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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清-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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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肆是什么意思呢?用在名字上,就是坦坦荡荡,堂堂正正”

    李肆可没学范晋坐着教,就站在案边,让自己全身上下都能被学生们看见。

    “这话不对吧……,肆是……”

    范晋继续犯嘀咕,哪有这种说法?接着又一想,这么解字也行。《说文》曰“肆,极陈也”,意思就是摆出来让大家看清楚,商肆这词就是这么出来的。李肆用在人身上,跟坦荡堂正拉在一起,并不算错。

    “恐怕是段夫子解的……”

    想到李肆原本是李“四”,这一字还是他老师改的,范晋暗自释然,他可不认为李肆有这学问,可他却不知道,李肆不方便说什么肆无忌惮,这才故意扯了过去。

    李肆又在黑板上写下一个字,肆字太复杂,暂时没必要深入,他开始教三字经的内容。

    “人”,写完这字,李肆转身面对学生,捞起衣衫下摆扎在腰间,双腿大咧咧叉开,挺胸抬头,两手抱胸,姿态很是昂扬。

    “人,顶天立地,这就是人记住了,站得直直的才是人”

    四十个脑袋瓜点动不止,像是春风拂动小草一般,太简单太形象,这个字,他们马上就会了。而李肆话里的双关,他们自然还领会不了,可李肆要的先灌输,后理解,说得不好听,这叫……心理暗示。

    看到学生们如此鲜明的反应,范晋也有了琢磨。正经私塾里学生少,课程松,先生完全可以手把手教授,所以没这黑板粉笔的用武之地。可现在四十号学生,又要半年学会三百千,一对一的教法就不可用了,必须得有“公共教程”,将教学讲解展示给所有人,黑板和粉笔就用在这里。

    在这个时代,不管是华夏还是老外,教育都缺乏这么一个环节,要么落在老师的嘴里,要么落在上,没有一个平台把老师的讲解、课本和问答融在一起展现给所有学生,教学效率低下,道理也跟手工精雕细琢和机械大批量制造之间的差别一样。

    老外在这方面也差不多,直到一百多年后,工业革命如火如荼,黑板粉笔才出现在大学课堂上。所以别看这黑板粉笔简单,李肆将它用在蒙学上,可是一桩颠覆传统的变革。

    此刻李肆这么一展示,范晋性子呆,不等于没头脑,一下就看清了这黑板和粉笔的好处。想到靠着这样的教法,可以将教学内容和讲解融为一体,同时传递给所有学生,范晋心中也是一动,推想下去,好像两个月学完三字经也不是什么天方夜谭。

    可再想到粉笔字会毁了自己的法,范晋眉头紧皱,心中那份抗拒还严严堵在胸口。

    【1:《三字经》版本太多,字数也差很多,主要差别在历史部分。现在熟知的《三字经》是民国版,清初顺治版《三字经》是这个字数。】

    【2:王士禛写诗的“神韵说”,至今还在影响华夏文学,年纪大一些的读者该知道朦胧诗,那也是沿袭了他的理论基础。这里多说几句,关于他的名字,还有一桩公案。他死后十多年,雍正上台,把他的名字改成了“王士正”,乾隆上台后,说这名字跟王士禛的兄弟不搭调,给人家改成了“王士祯”,所以后人很长时间只知道王士祯,不知道王士禛。虽说历代都有避讳的讲究,可像鞑子皇帝这样搞“死讳”的,还真少见。】

    【3:清代工场、商行,甚至绿营里都有字识这个职业,也有在大街上摆摊的。干的是帮他人认字、读写信以及其他跟文字有关的事,算不得正经的读人。】

    :

第二十七章 春天里埋下异种() 
李肆又有了动作,他没照着三字经的顺序挨个教,而是在那个“人”上加了一横一点。

    “犬”……

    取过一根长板凳扛在肩上,李肆侧对学生,双腿迈开,再把脑后的辫子向外一抛。

    “犬,就是狗,你们看像不像?”

    学生们呵呵笑了起来,同声应着“像”性子皮的学生还去揪身边小孩的辫子,有样学样,其他人也相互揪了起来,连吴石头都指着贾狗子的辫子,嘻笑着说“狗”

    课堂眼见要成游乐场,贾狗子赶紧将戒尺啪嗒一声拍在板凳上,将这喧闹平息下去,然后他怒视吴石头,低低哼了一声:“咱们都是狗”

    范晋暗翻白眼,“有辱斯文”四个字在脑子里来回转着,看看李肆,再看看黑板上那个字,眉头皱得更深,恍惚间,李肆肩上那根板凳就像是木枷,而原本那根再熟悉不过的辫子,此刻也变得无比刺眼。

    似乎感觉自己的思绪隐约碰到了什么危险的东西,范晋警醒,将心神压在那个“犬”字上,这个字是李肆在原本的“人”字上改的,范晋忽然醒悟,要教写字的话,用这黑板粉笔,就能将每个字的肩架构造清清楚楚地展示给每个学生,举一反三,学会了一个字,就能学会更多的字,而不必像往常教写字那样,必须得手把手带着学生教。

    范晋心中豁然开朗,李肆像戏子似的教法没上没下,他不必学,但他要靠着这黑板粉笔,在两个月内教会学生们读写三字经,却不是什么难事了。

    十两……九两……

    白花花的银子在心中撞着,范晋咬牙,什么法,舍了

    范晋刚下定决心,就见到李肆擦去“犬”字,又写下了“人之初,性本善”六字,这是要教句子了。

    范晋眨巴眨巴眼睛,哎呀低叫出声,之前看李肆写自己名字时就觉得奇怪,现在这六个字写出来,他才醒悟问题出在哪里。

    “李小哥,你怎么反着写字啊?”

