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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我如实摇了摇头,陈恳地请教。
“在于对手。”
“对手?”
“没错。竞技登山的对手是人;你需要打败的是其他参赛者;只要比他们更快、更强;就会赢得名次。而高山探险的对手;并不是任何人;完成登顶的人也不会获得什么名次。”
“那高山探险的对手是谁?”我好奇起来;“难不成是老天爷?”
韩峥看了我一眼。
“‘因为山就在那里。’”他突然说了一句莫名的话;然后才道;“在被别人问到为什么要攀登珠峰的时候,英国一个登山家这么回答记者。这也是他留给公众的最后一句话。1924年他消失在了攀登珠峰的路上;直到1999年;其他攀登珠峰的人才找到了他的遗体;像何山一样,他被一座山永远地留住了。”
在他提到何山名字的那一刻,我就忍不住屏住了呼吸,仿佛已经预料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高山探险的对手,是山。”韩峥说,“成功登顶,是每个挑战高山探险的人都渴望的胜利,但是挑战失败的人,则会将自己的生命与灵魂永远留在那,直到下一个路过的登山者或许会捡回他的一点遗物,带回人世。”
“这有什么意义?”我忍不住反驳,心里充满对何山,以及像何山这样的人的不认同,“难道平平凡凡地活着就这么不能忍受?非要去送死,他们死了一了百了,可家人呢?他们考虑过给别人带来的麻烦没有?”
之前升起的一些对登山的兴趣,在韩峥对高山探险这个词的解说下完全被浇灭。至少现在的我无法想象是什么促使着这帮人前赴后继地以自己的性命为筹码,偏要与山争个高下!
我狠狠瞪着韩峥,大有如果他要和我争论,就大战八百回合的气势。
“到了。”可出乎意料的,像来脾气不好的韩峥听到我这样反驳并没有生气,甚至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可他越是这样,我心里越是窝火,一种无法言明的无名之火熊熊燃烧着心肺。
“前面就是室内训练室,叶顾问正在里面等我们。”
“你等等!”在韩峥踏进训练室前,我一把拽住他的胳膊,“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注视着韩峥的眼睛,想要看清他是否有一丝想要回避问题的迹象,然而没有,他只是安静地看着我,然后回答:“我不会结婚。”
“啊?”
“我父母已经离异,分别成立了家庭。我不会结婚,不会找伴侣,也不会有自己的孩子。我的死亡不会对任何人造成伤害。”韩峥极其冷静地说了一番令人觉得冷血而可怕的话,“如果你担心我像何山一样对自己的家庭造成伤害,这就是我的回答。”
“我不是”我紧紧抓着他的胳膊,那一刻不知道自己是该愤怒,还是该害怕,“命每个人的命都只有一次,你就这样浪费不觉得可惜吗?”
“浪费?”韩峥反问我,黑色的眼睛里闪烁过一抹嘲笑,却突然问我:“你现在每天上课几个小时?”
“啊?最多八个小时吧。”
“那剩下的时间呢?”
“就睡觉,看看,玩呗。”
韩峥笑了。
“一秒。”
“什么?”
“十一月份,我要去尼泊尔参加一个冬攀项目。为了顺利完成冬攀,我每天安排自己睡眠、进食、训练、学习,在可以自由控制时间的时候,每一秒的时间都花费在为达成目标而在不断提高自己上。何棠江,或许你觉得按部就班地学习、工作、成家立业,再加上一些闲暇娱乐,是你的人生该有的模式,但不是我的。”
他很认真地对我说:“哪怕明天就死在攀登的路上,我也不觉得自己的人生被浪费了。”
我突然觉得有些荒唐。
我竟然被韩峥教训了,被这个不知何时会在哪座雪山上送了性命的人嘲笑在浪费人生。这让人很不服气,更不服气的是,你不知道怎么去反驳他。
“那何山呢!”情急之下,我脱口而出,“像你这样无牵无挂的人,可以毫不在意地去送死,但是何山已经结婚了,他有了我妈还有了我,他为什么还要冒险去送命?”
我看见韩峥眼中闪过一丝不快。很好,看来他终于要抛下那副高高在上的态度,和我吵起来了。
“你们两个,要吵架去外边。”
训练室的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
“不要在这里吵吵嚷嚷,这么大的人了,有理不在声高,懂?”
一个高个子的中年男人从屋里走了出来,紧跟在他身后的是刘砾。
“韩峥,不就叫你去接个人吗,怎么又吵起来了?”刘砾看了看我俩,似乎很无奈。
“这就是何棠江?”那个不认识的中年男人打量着我。眼神虽然直白,却并没有让我觉得不快,相反,有一种暴露在日光之下被逐渐加热的温暖感觉。
奇怪?难道我在哪里见过这个男人?
