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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传-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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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时今日,还有何恩义可绝,我早已孑然一身,师父惨死摘星台,武功尽废寒彻入骨,再多的恩义情深早已在这一切中烟消云散。”她仰着头,容色犹比他更苍白,多么痛的过去,终究已经过去了。

    上昔神色一滞,全身精力仿若都被抽空了一般:“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疑你,是我辜负了你。”

    “为君帝者,最为忌惮的便是功高盖主的人,纵然是枕边人也不例外,上昔,我不怪你,我只怪当初为何会亲手将你推向那至高无上的权利巅峰,权柄让你明珠蒙尘,心亦不复清明,但是终究你是我与玄恆亲自挑选出来的天下之主,我们也算是自食恶果。”她脸色苍白,凉薄的笑意中几分凄凉,几分无奈。

    “但是我恨你,师父之死你虽非始作俑者,终究他是因你而死,我也恨自己,为何会为你沉沦,将师父害死。”无限凄凉从心底渗出,如同疯狂生长的藤蔓,缠绕的她心直疼,她的眼遥遥望着漆黑如墨的夜空中跳动的星子,仿若从那里看见了青衫银发的师父。

    浑身止不住的清颤,微闭了双眼,连双手也在微微颤抖,这双手,沾满了师父的鲜血,红的像再也洗不干净了那般,脑中嗡嗡作响,她几乎站不住身形:“那时候,我多想一剑杀了你……”

    “我知我对不住你,纵然你已离宫七年,甚至与我恩断义绝,可我还记得,与你有白头之约,要做一对太平帝后,一世寻常夫妻,终究还是因为我毁了这一切。”他的声音低沉,双眸也因促动了最深的歉疚而黯淡。

    “四月。”他唤着她的名,多少次他都在睡梦中惊醒唤着这个名,可此刻却是如此无力,“我说过,我的罪孽让我倾尽一切来为你偿还,你……就不愿再给我一次机会,一次赎罪的机会。”

    “四月,我始终记得,生死契阔,与子成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亭外杀伐已悄然结束,微微夜风中带来猩甜血息,良久静默,他只听得突突的心跳声,一眼不移的凝视着她,他的声音低沉,温柔缱绻入骨。

    上昔走上前,想要靠近她一点,如同从前那般,将她拥入怀中,为她挡风遮雨。

    当初他的灼灼耳语,令她心驰神往,而后的所作所为,让她身心俱伤,如何还能再去相信这空口一诺,看似重于泰山,却又是如烟轻贱,甚至不需要风,便可烟消云散。

    师父为情年少银白了长发,母妃为情终身禁锢不得自由逍遥,花吉为情执念一生早早香消玉殒,玄恆为情终生不愿再踏入俗世凡尘半步,就连她……也逃不开情之一字,落得身心俱伤。

    她如何还能相信?信曾经这个执情一生,愿以白头相许的背叛之人。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难为你还记得,但是我已不愿再记起,你走吧……我累了。”她侧过身,微微阖上眼睑,不愿再看他一眼。

    良久静默,彼此无言,四月掀开重重帷幔,一眼便看见亭外负剑而立的方铮,寒光冷剑尚有血气,九名刺客其中七人被屠,一人受重创后自尽,只有首领负伤逃走,方铮上前查看死了的刺客,无一例外脖间一道匕首大小的陈年久痂,竟是被人施了哑邢的死士,留下活口也根本问不出片语线索,方铮见她出来,匆匆收回目光,退到一侧,四月径直朝着阁楼而去,脚步急促,方铮却在那夜色朦胧中苍白的脸上看到了一处晶莹闪烁。

    方铮静默许久,皇上还未从未央中出来,绘制了湘妃图纹的灯火锦罩被吹得摇曳斑驳,层层纱幔轻轻拢起飘扬,那抹挺拔颀长的身影就那样伫立在亭中,一动不动,宛若石雕。

    四月步入阁楼中,灵岫早已在陈三公子怀中睡去,长若蝶翼的睫毛在洁白的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四月看着她,这样美好的孩子,这般没有被丑陋世俗沾染的睡颜,促动了心中最柔软的一角,唇角上也不由带着舒心笑意,陈三公子爱怜的替她拢了拢身上的披风,一番慈父般的柔情,见她入内,还对着她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唯恐她惊动了沉入梦乡的孩子。

    四月蓦然失笑,轻声上了阁楼。

    陈子烨看着怀中的灵岫,唇角还沾着油渍,一双桃花眼中尽是柔情,小心翼翼的牵过锦袍袖角为她擦去,又将她抱入房中,静谧中,只听得灵岫小声嘟囔了两句,翻身睡了过去。

    温映月担忧的朝着阁楼上看了一眼,颇有些讥诮放眼看向未央,玄色身影依旧伫立在亭中,竟是那般的寂寥。

    陈子烨从房中出来,揉着额头:“你这水云间可真是热闹,刺杀我的刺客刚走,又来一拨,你看这拨是来杀谁的?”

