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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离月可以想象，如果是白天从高空俯视，还能够发现更多修者聚居地和普通人聚居地的不同。在神京之中，也许是因为修者太多，很多普通人也和修者家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两者之间的差别还不是特别明显，但是在这些州府中，这两个群体的生活和地位却俨然泾渭分明。
“贵家族的领地真是广阔。”楚离月并非假意吹捧，而是王家的领地一眼望去最少有数十里方圆，比楚家的领地还要大上不少。
“穷乡僻壤，地皮不值钱。”王孟钊谦虚道，“和神京那些世家不能比。”
楚离月笑了笑，不知道王孟钊自己意识到没有，在他的话语中包含着一种对于自己家族的自信和期待，这样的情绪让楚离月对于王家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飞舟在地面上的灯光指引下缓缓降落，王孟钊见楚离月主仆一路上十分安分，现在已经到了自家地盘，心中的大石头也落了地。
两个侍女提着九瓣荷花灯迎了上来，王孟钊一看见她们，脸色立刻严肃了起来。
“菡玉，荷翠，这么晚了小叔还未休息？”王孟钊关切地问道。
两个侍女容貌俊秀，身材窈窕，气质清丽，对着王孟钊微微屈膝行礼。当前一个穿着粉色衣裙的杏眼侍女柔声回答道：“是，九爷听闻有贵客到来，特意派我姐妹二人前来迎接。”
王孟钊回头看着跟在他身后下了船的楚离月主仆介绍道：“岳公子，小叔有请，劳烦你移步。”
楚离月虽然有些好奇这位“小叔”、“九爷”到底是何等人物，却还是沉默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既然已经来到了别人的地盘，就听从主人的安排好了。
已经是后半夜时分，楚离月跟在王孟钊身后，前方是两个提着精致玉灯的侍女，身后是默然无声的夙凉，一行人走在玉白色的大理石地面上，周围是春日已经开始繁茂的花木，和在夜色中隐隐露出轮廓的亭台楼榭。
偶尔有一队护卫经过，看见两个提灯的侍女，也都一个个面色恭敬地驻足让他们走过。
走了足足有一两刻钟，一行人终于来到了一座三层白玉小楼前。
小楼前方是一片花海，花海中矗立着一座白玉雕成的仕女雕像。雕像周围的栏杆上，一圈晶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将这座高约丈余的仕女雕像照得清清楚楚。
楚离月还是第一次在这个世界贵族的家中看到人像雕塑作为装饰陈列在外，不由地打量了几眼。
雕像是一个面容温柔、神情悲悯的女子，身材略微丰腴，柳眉星眼，一手提着花篮，一手拈着一朵碗口大小的花朵放在胸前。她肩上的披帛在风中飘舞着，衣襟和裙摆也显示出被风吹动的线条，鬓侧的发丝也随风轻扬，配上她温柔的目光，让人感觉她好像是行走在春山花径之中，对着眼前的纷繁世界和无限美景，露出了这种让人心头一动的温柔。
楚离月虽然对于雕塑艺术很外行，但是对于刀法却很内行。上辈子为了将火异能和刀法完美结合起来，她花了无数精力研究短刀的各种用法和技巧，算得上是一个刀术大家了。
这座雕像身上的刀法比王孟钊那艘小飞船的刀法高明了千百倍，王孟钊雕刻的刀法是流畅自如，可是这座雕像身上的每一刀，都已经达到了自然自由的境界。
楚离月甚至能够感觉到，这座雕像身上的每一条刀痕，都蕴含着一种深情。这种深情，可以说是对这座仕女雕像的深情，也可以说是对于雕刻、刀法甚至这个世界、大道的深情。这样的全心投入，是每一个行业登上巅峰的成功者必须的宝贵品质之一。
她站在雕像前，夙凉看她不动，自然也站在她身后不动。
两个侍女和王孟钊都不由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楚离月背着双手，赞叹地看着眼前的雕像，头也没回地问道：“这座雕像是王家哪位高人的手笔？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
王孟钊的神色变得更加严肃了。
他原本就是一个稳重的人，所以之前不管有什么怀疑，对待楚离月主仆都是十分客气的。但是现在这种严肃却和之前的严肃又有所不同，这次的严肃是发自内心地对于能够理解和欣赏他所认同的事物的人才会产生的尊重。
“这是我家九爷年轻时候的作品。”粉裙侍女菡玉微笑着回答，“九爷正在恭候岳公子的大驾。”
第131章 王鹤龄，尉迟磐（）
听得出菡玉话语中的崇敬和自豪，以及对于她让九爷等候的不悦，楚离月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跟着王孟钊穿过花海，向着白色三层小楼走去。
