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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响目光一沉，看了眼已经比自己还高的儿子，神色语气间都是对自己的防备。缓缓抬起手把陆云起拨到一旁，眯缝着眼打量起眼前的女孩。
没有了陆云起的遮挡，陆响对她的近距离审视让苏清扬倍感压力，但不知怎的，体内隐隐升腾的一口气让她不想低头躲闪，却也实在没有勇气直视回陆响的目光，而是看着陆响的领结脑袋里一片空白。
“你，是薛慧林的女儿？”陆响半天才开口，低沉威严的声音听在苏清扬的耳里就像一颗惊雷，小身板控制不住地抖了抖，“嗯。”
陆响和薛慧林认识这事儿，对陆云起和苏清扬来说都不是什么秘密。毕竟俩人第一次见面也是因为他们，只不过一直不明白陆响和薛慧林到底是什么关系。一个是身价过亿的上市公司总裁，一个是烂赌成性的市井女人，这八竿子打不着的身份是怎么让俩人认识的？
陆云起一开始寻找苏清扬时，也曾尝试向陆响打听那天与陆响见面的女人是谁。但陆响最初因陆云起的年纪小，没有和他过多解释，只说是一个朋友介绍来托他帮忙的不熟悉的人，而自己帮不上忙就没有再联系了。陆云起也想着薛慧琳只是和陆响有着一面之缘的人。可后来知道了苏清扬的下落和身世，陆云起不是没有怀疑过薛慧琳和陆响的关系，毕竟不是谁都能见到珑耀集团的ceo，更不是谁都有资格向珑耀集团得ceo寻求帮助。可是无论陆云起怎么查，都查不出俩人有什么渊源。
“你长得真像你妈妈。”一听到这话，苏清扬忍不住视线悄悄上移，对上陆响阴沉的脸色，看见他锐利如鹰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脸上，那副神态却又像是透过她的脸看见了别人。
苏清扬咽了咽口水，忍不住把心里的话说出了口：“您，认识她？”在苏清扬的心中，薛慧琳根本就不配冠上妈妈这个词，但现在的她不好与眼前的人争辩，只好用“她”来代替。
陆响没有回答，周遭的空气凝固了般，稠密浓腻地像是人一头栽进了乌黑的芝麻糊，眼鼻口都被糊糊堵的一丝空气都进不来也出不去，苏清扬觉得自己有点喘不上气。
就在陆云起要出口说话打破僵局时，陆响沉声道：“当然认识。我和你妈妈是高中同学。”苏清扬和陆云起怔愣在原地。高中同学？这是他们俩暗自揣测了各种可能也没有想到过的关系。原来这俩人竟然在高中时期就认识！
陆响看着俩人惊愕的表情，心中已经是百转千回，本以为十几二十年前的往事会被尘封在他们这些无论是死去还是活着的当事人心里，余生再无可能也不愿提起。没想到兜兜转转，他自己的儿子竟然和薛慧琳的女儿成了同班同学。
“你小的时候我见过你，我记得没错的话，那时候你好像才五岁吧？没想到一转眼，你已经这么大了。我想，如果不是我的儿子费尽心机寻找你的下落，今天也不会有我们两个的见面。”陆响斜睨了几眼陆云起变幻莫测的表情，冷哼了声。
陆响突如其来的厌恶，苏清扬和陆云起感受得分明。陆云起忍不住出声：“爸！您这是什么意思？这些年要找清扬的人是我，她也不知情。您有什么不满冲着我来，别这么说话刺着人家。”
陆响瞪圆了眼睛，“目无尊长！我还没说你这几年瞎忙活些什么！背着我拉着人家琬杭为你忙前忙后找一个不相干的人，你这图的是什么！现在你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人，不但伤的鼻青脸肿，还顶撞你的父亲！你的教养都去哪儿了？我看这几年吕琼是太放纵你了！让你有闲工夫净干些蠢事。好好的一个家庭聚餐，进行了还不到一半你就甩脸子走人，现在再瞧瞧你对我说话的态度，你是要让我叫你爸爸吗！”
脑子里的一根弦突然“啪”地一声崩断，陆云起大吼一声：“你也配说我妈！”陆响一下子僵住，陆云起双眼喷火，满脸愤恨地瞪着他。陆云起从小到大虽说不上有多乖顺，但言行举止都是礼貌得体，为人做事也是温柔周到。如此充满攻击性的模样，仿佛下一刻就要发狂。
“这些年你管过我吗？你教过我吗？我八岁那年跟着我妈去了伦敦，陌生的环境和人群，一切都要重头开始。我妈刚开始成立工作室，什么事都只有她一个人操办，最难的时候，她连续两天两夜赶稿累到昏倒，直到清洁工早上来打扫才发现她然后把她送进医院。而我呢，你不是不知道我怕黑，在她昏倒的时候我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房子整夜整夜地不合眼。我十二岁，在学校突发急性阑尾炎，我妈在法国谈生意赶不回来，我疼的意识模糊躺在医院的时候你在哪儿？你应该抱着你那些莺莺燕燕灯红酒绿吧。我一个人挨刀，吃药，等伤口痊愈，身边连个给我端杯水的人都没有。”如果不是伤在心上，一字一句就不会如此剜人心。
陆响嘴唇抖了抖，哑声道：“当初你妈一定要和我争你的抚养权，如果你跟着我，你就不会”
