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戎马江山策-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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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鹤一时揣摩不出他话语中的意思,便没有接话,她皱着脸瞄了一眼叶询,觉得同他一起没有什么意思,便想寻个借口离开。她站起身来,道,“公子,小人方才发现这处视野不怎好,不适合放哨,小人去找个视野好的高地来,免得夜里有人偷袭。小人这就告退了。”

    雪鹤急着离开,叶询却没有给她机会,“这里的视野便是很好。”尔后他看了一眼臭着脸的雪鹤,补充道,“我说这里好,便是好,你哪里也不许去。”说着伸手拍了拍身边的地方,“来,坐这里,我问你些话。”

    雪鹤无法,只得依言坐回去。她抱着刀,耸拉着脑袋,一副悉听尊便的样子。

    叶询淡淡问道,“你自小就是在这塞上长大的么?”

    “回公子的话,是的。小人出生在塞上,长在塞上,从未去过其他地方。”这都不是秘密了,雪鹤便照实回答。

    “如此,便是对这里十分熟悉了。”

    雪鹤点点头,“这个自然是的。”

    “那么,你方才唱的是《君子于役》?这歌也是塞上一直流传的?”

    雪鹤心中哀叹,这麻烦精怎么又把话题绕到唱歌上来了?“是的,小人小时候听他人唱过,觉得甚是好听,便学了来,全是无聊时乱唱罢了,比不得任何人。”

    叶询若有所思,他喃喃道,“那想必,你也是没有听过帝都那里的《君子于役》了……那里的歌,与这里是很不一样的。”

    “怎么个不一样法?”雪鹤下意识地问。

    “怎么不一样?”叶询想了想,尔后浅笑,“哪里都不一样罢……”

    一言已毕,再是无话。

    确是,兆京的绵绵小调与这塞上的长歌大不一样,即便第一次听,也能听出二者的巨大差别。

    叶询曾记得,在自己十岁生日的宴会上听过这首歌。那时参加宴会的都是些亲属,所以没讲排场,众人都没有往日拘谨。既没有礼仪的束缚,一场宴会下来必是吃得十分尽兴,连往日严肃的父皇也喝了许多酒。

    在叶询看来,叶正霖,便是当朝帝王,他的亲生父亲,是一个极其严肃的人,疑心也重。叶正霖后宫佳丽众多,因而子嗣也多,其中不乏优秀又俊美的皇子,但他对任何孩子都不大上心。除了每月例行的课业考察之外,皇子们甚少见到父亲,只是帝王家中,一些虚情倒是做的很足,纵使对这位父亲再没感情,各位皇子还是面子上对他恭敬有礼,进退有度。

    当时叶询也是那样,甚至到了如今,他对父皇也没多大感情,在他脑海中关于父亲的记忆是少之又少,唯独他十岁生日宴会那次——那是叶正霖一生中,唯一一次参加儿子的生日宴会。那对于穆贵妃这一宫来说,是无上的恩宠。

    叶询记得,父皇那日十分高兴,这很反常,只因他是个极其薄凉的人,亦不会将喜怒哀乐现于人前,但那日他喝醉了,酩酊大醉,连衣冠都是散乱的,任何人都劝说不得,眼睁睁的看着他将那极烈的酒一杯一杯跟水似得灌进喉咙里,而在彻底喝醉后,他便开始絮絮叨叨地唱起一首歌来……君子于役,不知其期,君子于役,如之何勿思……如之何勿思……

    孩提时的叶询单单记住了那句苍凉的“如之何勿思”,那夜父皇反复唱的便是这句。唱的迷迷糊糊,确是哀伤至极。

    原来那般淡薄的人也有如此激烈的情感。

    他还记得,父皇将他抱在怀中,抚着他的天灵盖,胡言道,“若阿萝还在,我和她的孩子便也有这么大了罢……”

    那夜,母亲的脸色十分难看。

    往日,父皇唤母亲便是“阿萝”,可母亲的闺名中并无“萝”字,稍大后,他便懂得了,父皇日日深情的唤着母亲“阿萝”二字,只是将她当作了另一个女人。听年长的嬷嬷说道,那位真正名唤阿萝的女子,与母亲长得有五份相像,只不过母亲沉静,那女子生性机灵调皮,又极是爱笑,因此两人只是形似而神不似罢了。

    他询问那女子后来的归宿。

    嬷嬷便黯然道,“死了罢。”

    了然事情原委后,叶询点点头,尔后叫人将那嬷嬷拖下去,割了舌头——至此,世间再不会有多一个人知道这段皇家轶事了,他的母亲,还是皇上最宠爱的贵妃娘娘,而不是某个已经不知尸骨的女子的替身。

    日后叶询又听了坊间流传的《君子于役》,竟是带着浓浓的江南韵味,婉转又粘腻,完全不似父皇那夜唱的声调。他遣人将周遭地区所有唱法的《君子于役》都收集来,也不是父皇唱得那支调子。不知那歌的来历,叶询终是留下了些许遗憾。

    叶正霖平日是从不唱歌的,甚至对宴会游玩之类的事情都极缺兴趣,自从那夜后,他也没有再提那歌的只言片语。

    直至今夜,叶询听了这少女的歌,才知父皇唱的竟是塞上版本。

    那叫阿萝的女子,是塞上人。

    性子机灵调皮,又极是爱笑……这几点,倒真像是塞上女子的,最起码,倒真像极了这个鹤骑统领。

    叶询和雪鹤就这样一言不发的坐在雪丘上。叶询是个性子沉静的人,忍得住寂寞,但雪鹤忍不住了,不知过了几时,她终于道,“公子,快要起风了,你穿的单薄,还是早些回帐子歇息吧,免得生了风寒。”

    叶询抬起他那细长的眉眼看了雪鹤一眼,然后便道,“和我在一起就使得你这么不自在么?”

