空摄取，鬼牌落到了他的手中：“告诉我，石柔去了哪里？”
可任由他如何威逼利诱，鬼牌都纹丝不动，仿佛根本不在意他开出的条件一样。
“啧，真是麻烦。”敖烨收好鬼牌，四处转了一下，忽然觉得他可能真的无法完成龙王伯父所交代的这个任务。
一想到这个，他觉得更烦躁了。龙王待他极好，视若己出，却很少交代他做什么，难得有一件事让他做，他居然还完不成，这让他怎么跟龙王交代，以后还怎么在东海混？
石柔那个丫头，真是太能惹祸了。
第275章 神魂（）
无边无际的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水。
看着周围那熟悉的景象，石柔知道，自己此时确实已经来到了久违的幽冥界。
石柔飘浮在冥河的上方，看着河两岸完全不同的景色，一面是旷野，一面是城池，远方似乎还有金铁交击与喊杀声，不过这些都不是她现在所关心的。
她想知道的，只有灵觉的去处。
石柔伸手朝储物袋里一摸：“咦？鬼牌没有跟着进来？还想继续让它指路来着不过也可以理解”当初鬼牌为了能够跟着他们离开幽冥界，现身抵挡了铁笔惊天一击，此刻再想让它回来，恐怕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算了，还是通过佛骨舍利来找。”
作为一个能够吸引万鬼来噬的大活人，石柔没有忘记在自己周身布置一圈幽冥之气，随即便沉入心神，开始感应另一枚佛骨舍利的所在。
灵觉在黑水河中飘荡。
黑水河，又名冥河，万千鬼魂葬身之地，也是容身之地。
没有任何法力保护自身的灵觉，此时万鬼噬身，痛不欲生。
只是此时的他，还坠入心魔那种更痛苦的境地之中。与此相比，身的痛苦反而不那么明显了。
惶恐，惶恐，痛苦，痛苦
犹豫，犹豫，挣扎，挣扎
为何他会是这样？
为何会有那样的过往？
原来，他早已与石柔痴缠了不知几世。
有甜蜜，有惶恐，有悲哀，有无奈
他，应该是能够相信轮回的吧？
佛家讲究六道轮回，修道是为脱离生死轮回，普度众生。
可他此时却萌生了一个念头，希望再能如此与石柔多纠缠几世，多轮回几世。
可就是这样的想法，让他惶恐至极！！！
他是僧人！他应该离爱欲！世间红粉骷髅，皆是虚幻！为幻象所迷者，又如何修心修道？！
为何他看不穿这点，为何他不能空掉这种虚妄？为何明知自己的念头皆是妄想，为何不能谨守此心，以此成道？！
石柔，早已成为他心中的魔障。
师父要他出来历练修行，渡情劫，了因果。可他到底该如何渡？
是亲近石柔？还是远离石柔？
是耽于情？还是逃避之？
他一面恐害怕石柔看出什么来，一面又因为石柔的混不在意而感到失望落魄。
他知道石柔根本就没往那个方面去想，也对，谁叫他是出家的僧人。
出家的僧人！啊
心魔，心魔，灵觉知道自己堕入了心魔，可是他却陷入其中，完全找不到方向。迷惘的心境令他完全看不到光芒。
石柔，石柔
灵觉在心中呐喊。
他该如何了此因果？
如何了！！！
嘶！
仿若有感应般，石柔手中的佛骨舍利骤然明亮。而源远流长、漫无边际的黑水河中，一抹炽亮的白光骤然闪亮！
“在那边！”
石柔双目一睁，飞速扎入了黑水河中，朝灵觉所在的地方窜去。
“灵觉！你果然在这里！”石柔扑到了黑水中飘荡着的灵觉的身体，一把将他抱住，往黑水河外游去。
可怪异的是，灵觉的身体好重。
越往黑面上游，越是重如大山。
仿佛有什么东西一直缠着灵觉，不想要他离开。
“咦？”感觉怀中的灵觉已经重得她快要抓不住，石柔停下来仔细查看，发觉灵觉的周身有无数黑色的印记，仿佛被什么东西噬咬过。
“万鬼噬身？！”石柔心中一跳，为什么？灵觉竟然没有用佛力护体吗？
再仔细查看，发觉灵觉的双目虽然睁着，但却极其无神，仿若失掉了灵魂。
难道说？
石柔眉头一蹙，往四周看了看，这里是黑水河，随时都有可能被万鬼反噬，也可能倒霉地撞上铁笔。那家伙恨她恨得要死，碰上了又是大麻烦。
不过此刻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石柔在周身布置了厚厚的一圈混沌元火，逼得黑水中的魂魄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