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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朱连眼神都没分给他半分,只冷冷地问到:“可找到他了?”
士兵见怀朱已经问了出来,不好再沉默,只能如实禀报道:“帝姬恕罪,属下等无能,未能寻回驸马。”
怀朱没什么表情,就在士兵松了一口气的时候,突然一道鞭子落在他的身侧,鞭声几乎震破了他的耳膜,却挡不住眼前女子严厉的声音。
“一个月了,我给了你们一个月的时间,你们连一点线索都没找到,我还要你们有何用?!”
是啊,一个月了,孟珲都离开一个月了。怀朱从来没想过孟珲会有离开的一天,虽然他们两个自成亲以来就一直聚少离多,但怀朱从来没有这么失魂落魄过。因为她以前不管离对方有多远,都知道对方还在帝姬府里等她,那个人还是自己的,也一直是自己的。可现在呢,对方居然一声不吭地走了,而她用尽手段,却得不到他一丝一毫的消息。
怀朱越想越烦躁,看见那个士兵还跪在那里,不由又甩了一鞭子,道:“还不快滚!”
士兵连忙起身告退,生怕惹恼了这位雷厉风行的帝姬。虽然她不会动手打自己人,但他可不想承受怀朱的怒火,太可怕了。
怀朱很烦闷,随意找了个石凳坐下,倚在石桌边独自捧着酒坛喝酒,连绝华鞭都被她放到了一边。
她早该知道的,孟珲根本就不喜欢她,当初娶她也不过是迫于压力,这么多年来,对方从来没有碰过自己,可笑的是她还在自欺欺人。说起来自己又为什么会喜欢孟珲呢?
怀朱很早以前就想过,但也没想出来是为了什么。这份感情其实来得很突然,就好像是戏文里说的一见钟情那样,没有因由,毫无预兆,只是看见了,便觉得就该是这个人了。就该是这个人,陪自己度过余生。
怀朱也很纳闷孟珲到底是如何离开的,怀奕城人多眼杂,却还能不留下一点蛛丝马迹,哪怕她派了那么多人去找,也没有一点消息。她真的是小瞧了她的驸马,连她都瞒过去了。
“你说你为什么要离开呢?我对你不够好吗?你到底想要什么呢?”
怀朱觉得自己已经醉了,却又似乎没醉,这么烈的酒,她还是醉不了。
“可是不管你走到哪儿,我都不会放开你的。”
“你说你想去看安雀山,我把怀国的疆界扩展,你说你想去看看大海,我把郯国的版图收下。其实你说的我都记得,你说的,我都可以送给你的,你为什么要离开呢?”
怀朱觉得自己的眼眶已经湿了,伸手用指尖按了按眼角,却不见又一滴泪流出。她趴在冰冷的石桌上,抱着酒坛笑出声来。
“你到底去了哪里啊?你就在我的地图上面待着,不好吗?
“是不是我得了这天下,你就再也不能离开我了?
“既然你这么喜欢外面,那我就把天下拿来送你好了。”
怀朱勾起唇角,露出一个疯狂的笑容,什么停战,什么和约,战争,才刚刚开始而已。不知道你会不会满意这份礼物呢?我的亲爱的驸马。
仙枍看到那个女子的笑容,也是不寒而栗,身周一片冰冷。为什么要这样呢?为了一个人,使天下百姓都陷入战乱带来的流离失所之中,何必要因为一个人的痛苦,而使所有人痛苦,这,就是人界吗?
仙枍扣上了见尘镜,不想再看下去,她感觉心情更加压抑了,简直快要喘不过气来。推开殿门,仙枍往外面走去。
这次她没有下山,只是在浮屠殿后面的山坡上坐着吹风。俯瞰峰峦与溪流,看山看水,唯独不愿去想人界的一切。
但又如何能不去想,若是眼前这些景象也变成烽烟四起,流民万千,还有美好可言吗?
正当仙枍想得入神时,望绣却突然来了。
“可让我一通好找,小师妹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依旧活泼的声音,却没办法消去仙枍心头的那抹压抑,她扯了下嘴角,道:“这不还是被绣绣师姐你找到了吗?”
“怎么,不开心?”望绣跳着坐到仙枍身边,偏头看向她。
仙枍看着对方那清澈的眸子,本来不想说,却突然有了倾诉的欲望。
“有一点。”顿了顿,她又接着说,“绣绣师姐,你知道人界现在的模样吗?”
望绣也不疑有他,直说到:“知道啊,虽然我的见尘镜丢了,但是也很好猜啊,肯定还是战乱呗。”
见仙枍没接话,望绣又接着说下去:“人界战乱已经好几年了,不过只是说大的战争而已,其实平时也会有很多国家之间的摩擦,还有各国内部的矛盾。真正的祥和平静是不存在的。”
仙枍不由问到:“那岂不是要死很多人?”
