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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爠水仙趁机闪身而入,玄铁大门在她背后合拢,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隆声。她将身体往门上重重一靠,和小白鸟一起舒了口气。
“还好预先教了你两句,不然真不知道能不能过这关。”黑爠水仙庆幸的说。
“神荼大哥好说话,郁垒大哥就太死板了,不过幸好我知道他的软肋。”
小白鸟却似乎没有听到这些话,它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前方,发出由衷的惊叹:“天哪,太美了!”
的确没有人会想到,在鬼门关的另一端竟会有如此绝美的风景:铺着金色细沙的大路笔直伸向远方,两旁是奇幻的、无边无际的红色花海;天空是最绚丽的黄昏,晚霞像红宝石和炉火一样燃烧着,投下琥珀般的光辉。
“黄泉路,彼岸花”旁边空无一人的地方突然响起了声音。“死去的人走在这样一条路上,哪怕要去的地方是地狱,心情也会变得坦然而舒畅吧。”
“副堂主教你的隐身咒果真厉害,连神荼郁垒都没看出来。”黑爠水仙带着毫不掩饰的崇敬口吻称赞道。
“就是时间有限”那声音略带惋惜的嘟哝道,随即又换成一种试探性的语气:“你和那两位神人是老相识,对幽冥又这么熟悉,想必以前就是这里的人吧?”
黑爠水仙不置可否的笑笑:“既然带你们来这里,就知道瞒不下去你们可曾听说过黑冢鬼女?”
“曾经有所耳闻——产妇刚死后生出的孩子,半人半鬼,被冥司带走抚养,长大后分派到冥府各部门去工作。男孩被称为黑冢鬼儿,女孩被称为黑冢鬼女。”
“没错,我就是黑冢鬼女。”黑爠水仙很干脆的说。“金花娘娘和白泽先生早已知晓,所以才会派我带你们过来的。”
小白鸟似乎吸了口凉气。
那声音又紧逼似的发问:“黑冢的孩子通常都不允许离开幽冥,为什么你可以?”
第177章 忘情汤(2)()
“我是特例。”黑爠水仙有些不耐烦的说,决定一次性解释清楚,免得对方老是提问。“我小时候最喜欢站在奈何桥边,看无常押解着各种各样的鬼魂进来。我会好奇的猜想他们生前的身份,住在什么地方,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我知道幽冥和阳界完全不一样,所以特别想去外面看看,哪怕只有一眼,而不是光凭想象有一天,机会来了。钟馗大人一时兴起,让所有疾行鬼去赛跑,看到底谁跑得最快。我偷偷守在半路,拦住最先跑来的疾行鬼,要他带我到鬼门关去——我知道一条通往那里的小路——并且许诺,只要它能带我出去,我就放它自由。那个疾行鬼求之不得,便真的带我出去了,然后把我放在一座山里,自己就跑了。我终于看到了心心念念想要见到的一切。灿烂的天空,变幻的云彩,轻柔的风,美丽的鲜花带着香气我在山里转悠了一天,甚至没有注意到身体已经被阳光灼伤,而且幽冥派来追赶我的家伙也找来了,是个穷凶极恶的怪物,我以为自己会死在阳界”
“后来呢?”小白鸟急不可耐的问。
“后来啊——后来出现了一个人,出手将我救下了。从此,我就死皮赖脸的在他家住下,过了一段难忘的日子。他是山里的隐士,博学宏览,几乎无所不知,教了我很多有用的知识。可是有一天早上我醒来,他却不见了。我不吃不喝的等了十五天,直到牡丹姐姐找到我的时候,他也没有回来。我只好回到幽冥,并悄悄拜托牡丹姐姐为我打探消息,终于得知了他的去向。然后我千方百计谋了个差事,让冥君把我打发到阳界去,再然后”
“再然后你就到了遥远山界。”小白鸟抢着替她说,带着浓厚的兴趣猜测:“也就是说你要找的那个人在仙堂喽?到底是谁呀,是我们认识的人吗?”
“这就不能告诉你们了。”黑爠水仙坚决的说。
“好吧”小白鸟有些失望,便转移话题:“既然你是幽冥人士,那应该认识孟婆喽,找她要碗汤应该就像要杯水那么容易吧?”
黑爠水仙白了它一眼:“你以为忘情汤就跟玄铃山庄的排骨汤似的,要多少就能舀多少吗?幽冥是掌管因果轮回的地方,也是了结一切生死善恶之处。孟婆是幽冥资历最高的女官,身负重任,绝不只是负责熬几锅汤这么简单。何况忘情汤的配方是绝密,不容许任何人带出幽冥,所以我们一会儿要互相配合,见机行事!”
“存放生死薄的地方在哪儿?”旁边那个声音又突兀的冒出一句。
“在七十六司中的‘掌生死司’。”
“什么是七十六司?”小白鸟不懂就问。
“幽冥是个极为庞大的系统,所有事务均由七十六个部门来承担运作,统称七十六司。每一司的分工精准明确,阴官鬼差各司其职,井水不犯河水。”黑爠水仙尽量用浅显易懂的语言来解释:“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好奇而已。”透明人嘟哝道。
“掌生死司是七十六司中最重要的部门之一,守卫极其森严,就算你隐了身也未必保险。我带你们进来本身已经触犯大忌,所以决不可在此久留,更不可随意乱闯。”黑爠水仙严肃的叮嘱道,“一拿到忘情汤,就马上离开,一刻也不要拖延!”