    温映月斜瞥了他一眼,明知故问几个字几欲脱口而出:“世子百龙之智,又何必来问映月。”

    陈子烨轻笑了一声,揉了揉被灵岫压得有些麻痹的手臂,看着温映月的神情负手而立,淡淡的笑意挂在唇角。

    “我不日便将返回江南,我想将灵岫带走。”他想起远在江南的父王,心中隐生讥诮,宝玉轩的影卫早已传来消息,近日他那父王可是十分不安分哪,权柄早已被他架空,身子亦大不如前,倒是精力还如同以前那般旺盛,就连前几日潜入水云间行刺的鞑靼人也与他脱不了干系,还真是出人意料。

    温映月默然不语,叹了口气便转身不再理会陈子烨慈父泛滥的神情,面容恭敬,心中却在低声咒骂,这么喜欢别人家的孩子,怎么不自己生一个。转而思及到他若是将灵岫带去江南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远离帝都中的波谲云诡,四月太在意灵岫了,而灵岫恰好成了她的软肋,让人有机可乘,远在江南,有陈子烨庇护,至少不用再像前些时日那般被用来要挟四月。

第110章() 
这一夜洛贵妃睡得不甚安稳,御花园花房择了上好名卉花种将长春宫花墙添置的如虹缤纷,透过层层珠帘,花枝摇曳间带来含苞幽香,重重叠叠之中却让人觉得这馥郁的花香,令人心间烦躁。

    辗转反侧,竟再也不成眠,索性披了外袍斜歪歪的靠了窗棂,望着天上那轮圆满皓月怔怔出神。

    今夜正好是云儿当值,听得寝殿响动,轻手轻脚的摸进了寝殿,却被洛贵妃惊了一跳,殿中未点烛火,昏暗中她倚靠在窗棂前,一头长发披散开来,冷月星辉照在脸上,竟是苍白到毫无血色,如同鬼魅一般。

    洛贵妃好似心有所思,只斜瞥了她一眼并未言语。

    云儿素来心思玲珑,见她毫无睡意,索性提议摸马吊,若是素日洛贵妃无事,也喜欢在宫中与亲近侍女打发打发时间。

    洛贵妃微微颔首,云儿便唤过了几人,在缤纷盎然的花墙前支起檀木桌,打起了马吊。

    洛贵妃平日马吊技术精湛,今日却是连连失手,不一会儿,桌上的金叶子便输了大半,云儿一见,连连给其余二人使眼色,正要暗中放牌,却见她根本心不在焉,竟和了一冲诈和,几人更是捏了一把冷汗,倒是洛贵妃漫不经心的瞧了一眼,将桌上剩余的金叶子赔给了他们三人,也无丝毫不悦。

    到了一更,三人纷纷起身,劝她早些歇息,其余两人退出寝殿,余下云儿将殿门紧闭,却见洛贵妃仍不就寝,只是捧了书在花墙前默读。

    云儿掌了灯到花墙前,照的亮白如昼,又柔声叮嘱了洛贵妃仔细眼睛。

    三更时分,才有人前来禀报,洛贵妃并不意外,让云儿开了殿门,轻声唤道:“进来吧。”

    云儿被来者吓得花容失色,却被洛贵妃冷眼瞥了一眼,止住口中即将脱口而出的惊呼,颤抖着手将那人扶进了殿内,半身浴血的黑衣人一路鲜血滴答,落在玉石地板上触目惊心,猩热血气混在花香之中,更添诡谲。

    洛贵妃随手将书卷放在一侧的小案上,隔着层层珠帘,问道:“失手了?”

    “属下罪该万死。”那人声音竟比老鸦声音更见呜咽凄厉,不过寥寥几字,竟是断断续续,若不是仔细听来,根本听不清晰。

    云儿在旁强稳了心神,手上还残留着他的鲜血,她惊悚一看,激起一身寒颤,将手背到身后不敢再看,却在宫袍上留下触目痕迹,抬头却见那人脖间赫然一道陈年刀疤,直入咽喉声带之处,薄如蝉翼一般还能见到咽喉发声之时的颤动。

    “这么多人,都奈何不了一个废人?!”

    黑衣人低埋着头,只说了两个字:“皇上……”

    黑衣人的话尚在余音颤抖之际,只听得哐当一声,玉盏被掷在地上,金瓯四处飞溅,云儿悚然一惊,连忙扑身跪地,低埋着头不敢再往里看一眼。

    黑衣人噤若寒蝉,强忍已久的内伤终于呛成一口血沫咳了出来,叩首道:“属下无用,当以死谢罪。”

    洛贵妃的一张脸犹比花墙中的皓姝白茶更加苍白,浑身都在剧烈的颤抖中,良久沉寂中,心中如同死灰一般,只那首领的一句话始终萦绕在脑中盘踞着,他竟在!

    樱红唇瓣已被银牙咬出了鲜血,她却浑然不觉,全身仍在不知觉得颤抖中,仰头凄厉惨笑:“他竟在……”声音也不复从前尊贵从容,犹如寒鸦过境,更添凄婉怨怼。

    洛贵妃缓缓闭上眼睛,整张脸微微起了一阵抽搐,嘶哑着说道:“你有什么错,难道让你背负弑君的谋逆之罪,是本宫的错,七年前就已铸成大错。”

    七年前,她还只是这宫中无宠的普通妃嫔,若不是她的可怜,恐怕她连着深宫内苑都入不了,只是拥有煊赫嫁妆的永康郡主,上昔称帝,虚设妃嫔,三宫六院只尊皇后一人,她将尊严化为尘埃,跪在她的面前,捧着自己的自尊与云州十三郡,卑微的乞求着她。

    她却连看也不愿看一眼,揉着额头只看着手中的奏折军情,连眼角余光都不愿施舍,最后她被前朝之事缠身匆匆离去,至今她还记得那****划过眼底的绣了繁复飞凤纹绣的白裳衣摆和萦绕鼻息的清高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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