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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宏时将话题拉回到了眼下:“礼教会荼毒如此,与满清得天下的根本一体两面。今日之儒法困局,就是如此而来。”
他看向李肆,语气很沉重:“关云娘是被谁害死的?人之本心为何会扭曲如此?罪魁祸首是谁?”
李肆心绪舒展开,重重的郁结全然消散。
“凶手有两个,一个是满清鞑子,一个是所有不反满清的汉人。”
似乎是绕了一个大圈,回到了再明白清晰不过的原地。可就是这一圈,绕得李肆对满清的憎恨,从原本的感情理xìng掺半,升华到纯粹的理xìng。
此刻他有一个强烈的冲动,他很想回到2012,对自己在上留下的帖子作一番修改。之前他是涨红着脸挥着拳头高喊不解释,现在他可以微笑着招手说听我慢慢道来。
“现在,你知道你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敌人,也该知道你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了吧?”
段宏时的问题,李肆坚定地点头,面对的当然是一对狼狈,要付出的代价,也包括自己无从掌握的人心。他不仅要提防人心中的辫子,还要留心人心中的xiǎo脚。
“我已经付出了代价,现在,他们也必须付出代价”
他看向段宏时,杀气在眼瞳中蒸盈翻滚。
“那个叫郑齐的鞑子家奴,我要他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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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老头出马,一个顶……()
第一百零五章老头出马,一个顶……
“郑齐……你打算如何下手?”
段宏时问。
“我已遣人侦知他拘押之处的情况,到时候装扮成衙役之流,用刀用yao见机行事。”
李肆的计划就是这么简单,郑齐是个**烦,现在他只顾得上先把这根刺拔了,而具体的办法,他想的是用断肠草。思绪飘飞,嗯……让盘金铃转职毒yao师如何?
“糊涂”
段宏时又骂人了。
“先前你斗赖一钟上位乃至击杀杨,都是借势而为,纵有遗祸,也落不到你身上,现在怎地变成了一个只知道下力气的莽夫?”
老头的责问也是李肆的苦恼,这事他已经借过势了,靠着汤右曾那把扇子,才能暂时抹掉郑齐的身份,把他送进班房里。能让他做得更多的势,到哪里去找?这事段宏时也知道了,还赞过他目光尖深。
段宏时摇头:“让待查之人莫名而亡,萨尔泰震怒,从按察使到全省法吏都能动起来,到时你再怎么遮掩,蛛丝马迹也能指向你。别说你这庄子,更多隐秘之处都能翻搅出来。”
李肆打了一个冷颤,之前他就感觉到了,解决这郑齐是触动了一张大,段宏时这话把事情说得更具体了。
“那么老师有何高见?”
李肆真心请教。
“杀了郑齐。”
段宏时淡淡说着,李肆怔住,这可真是……好办法。
“可怎么杀,却有讲究。”
段宏时嘴角翘起,看得李肆眉头直跳。
“走跟为师去县城,好好看为师是怎么杀人的。”
段宏时嘿嘿笑着,像是深埋在心底的一头恶魔终于放了出来。
盛夏的李庄凄风惨惨,不仅凤田村人浸在沉痛之中,连带其他人也都失了笑颜。而庄子某处却上演着与这气氛格格不入的戏目。
“别打啦再打要死人啦”
刘婆子压着嗓子低叫道,关云娘的丧事由她筹办,正去找刘家媳fù作纸,却在半路上撞见两人在地上翻来滚去,拳脚相j。仔细一看,居然是刘瑞和田青。
“你还我云娘”
田青鼻血横流,可靠着炉工的一把子力气,年纪大他快二十岁的刘瑞都已招架不住。
“不是我怎么会是我?”
刘瑞两眼青肿,嘴里一个劲地叫冤。
“不是你把云娘指给那帮官差,怎的有这番祸事还不是你”
田青面目狰狞,嗓门也变了调。
“怎的能怪我?我不指,那些官差也得找她,谁让她亮那手链”
刘瑞也是满心的不服,这话出口,田青拳头也放缓了。
“啊哟云娘已经去了,你自是随便泼脏水”
劝架的刘婆子不敢高喊,怕坏了庄子的奠气,可听到刘瑞这话,也忍不住丢掉了劝架者的立场。
“那……那反正不是我的错都是官差的错”
刘瑞叫着,“官差”二字顿时勾起田青的回忆,那把腰刀挥下的凉气似乎又在脸颊前jīd,摄得他终于放开了刘瑞。
他咬牙恨声道:“也是你害的”
刘瑞得了喘息的机会,吐出一口带血的痰,也愤愤不平起来:“是谁害的,大家心里有数”
刘婆子跳脚了:“闭嘴就知道你个杂刘心眼不正,没让你进咱们刘家的族谱你想说四哥儿?四哥儿哪点作错了?云娘一被抓就追了出去,杀了六个官差不说,还跟那钦差的家人对上了,惹出天大的麻烦,不都是为了云娘?”