说话间,已经能够望见前方有座灯火辉煌的巍峨城池——冥城到了。
大家便默契的闭上了嘴巴不再说话,黑爠水仙的表情和脚步也变得越来越沉重起来。
一帮面目凶恶的牛头马面正黄泉路尽头巡逻放哨,为首的是一个特别彪悍魁梧的虎头人,手举着一根布满尖刺的大铁棍,额头中间的第三只眼睛看起来已经废了——或许正因为如此,他才显得如此怒气冲冲。
小白鸟一看到他,就赶紧把脑袋埋进羽毛里。黑爠水仙则若如无其事的上前打招呼:“土伯将军!”
“呦!是水仙姑娘,真是好久不见啊!”土伯粗声大气的答道,但声音里并没有多少热情。“听说你在阳界跟那帮仙族混在一块儿,不知是否当真?”
黑爠水仙笑道:“只有这样才能接近他们,并搜集情报啊。”
“这我明白。”土伯懊恼的摸了摸那只报废的眼睛。“几个月前我曾与他们中的两个交过手,结果就是这样——还差点儿被革职,多亏孟婆大人为我说情,上头才网开一面。现在有你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我也就宽心多了。”
“哪里,这是我的分内之事。”黑爠水仙向他拱拱手,“我还有事要去见孟婆,就先走一步了!”说着,大步流星朝土伯身后的月牙小桥走去。
土伯赶紧补充道:“顺便帮在下带个好啊!”
“没问题!”
走上桥以后,小白鸟才把头探出来。只见桥下是一条雾气腾腾的血黄色小河,河面平静得几乎感觉不到它在流动。
“这就是传说中的忘川吗?”它兴奋的问。“这桥就是奈何桥?”
“对啊,跟你想象中不太一样吧。”黑爠水仙道。
“嗯其实我上次差点儿就走过一趟”小白鸟弱弱的回答。
几个月前,夏月因为误踏阴阳道被黑白无常押解到这里,胡三太为救她与土伯大打出手,危急之际,是母亲云熙留给她的珊瑚手串放出红光刺瞎土伯的眼睛,才化解危机。
但黑爠水仙对此似乎并不感兴趣,而是指着前方说:“看,那就是望乡台!”
只见忘川对岸,距离冥城入口还有一小段距离的地方,高耸着一座小山似的土台,土台上有棵大枫树,树冠圆如伞盖,棕红的枝叶掩映着树下一所古朴的小木屋。
“那就是孟婆办公的地方。不过这个时间她通常在阎罗殿与冥君议事,所以是难得的好机会。我们要想办法在她回来之前,尽快拿到忘情汤。”黑爠水仙再次提醒,看起来有些紧张。
这时,小白鸟又看见桥头栏杆上坐着一个孤零零的鬼魂,满脸忧伤,两条腿像秋千似的晃来晃去。当看到有人过桥时,它眼睛亮了,腿也不晃了,怔怔的望着她们。
第178章 忘情汤(3)()
“别理它。”黑爠水仙不动嘴唇的说,“它是个孤独鬼,就想找个伴儿一起玩。你要是跟它对视上一眼,那可不得了,会被它缠疯的。”
“那我把眼睛闭上好了。”小白鸟说着赶紧闭上眼睛。
可经过孤独鬼身边时,还是听到它发出一声长长的、哀怨的叹息。
直到听见黑爠水仙恭恭敬敬的说:“您好,枫鬼爷爷。”小白鸟才又张开眼睛。
原来已经走到望乡台上那棵老枫树下面了。
只见布满结疤的树干上清晰映出一位老者慈祥的五官——它正在打瞌睡,发出风吹树叶般的悠长鼾声。
听到问候,它缓缓张开眼睛,漫不经心的朝前瞥了一眼。
“哦是水仙啊,你刚不是还在屋里吗,怎么又跑出来了咦,好像又长高了点儿。”怪异的树皮嘴一张一合,拖着长长的腔调说。
“它记性不太好。”黑爠水仙耸耸肩,继续不动嘴唇的说。“我小时候最喜欢爬到它头上,把叶子揪下来扔到忘川河喂鱼。”
枫鬼又微微眯起眼睛:“咦?还有个透明的小伙子,一个长翅膀的小姑娘嗯,这猫猫躲得好,谁也找不着呵呵呵——呼——呼——”
说话间它竟然又睡着了。
“枫鬼爷爷能看到别人看不见的东西。”黑爠水仙极力掩饰内心的慌张说,“不过它向来守口如瓶,所以不用担心。”
说罢,她小心翼翼的推了推木屋虚掩的门,门发出一声吃惊的“咿呀”,慢慢打开了,一股奇异的香气扑面而来,伴随着屋内咕嘟咕嘟的煮水声。
一间古雅的茶室展现在她们眼前。虽然里面的摆设简单到一目了然,却有一种让人想要流泪的亲切感,就像漂泊多年的游子回到家中,发现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的那种感觉。
屋子中间卧着一块亮哒哒的大青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