    范晋压低声音问,这六个字,不仅左右反了,还从竖的变成横的,太别扭了。

    “没办法啊,照原本的写法,写到后面,前面的就抹花了。。”

    李肆一摊手,脸上也是无奈。

    范晋打量着这块长六尺高二尺半的黑板,也不得不点头。按老习惯写,他那儒衫的马蹄袖头就直接成了擦黑板的抹布,如果卷高袖子呢……

    李肆阻击了他的念头:“不仅是大黑板,学生们手里的黑板小,不这么写,他们根本就学不了字。”

    千百年的传统,力量自然强大,范晋皱眉摇头:“如此写法,成何体统。为何不买笔墨纸砚?少银子,可扣我的束修。”

    李肆正等着他这问题呢,“就算全用最便宜的笔墨纸砚,每人每月也得三四十文钱,四十个人……”

    范晋脸色发白了,算下来这可要去掉他一半收入,可接着又觉不对,李肆答应之后给的银子,又从哪里来?

    李肆拍拍范晋的肩膀,将他的疑惑也拍散了:“正有桩生意起步,教这些小子,为的就是帮衬生意,会认会写就好,没想能挥毫泼墨。真有读苗子,秀才你可以继续领着教,到那时用毛笔写字,自然就会照着原本的写法来。”

    想想这粉笔和毛笔确实不同,而大多数学生也没必要去学毛笔,练法,范晋终于释怀。见他被忽悠住了,李肆肚子里直笑不已,写和阅读习惯能有那么容易改的?看来这第一桩造反已经能起步了。

    华夏古时的写阅读习惯源自竹编,即使有了布帛,发明了纸张,这习惯还没改。和后世的习惯相比,不能说是落后,只是不再适应快速阅读的需求。

    古普通一页不过二三百字,上了三百字,读起来就很累人,可现代一页怎么也得有七八百字。古读起来需要视线频繁上下运动,还得排除左右邻行的干扰,用眼很不科学,而现代由上往下的版式,让视线运动更顺畅轻松。

    先造古的反,把写和阅读习惯改过来,从这个山寨蒙学里出来的学生“别具一格”,从基础上就归属于他李肆的圈子。要求范晋用黑板粉笔教学,就是一石二鸟,而不给学生们用笔墨纸砚,用心也在这里。

    只是现在他还顾不上去鼓捣硬笔,只能让学生们将就着用粉笔,粉笔和硬笔的用法差得不是太离谱,到时候转移起来也很容易。

    “片刻工夫,我就教会他们好几个字,以你范秀才的学问,每天十个字,应该只是小事一桩吧。来,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李肆随口拍了范晋一记马屁,范晋强自一笑,神色变幻片刻,终于咬着牙,像是上刑场一般,抖着手取过了一枝粉笔。

    “之,之乎者也的之……”

    走出教室,听着课堂里的声音,李肆正要松口气,却听啪一声细响,是那范晋还不会用粉笔,用力过猛,把粉笔折断了。

    “等等啊,还用不习惯……”

    依稀听到范晋语气慌乱地说着,李肆叹气,范晋要在这个蒙学成为合格的先生,看来也还得适应。接着他又展眉开颜,银弹加圈套,能把一个迂腐抵达下限的满清秀才拐到他的轨道上,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开端。

    屋外春风微荡,村人正忙着播种庄稼,李肆也埋下了异样的种子。

    “四哥儿才是真正的先生,那范秀才一嘴的酸气,不是四哥儿调理他,他还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教咱们。”

    下学之后,贾狗子和吴石头找了过来,他们是李肆的耳目,不管是学生的学习表现,还是范秀才的教学动向,他们都要汇报给李肆。而说起今天李肆走后的情况,吴石头满脸的不服。

    “范秀才总是先生,你再在课堂上捣乱,我可真要抽你了。”

    贾狗子说得吴石头挠头傻笑,他怕的当然不是贾狗子,而是李肆的责备。

    “范秀才教你们认字写字,你们就得尊敬他,至于他讲什么大道理,你们听着就好……”

    李肆很满意这两个小子的心态,但也提醒了一句,他可不希望蒙学里出一堆酸人,不过范秀才身上背着半年教会三本的重任,估计也无心教什么三纲五常,圣人大道。

    “以后晚饭过了,把你们在矿上那些伙伴也都叫来,我再给你们开课。”

    蒙学是长期战略,基础工作,只注重认字写字,而晚上由自己给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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