“没有如果！”已经是个十八岁的少年了，按陆云起平时的行为处事，断断是不会在人前露出这种凄怆的神色，可是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吐露的每一个字每一个音节，都像在一寸一寸剥自己的心，表面上完好无损，剥开来的是千疮百孔，“即使那时候我还小，但你是如何逼迫我妈和你离婚的，我至今都还记得。你从来都不曾爱过她，只是因为家族联姻才不得不和她结婚，然后生下我。后来那个女人出现了，你想要和我妈离婚，但那个时候碍于爷爷对你的压迫，你不敢主动提出离婚。于是，你，你就污蔑我妈出轨！让她受尽冷眼被人唾弃，最后不得不离开陆家。她那么高傲的一个人，被人误会也不屑解释一句！外人眼里，她是在做了不齿之事后潇洒地去了自由的资本国家开始新生活，可是你知道有多少个夜晚她以泪洗面！她和外公十年没有联系，你知道她顶着不孝之女的罪名有多煎熬！”
苏清扬惊讶的看见陆云起眼角有泪水滑落，少年的心伤清清楚楚写在了脸上，这十年的痛苦在瞬间爆发，声声指责虽不是冲着她，但落在她的耳里，砸在她的心上。
第24章 心疼你（）
陆云起抹了一把脸，扯着嘴角：“我很庆幸。当初法官问我愿意跟谁，我选了我妈。如果我跟着你，我真怕我变得和你一样冷血。现在你有了赵馨，即将有第二个儿子，你们三个是幸福美满的一家，我和妈妈都是局外人。以后我的事不用你插手，我的朋友也轮不到你评头论足。”
陆云起低着头把苏清扬的手攥在了自己手心里，大踏步向门口走去。陆响在身后呼喊：“云起！”陆云起停了停，用着一种仿佛什么都失去了希望的声音哑声说道：“我的出生只是你利益的结晶品，你让我怎么面对你。”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
陆响看着自己的儿子消失在门口，突然像是老了十岁般，一下子仓皇跌坐在椅子上，锐利如鹰的眼睛失了焦，挺拔健壮的身躯无力的靠在椅背上，良久，才喃喃道：“对不起。”
出了门，陆云起拉着苏清扬几乎以狂奔的速度跑了起来，苏清扬有点受不住地挣了挣被陆云起攥在手心里的手，无奈情绪激动的陆云起毫无察觉，自己根本挣脱不开他的桎梏。
“等，等一下。我跑不动了。”苏清扬气喘吁吁地喊出声。
发疯奔跑中的陆云起感觉胸腔里有火焰呼呼燃烧着，无论是心脏还是脑子都像被点燃了似的火烧火燎，苏清扬突如其来的声音像是清冽的溪水一下子浇灭了他的怒火。他大梦初醒般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她。
苏清扬收回自己的手，微微弯下腰喘着粗气，眼睛却是盯着陆云起的脸。初秋早晨的风有些冷冽，吸进喉咙里凉的让人不舒服。
“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我和我爸”陆云起低着头，额头上是薄薄的一层汗水，长长的睫毛低垂下去，高挺的鼻翼小动作的收缩了下，这样一幅委屈的模样让苏清扬本来涌在喉咙里的话咽了下去。
“我和他之间的相处，一直都很和谐。那些话，我从来都藏的好好的，好的我都以为自己要忘了。不知怎的呵，今天突然就把什么都说出来了。吓到你了吧？”陆云起累极了般蹲下身子，伸手把头埋进自己的臂弯里。
苏清扬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看着少年留着干净利落短发的脑袋垂了下去，宽阔精瘦的后背弯成了一道脆弱的弧线。从遇见他以来，每当她有了难处，他都义无反顾出现在身边守护自己，就算她从未说出口，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她的慌张和无助遇见他会在一瞬间逃之夭夭，他给她的感觉，就像是没有什么事是他解决不了的。而现在，他的无助清清楚楚地摆在了她的眼前。
苏清扬缓缓蹲在他的身旁，保持在比他要高一个头的姿势，然后张开瘦弱的手臂把陆云起的肩膀环了起来。苏清扬清晰地感觉到陆云起的身体僵了僵，但很快缓和下来，把自己的一部分重量压在了苏清扬的肩上。
良久，她轻轻启唇：“没关系。”
没关系，不要怕吓着我而感到抱歉，我看到的不是一个只知道发怒的少年，我看到了你心里一直住的那个孤愤的小魔星。你以为你能把它掩饰的很好，可当痛苦和孤独把它滋养的足够强大时，它冲出体内张牙舞爪把你伤的鲜血淋漓。所以，不要对我说抱歉，我不怕它，我只怕它会伤害你。
少女的馨香在鼻尖萦绕，与自己相同体温的身躯紧靠在一起让陆云起的心一下子平静下来。已经不记得上一次需要依靠是什么时候了。一直以为自己足够成熟，可以照顾妈妈，可以照顾自己，可以照顾喜欢的人。可是原来，能够依靠的感觉是这么的好。
“好了。你就送我到这里吧。我自己上去就行。”阴暗潮湿的巷口时不时有人经过，都对俩人投来打量的目光。苏清扬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