    何止是不自在,恨不得立马转世投胎去!

    雪鹤顿了顿,她最近发现自己做事总是心口不一,为了防止一不小心就把心中所想给说了出来,她每次说话前都要思考一下,“小人不敢!”

    “罢了罢了,”叶询笑了笑,随后他站起身来,抬脚准备走下雪丘,但突然他又止住脚步,他像想起了什么一般,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圆溜溜的小东西,丢到雪鹤怀中,“这个,是你的吧。”

    雪鹤定睛一看,竟发现那是她从叶询那儿摘来的银薰球。本来她以为是遗失在隧道中了,还伤神好久,不想到他那里去了,“哎呀,这个小东西怎么又回到公子那里去了,我还以为再也找不到了呢。”雪鹤惊奇道。

    “你落在隧道中,恰巧被我捡着了。”

    “公子真是有心,小人在这里谢过公子了。”雪鹤笑嘻嘻道。

    “这种小玩意在我这里也没什么用处,你既喜欢,自然是要还给你了。”叶询转过身去,缓缓走下了雪丘,有风吹来,将他锦缎般的长发丝丝吹起,飘飘欲仙。

    雪鹤目送着他远去,待到又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她喜滋滋的提着那银薰球,放于眼前,细细观摩着上面那精致的玉兰花纹。球里的熏香早就燃完,但尚留着点点香气。雪鹤理了理银薰球有些杂乱的五彩穗子,随后将它又挂在腰间。

    ——失而复得的感觉真是好啊。

    她心情极好,喝了一口有些凉的烧酒,刚想放声高歌下,却又忌惮再次引来些什么人,只得在心里狂吼那么两嗓子。

    就这样,雪鹤独自坐在雪丘上度过了大半个夜晚,期间就见那放哨的小兵在睡梦中翻了几个身,再是嘟喃几句,便再无他事。早些年她还是斥候的时候也是司放哨一职,她年纪太小,在雪地中站不了多时便会睡着。那时她还是同父兄在风雪关中的,她硬是要从军,爹爹不肯,便先叫她去放哨,想用放哨这一苦差事磨得她打消从军的念头。她行事坚定,但凡决定了的事情就没有后悔的,因而那时年纪小小的她常常跟在大兵身后去放哨,可惜她年纪太小,睡着了也是常事,带她放哨的大兵们知会她的身份,又怜惜她一个女娃子,便也由着她睡去,是以她常常在一觉醒来后,发现自己正趴在二哥雪枭宽厚的背上,缓缓向家中走去……

    而自从当了头儿后她是不曾再司过放哨一职了,因为性子中有了惰性,才看守了区区一晚,雪鹤也是感觉困倦了。

第六章 匈奴·弃逃(下)() 
临近晨曦的时候,雪鹤看了看天光,估摸不要半个时辰长英就要来了。此时的夜也不像先前那样静了,风又刮了起来,她一人坐在高处,要不是有酒她大概也要冻成冰棍了,扫了一眼那放哨的小兵,他裹着大氅,依旧睡得逍遥。

    缓缓呼出一口气来,她站起来,扭了扭已经僵硬的脖子,然后准备蹬蹬腿踢踢脚做些热身运动,好去了身上的疲乏和寒凉,哪知她才站起来,眼睛只是随意的朝远处一瞟——也无需做什么热身运动了,登时,她的眼睛张大,尔后心中“咯噔”一下,身上那些不适全全离开,整个人那叫一个神清气爽。

    那遥遥处,天地交接的方向,白茫茫之中竟有一列黑点朝营地慢慢靠过来,速度看来极慢,但在平原上待过的人都知道,在那样远的地方,能那样移动已是很快了,不消几刻,便能奔到眼前来。

    雪鹤的视力极好,又在夜里待了一夜,是以远处看得还算清晰,她见那黑点的阵势像是一队骑兵,却不是鹤骑。她的鹤骑,撑死了也凑不了这么多人。

    因此,那来势汹汹的队伍,极有可能是她的劲敌——匈奴。

    雪鹤的脸冷下来,皱起眉,她心中竟有丝丝恐惧。自她占领了烨城起,她与匈奴的争斗就是小打小闹,鹤骑虽是彪悍,她却不舍得用这队精兵与匈奴正面抗争。关内的百姓称匈奴为“蛮子”,足见这族类是多么的原始和善战。

    而今,她目测过去,这对匈奴大约有五百来人。

    五百来人,她从来没有对战过这么多人,并且还是在她手里没马没人情况下。

    “该死的,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低声骂了一口,然后见那放哨的小兵还是睡得天昏地暗,不禁气极,一把操起酒瓶,发力朝那哨兵丢过去。

    只听“咣当”一声脆响,酒瓶直接扎进只剩下袅袅青烟的篝火中,将那剩余的柴枝砸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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