望绣笑了一声,说:“小师妹你想得挺多的,又想得挺少的。生与死对他们来说只是肉体上的,他们仍然可以进行轮回,灵魂并没有消灭过。而我们修仙之人所拥有的长生,其实也只不过是肉体上的,只是我们省略了轮回的步骤,一旦陨灭,便是灵魂与身躯的双重毁灭罢了。”
第143章 清歌悠悠()
“可是一辈子那么短,如果全是流离失所家破人亡,岂不是很痛苦?他们,根本就不会知道前世和来生啊。”仙枍一想到那些被血污掩盖的大地,被生活压迫的百姓,心里就忍不住抽痛,她原本,也只是他们当中的一份子而已。
望绣敛了笑容,却也没有什么难过的意思,只是淡淡说到:“没有谁的一生全是痛苦的,因为在对比之下,总会有幸福出现,哪怕只是一瞬,也存在过。若不是因为曾经看到过希望,又怎么会坚持活下去呢?如果每个人都荣华富贵,长命百岁,那这些东西还会被人稀罕吗?幸福之所以可贵,其实只是因为它难得啊。”
见仙枍还是一脸沉郁,望绣也有些无奈,她的小师妹怎么这么多愁善感呢?真不像是修仙的样子呢。
“人族战乱的时候,妖族基本上已经躲远了。虽然每天都有人死去,但同样每天也都有人降生啊。即使战争持续了这么久,人族不也从来没有灭绝过吗?你不需要太过同情的,因为他们,从来都不是弱者啊。”
仙枍突然笑了,扭头对望绣说到:“你说得对,他们,从来都不是弱者。”
仙枍还想说的是,我也不会是弱者。
但她没有说出口,有些话只需要自己一个人知道就够了,在还没有实力证明之前,说出来未免可笑,而实力得到证明的时候,也就没有说出来的必要了。
望绣见仙枍终于不再纠结了,也重新挂上了微笑,她站起身来,拍了拍裙摆,低头看向仙枍,笑如春风地说到:“你答应要陪我玩的,我特意来找你,你可不能反悔哦。”
逆者光,仙枍看不清望绣的表情,但不用想也知道对方肯定是在笑。仙枍的心情也如此时的阳光一样,温暖而明媚起来。
她同样回以笑容,说到:“自然不会让绣绣师姐失望,我的本命法器是凰厥琴,你肯定还没见过吧,我弹琴给你听,怎么样?”
望绣惊讶道:“原来你是琴修啊。那太好了,我们要回偏殿吗?”
仙枍摇了摇头,莞尔一笑:“不用,在这里就可以了。”
打开琴囊放出凰厥琴后,凰厥琴并没有落在地上,而是浮在半空中。之前仙禾上仙说琴可以停在任何她想要的地方,她当时只以为是停放在什么物体上面,前两天学驭风决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为什么琴不可以停在半空中呢?堂堂神器,怎么可能只如普通的琴一样。在试了几次之后,仙枍终于可以把凰厥琴安安稳稳的停在她想停的地方了。
望绣见状,也不免有些震惊,她也不是没有见过琴修,那些琴修在没有摆放的地方时,一般都是放在腿上,像仙枍这样浮在半空的也是少见。不能说是那些琴修办不到,而是他们估计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吧。
“我弹琴也不错哦,绣绣师姐你可要仔细听啊。”仙枍笑着说完,盘腿坐好,伸手拨动琴弦,又是一阵乐音飘出。
还是祭心,却没了之前的迷惘,而多了几分宁静和悠远,仿佛山谷中那潺潺流动的清溪,也好似杏树林里那温暖柔和的阳光。还有着一股更为柔软的坚定,没有锋芒毕露,唯见细水长流。虽柔弱,却不屈。
望绣也忘了说话,她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自己踏过释空门来到天厥山的时候,几只妖怪经常在一起修炼,每日有说有笑,虽然拜在不同的上仙座下,却一直相处融洽。那时候有人和她一起抓山鸡,有人陪她一起下水捞鱼,山风吹过的时候,有人在她的身边,问一句冷不冷。似乎那段时光从未远去,一切都恍如昨日。但望绣知道,他们都不可能回到那个时候了,哪怕溯游时间,也再没有那时的心情了。
在望绣仅有的这些年的记忆里,她第一次哭了,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嚎啕不止,只是静静地流着泪,任泪珠一滴一滴涌出眼眶,划过脸颊,打湿衣襟。
平静的就像是,在看别人的故事。
仙枍一直全身心的投入这场弹奏,对望绣的状况浑然不觉,直到一曲终了,她才发现望绣竟已经泪流满面,不由出声问到:“怎么了?我弹得太难听了吗?”
仙枍知道不是这个原因,但还是想要让气氛活跃一点,她不想看到望绣的哭泣,这让她也很难受。
望绣也才反应过来,抬手抹掉了脸上的泪痕,露出一个笑容,说到:“没有,你弹得很好听,好听到我都哭了。”
仙枍被逗的轻笑一声,说:“哪有曲子好听到让人哭的。好了,我那里还有许多有意思的东西,今天大方一点,给你看看好了。”
望绣也破涕为笑,“那好,我今天来还给你带了杏脯呢,就是上次我们去杏林的时候摘的,都已经好了。”
“这么快。”仙枍起身,“那我们回去吧,都有点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