自打刘兴纯被李肆重用,刘村人原本因钟上位跑路而惨淡下来的日子,也渐渐又好了起来,甚至比钟上位时代更好。几乎一半的刘村人已经搬到这庄子里,刘婆子一家三男更是前途光明,听得刘瑞话锋转向李肆,刘婆子自是再难忍受。
可刘瑞却是不服,冷哼道:“既然有那好心,怎的不将云娘纳进门?为的什么,大家都知道”
嘭……
田青一拳头将刘瑞再度揍倒:“我不准你说云娘不准没有……没有这事”
话到后半截,田青没了力气,跪在地上,肩膀也抖了起来。
刘瑞捂着腮帮子还不肯罢休:“链子都给了,人却不要了,那几个时辰里出了啥事,人人都清楚四哥儿伸一把手,云娘还能寻死?”
刘婆子一口唾沫隔着老远就吐了过来:“你家媳fù失了节,你会伸手?怕是放手还来不及”
刘瑞避开唾沫哼哼道:“四哥儿不是大人物么,这事怎么也能容容。”
啪……
一块石头砸在刘瑞的脑袋上,顿时响起一声哀嚎。
“滚”
田青脸色铁青地看着刘瑞,满头是血的刘瑞捂着脑袋,飞也似的逃了。
“我说……田青啊,这都是云娘的命,咱们女人都被这命压着,也怪不得谁,要怪就怪老天爷吧。”
刘婆子见田青眼瞳涣散,已是心神mí1,不忍地劝了他一句。
“为什么不伸手……是啊,为什么?”
田青嘴里嘀咕着。
英德县城,瞧着段宏时径直奔县衙一侧的班房而去,李肆心中虚。
“老师,不做什么准备吗?”
段宏时呵呵轻笑。
“你可看好了,此事为师伸伸手即可办到。”
李肆看向他的手,心道莫非这段宏时还是傅青主之流的武功高手?
有段宏时在前,班房巡役不仅没阻拦,反而个个点头哈腰,热情地招呼着,李肆的猜想又转到了借衙役人情杀人的路子上,这么做就像是黑客用代理一样,多了一层遮掩,只是终究还是有痕迹吧。
可段宏时的去处却又否定了他的猜测,没去班房关人的地方,也没去负责看管的班头那,而是进了偏僻角落里一间不起眼的屋子,进门就是一股霉灰味,定睛看去,满屋子全是架子,架上堆满了卷宗一类的文。
“是……老夫子?”
角落里,一个年轻人又惊又喜地叫出了声,等他探出头来,李肆吓了一跳,满脸的黑墨,身上的葛布长褂也污垢斑斑,像是豹一般。
“苏文采,班房吏,还是个童生,和你一样,都是昔日为师门下不争气的学生。”
段宏时朝李肆介绍着这人。
吏?吏怎么杀人?
李肆一边和这苏文采客套,一边心中嘀咕不定。
“他负责班房关押之人的来往记录,什么时候,什么人进了班房,都得有文档。”
段宏时解说着,那苏文采也恭敬地问着老头的来意。
“唔,让我看看这两天的进出档。”
段宏时开口,苏文采楞了一下,却没更多犹豫,躬身应是,将一卷文放在桌上摊开,里面是若干份单独的文。李肆也是一震,提调刑事档案,纵然是官府之人,也得有相应的文才行吧?
“这不过是外档,除非有特案要查,不然没人关心。”
段宏时解答着李肆的疑,苏文采却陪笑连连。
“子得老夫子栽培,才有得今日。别说这外档,老夫子要调内密档,子也没二话。可惜子不长进,就在县衙刑房作这微末吏,帮不了更多忙。”
听了苏文采的自述,李肆恍然,原来段宏时十多年前给田从典当客座师爷时,就曾经教过这苏文采,后来更是在sī塾里攻读过,可惜才具不足,二十多岁了还是老童生,顶了父亲在刑房的吏位置,在这班房破屋里埋头跟文档打j道。
“这郑齐是昨日入净房的?”
翻到了想找的东西,段宏时问。
“是啊,听说是假冒的钦差家人,还要谒询钦差,为稳妥计,所以入的净房。”
苏文采说着有些熟悉的话,听起来就像是拘押所的进出登记,因为这郑齐还没搞明白身份,所以李朱绶j代要下面稳妥处置,那家伙才能在班房里的优待场所,也就是“净房”待着。
“唔,进出时辰还是没落?”
“老夫子也知道,虽说规定要落,可没人在意,长久下来,大家都是不填的,除非是班房出了什么事要查,那时候才会填上。”
这就是内部运转的细节了,李肆隐隐猜到了什么。
段宏时点头,取出一份入房档,将它丢在了郑齐的入房档上。
“把这个人的入房时间填上,就写是……昨日申时,几刻随便,入净房,郑齐的入房时间按实际填。”
苏文采拿起那张文档,眉头皱了起来。
“这女子的确该在昨日入班房,可她家人递了银子,人实际没到。”
从道理上说,女子入班房是要进净房,不得侵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