小楼门前的灯光十分柔和，两个侍女迎上前来，接过菡玉和荷翠手中的莲花灯，掀开门帘，让一行人走了进去。
绕过迎面摆放的高大玉石屏风，就是阔大的大厅。白色长毛地毯铺满了整个地面，雪白的墙壁上挂着几幅工笔图画，但是不管有多少精致完美的装饰，所有人进入这个大厅都会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投到坐在角落的那个雪衣男子身上——明明他甚至连脸都没露出来。
从楚离月他们的角度望去，看不清那男子的面目，只能看见他披着一袭雪白绫衣，整个人都显得瘦骨支离。
他微微垂着头，鬓边的发丝已经夹杂着不少霜雪，垂在没有血色的两颊旁边。
在他面前的紫檀书桌上铺着一张雪浪玉版纸。他左手轻轻拽着右手的衣袖，五根削若玉管的手指纤长清瘦，和手中的白玉笔管几乎同色，手背上淡淡青色的血管从雪白的肌肤下清晰透出。
好像根本没有听到他们这行人的到来，雪衣男子仍旧全神贯注地在纸上勾画着什么。但是，在这一刻，即使是楚离月和夙凉，也都没有生出一丝一毫被慢待的不满。
轻蘸翠墨，徐抹狼毫，走笔宛转，那个瘦削的身影从头到脚都染满了书香风…流。
正是这种无形的气场，让初次见面的楚离月都安静地站在旁边等候，直到他轻轻放下手中的笔，候在门口的两个侍女才无声无息地上前，用早就备好的温热毛巾捂在他的双手上，轻轻揉搓。
雪衣男子抬起头来望向门口，对着楚离月露出一个微笑。
楚离月这才看清楚他的长相。在这个修者家族的女性绝大多数都选择驻颜美容元魂的世界，经过了千余年的遗传筛选，修者世家中处处都是俊男美女，如楚离月这样昳丽明艳的长相，认真地说，在其中也不过是中上之资。
而眼前这个雪衣男子的容貌却只能算得上是平平。他的眉毛太淡，眼睛太长，双眼之间的距离有些宽，脸型稍微有些瘦长，皮肤苍白，连嘴唇都是淡色的。总之，在满眼的俊男美女之中，他的长相实在不算出众。
但是，楚离月依然觉得在大厅中所有人当中，最耀眼的那个人仍旧是他。因为他的眼神，和他整个人的苍白瘦弱给人的感觉完全相反。
他的眼神充满生机，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眷恋和深情。
楚离月一下子就想到了门外花海中的那座仕女雕像。原本看见那个雪衣男子的背影时，她曾有过淡淡的疑问：那样近乎道的刀法，居然是出自这样一个瘦弱苍白的男子之手？现在看着他的眼睛，楚离月恍然大悟，也许只有拥有这样眼神的人，才能达到那种以情入道的境界。
“小叔。”王孟钊好像和他的关系不错，看见他停下笔，就自己笑着走了过去，“你怎么这么晚还不休息，明天起来又要被五奶奶说了。”
雪衣男子淡色的双唇微微翘了起来，眼神中带着趣味：“孟钊不也是没有休息？”
王孟钊嘴唇动了动，想要反驳，却还是没有说出口。他转过头来望着楚离月：“小叔，这位就是从神京来的岳公子。他在千叶山和那人见过一面。”在这个男子面前，王孟钊一直板着的脸也柔和了不少，“这是我小叔，排行第九。”
楚离月向前两步，对着雪衣男子拱了拱手，客气地说道：“岳离拜见王九爷。”
雪衣男子摆了摆手，笑着说道：“岳公子太客气了。我名鹤龄，字永年，你叫我一声‘王九郎’或者‘永年’都可以。”
第一次见面就称呼别人的表字，楚离月觉得有点冒昧。但是大喇喇地叫这位看起来在王家颇有地位的王鹤龄“王九郎”，似乎又有点托大。所以，她还是选择了前者：“如此，我就不客气了，如果有什么地方失礼的话，还请永年兄多多包涵。”
他们两个人开始交谈，两个侍女就示意王孟钊和夙凉随她们退出，王孟钊向着王鹤龄行了个礼，无声无息地向后退去。倒是夙凉难得有点忠仆的样子，看了看楚离月，得到她的许可之后，才跟着他们一起走出了大厅。
“我痴长些年岁，就托大称你一声‘小兄弟’吧。”也许是因为身体原因，王鹤龄说话总带着几分细声细气的柔和，他在紫檀书桌靠墙一边的椅子上坐下，伸手示意楚离月坐在对面，“小兄弟也坐。”
楚离月没有客气，向着他点了点头，就坐在了紫檀书桌的另一面，两人隔着书桌相对而坐。
“小兄弟人才出众，气度非凡，一望可知不是池中之物。”王鹤龄带着欣赏的目光落在楚离月身上，“今夜能够见到小兄弟这样的人物，也算是这纷繁俗世中的一件快事。”
这样的话楚离月听过很多次，但是从来没有哪一次像这次那样听着这么顺耳，好像什么话从王鹤龄的嘴里说出来，都非常容易打动人呢。
楚离月心中思忖，嘴里却谦虚地说了几句客套话。
“小兄弟莫非以为我这是客套吹捧？”王鹤龄笑着摇了摇头，换了话题，“夜半打扰小兄弟休息，实在是非常抱歉。主要还是因为小兄弟遇到过尉迟磐，而这个人对于我王家极其重要。”
楚离月听他切入正题，也将目光放到王鹤龄脸上，露出郑重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