“顾问,他不适合登山。”韩峥直接走到那人身边,丢下这么一句。
被他称作“顾问”的男人笑了,“之前说他合适的也是你。”
“他或许有一些天赋。”韩峥说,“但他根本没有想要攀登的情感,也没有执着。这样的人,让他去登山就是让他去送死。”
我心里微微吃惊了一下,虽然韩峥的说法让人挺不爽的,但是仔细听起来竟然是在为我好?这倒让我从原本浑身炸毛的状态平静了一些,我看着眼前这三个青壮中年不同层次的男人,终于问出一直想问的那个问题。
“既然如此,那不如告诉我,你们为什么想要登山?”
“我吗?”第一个回答我的人是刘砾,“一开始只是社团招新的时候对户外运动感兴趣。哎,那时候是真没想到训练有这么累,后来跟着叶顾问和学长们尝试了几次,就渐渐着迷起来。哎,真说不清楚是什么时候开始着迷的?何棠江,韩峥应该和你说过,我们的登山主要是指高山探险吧?”
我点了点头。
“虽然听起来危险,但其实只要不去挑战难度太高的山峰,再加上专业的训练和指导,配上科学的攀登路线,其实并不是一件风险很高的事情。我跟着队伍攀登的第一座山是哈巴雪山,哇,那可是我第一次登雪山,出门前因为听了太多恐怖故事还做噩梦了,梦到自己留在雪山上下不来,最后成了冰雕。”
“可你还是选择去了。”
刘砾笑了一笑,“因为真的很美啊。知道吗,从你跨过雪线开始,有时候你甚至分不清脚下的是雪山的雪,还是天上的云。我能听到‘唰唰’的声音,是我的靴子踩上了雪山的外衣,‘咳嚓’,我的冰镐抓住山峰的脊梁。一路上没有人说话,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而天空又太蓝了,好像我已经穿透了大气层暴露在宇宙的视线之下。有一瞬间,我甚至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已经不复存在,直到我注意到一道目光。”
“目光?”
“是山。”刘砾说,“山在注视着我,注视着每一个攀登它的人。就在它的注视下,我费尽力气才一步步登上顶峰,登顶的那一刻,我听到山说‘你好,刘砾。’”
我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是幻觉!”
第55章 为自己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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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学校附近有很多山;节假日的时候找伙伴一起去就行了。”
“我说的不是那种;不是悠悠哉哉,一边喝着饮料,一边聊天的那种登山;我是说像你们一样,你说过的高山探险!”我只能急着和他解释。
“你确定?”
“我想试一试。”我有些忐忑道,“是不是不行?对外行人来说;果然太难了吗?”
韩峥突然轻笑一声;语气里不知道是不不屑;还是自嘲。
“外行?这年头只要有钱;再外行的人;也可以被人抬着送上珠峰峰顶。”
“可是我没钱。”我老实说,“而且我是想靠自己体验一次登山的感觉。”
这一次;韩峥考虑了很久,才对我说。
“去报团吧。”
嗯;报团?什么意思?
五分钟后,按照韩峥的建议我打开电脑搜索“四姑娘山登山协作”,一下子跳出来很多结果。我反复对比了几家;最终确定一家看起来比较靠谱的登山商业队伍,对方给我报价2000元;包从成都接送、期间的食宿;以及协作我成功登顶。虽然比起同期的其他几家有点小贵;但是胜在他们可以代办登山许可证(费用包含在内),登山协作也是一对一,这就比较令人放心。
为了怕自己打退堂鼓,我当即就给对方支付了500元定金,约定登山时间定在国庆假期。
“要不要报个登山基础训练班?两天只收四百。”最后,似乎看出来我是个新人,对方好意地询问。
“谢谢,不用了,我有朋友会教我的。”
大概是因为在之前的对话中我暴露了自己是个登山小白的事实,商业队的登山协作对我口中的朋友也表示怀疑,一再跟我重复,没有进行基础训练就冒然去登山是十分危险的事。如果我一再任性,他会考虑拒绝接我这一笔单子。这时候,我只能告诉他们。
“我的朋友之前是大学登山队的。”
对方似乎不以为意。
“哪个登山队?现在的学生随便建一个社团就说自己是登山队。”
“常青会,韩峥。”
在我说出这几个字后,对方突然没有了声音。
一秒钟后,他啪的一声挂断电话,只留下我与手机黑屏里的自己面面相觑。
当我打算打回去时,对方竟然又拨了回来。
“是那个韩峥么?”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个韩峥,但如果是京华大学常青会的韩峥,那么,是的。”
电话那边的人似乎在急喘气。
“他也来?”
“呃,他应该不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