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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传-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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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下很多人认为这一仗官军最大的优势是兵力人数,但张宁的个人想法是“主动权”。朱雀军为了不在开场就战败,以步军排成密集方阵,这种步兵方阵无论如何也提不起机动能力,注定只能处于防守的一方;你可以打退敌人的进攻,但一场战争是很难防守就获胜的。

    一里远的地方,人太多了,并不知道里面谁是朱勇。战斗还没开始,但双方的较量其实已经开始。

    只见远处的人海中,稀稀拉拉跑出来一部分骑兵,在阵前稍作集结,便先慢步向这边走来。试探性进攻也是第一回合的较量;看来朱勇倒是个爽快人,直入主题,并不干一些诸如找个使者上前劝降之类的无聊事。谁都清楚,双方没有什么好谈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鼓声恰到时候,仿佛是一场角逐的前|戏,催促着一场血腥的表演上演。

    不过这场表演没有观众,在场的人都无法置身事外,人虽多难免寂寞了点。如果从城头四顾,城内外一片寂静,小街小巷上没有一个行人,落寞得只剩麻雀。好像高都城就是个没有居民的死城、又仿佛这个世上只有厮杀,没有百姓。其实哪怕大战在即,城里仍然有很多百姓的,不是什么人都有地方逃;不然在城墙内搬运石块滚木烧柴的壮丁哪里找的?

    因为进攻城池的是官军,这座城本身就属于官府,所以城中的老百姓根本没有守城的愿望,帮着守军干任何事都是被逼的,要逼他们做事也就是只能是搬运建筑之类的。朱雀军将士在保卫一座不需要他们保卫的城,一座不在意他们死活的城;孤军,大概就是如此。

    这时张宁总算说话了,他对传令兵下了第一道命令:“传令,各军火枪队士卒未得准许不得开火,违者以阵前违抗军法|论处,斩!”

    传令兵跑到城边大声向下面的武将复述了刚才的军令。在此之前,朱雀军本来定了一套金鼓和旗帜相配合的指挥系统,但很多简单的命令就如刚才那一道也没法用道具表达,结果很多命令还是只得靠吼。

    左哨指挥韦斌当即又喊道:“来的骑兵是试探袭扰,若不靠近,各将则下令以弓弩自行还击。”肉搏步兵也有部分装备了弓弩,特别是弩装备的并不少,多为缴获。

    没过一会儿,官军第一股马队就跑近了,在二百步开外开始小跑冲来。但他们面对以密集两排长枪手组成的防线,长达一丈五尺的长枪如同刺猬身上的刺一般竖在那里,骑兵当然不会朝着刺上冲锋;意料之中,那几十骑渐渐散开,前面的一部分骑兵以稀疏的排列慢跑及至四五十步,然后停下来开始射|箭。

    嗖嗖的风声响过,稀稀拉拉的十几枝箭矢陆续落到朱雀军阵中,因为人太密了,射中当然毫无问题,但要造成杀伤这个密度还不够。只听得“叮叮当当”一阵清脆的金属碰撞之声,大部分箭头都撞到了宽沿铁盔或肩甲上。忽然一声闷|哼,整肃的人群中有一人倒下去,如同一颗小石子掉进了洞庭湖,丝毫没有极其波澜,阵营一动不动。

    片刻之后,前列一些人暂且放下了长枪,拿出弩来上箭矢,接着弩矢便向马队还击,三人不幸中箭,痛呼着从马上摔将下来。后面的弓弩陆续发射,双方在几十步距离上对|射,步兵明显优势,步弓和弩在短距离穿甲能力上比官军的荒疏骑|射强大。不到半柱香时间,那股骑兵便救起几个受伤的调头而走,在空地上丢下了几具尸体。

    不料过得一会儿地上其中一具“尸体”竟挣扎着坐了起来,估计刚才从马上摔下来晕过去被误认为战死了。他回头看了一眼,满面恐慌的表情,又挣扎着向西面爬,一手捂着胸上插|着的箭羽颤|声喊了一声:“救我”

    朱雀军阵营排列的大部分是步兵,将士整肃,稍微交战过后显得很静,于是这声充满恐惧和痛苦的喊声,在萧瑟的战场上显得分外诡异。

    过了一会儿,远处鼓号奏鸣,人马嘈杂起来。只见阵营开始移动,如潮水般的人群缓缓向前弥漫而来,放眼望去,旗帜如云、兵器如林。朱勇终于要进攻了,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向前推进的兵马主要是步军,仔细观察能分辨出他们其实是四股人马组成的方阵,布局如同一个田字,四平八稳方方正正,鼓噪而来。粗略估计总共可能有两千人,也许不到两千。以两倍兵力正面进击,步兵对步兵,朱勇的开场乏善可陈,不过规规矩矩。

    无论是朱雀军还是官军、长枪都是步兵主要兵器,前进的队伍好似一片树林,不过如同北方秋季落完叶子的树林。就好像凋零的枯枝,也许沙场萧瑟,竟是因这般光景?

    大股人马慢吞吞地推进至二百步开外,官军前列朝空中乱放了几支箭,又停了下来整顿队形。连城头上的张宁都已经可以听见对方将领的吆喝和咒|骂了,大抵常常能从嘈杂的人声中听到各种女性及生|殖|器的别称。

    城头上的传令兵扯着嗓子大喊道:“备战!”鼓手抓起抱着红布的手柄甩起胳膊开始用力击打,一时间城上下就热闹不已。

    官军前列是一些手持弓箭的轻步兵,队列十分比较稀疏;而后面的队列多持长枪,也有拿单刀藤牌的,排得非常密,肩膀挨着肩膀几乎连一点空隙都没有。从城墙上看下去,只见铁盔的圆顶在晃动,还有羽毛在轻飘飘地飞舞,也可能插有鸡|毛或鸭毛。

    一片人马在鼓号声中嚷嚷着再次开始前进,其中依旧间杂着肆无忌惮的大声喝骂。

    城墙上的椅子旁边,周梦熊淡淡地说:“几十年了‘北军’的作战毫无改变。前面那些轻兵在相距七八十步时会齐|射几轮,然后从左右两侧快速奔到侧翼,轻兵以稀疏队列就是为了跑起来快点。紧接着后面披重甲执长兵的密集步兵队列就会进行突击,以图强行击破对方军阵,人挤人武艺都是没用的,以命换命,看谁挺得久而已。”

第二百三十五章 山河表里(4)() 
上午的太阳挂在东天,无疑对朱雀军稍稍有利,不会抬头就被阳光晃眼。

    黄三是众多普通士卒中的一员,不过加入朱雀军的时间并不长,是在永定卫之战中被俘后自愿留下被改编的;当时卫军被打败了,他在逃奔的路上和“老憨”一起被俘,老憨是个老卒,他并不憨、只是对人很好很忠厚,在朱雀军决定释放俘虏后,老憨私下说逃回家要被抓,回卫城肯定要被将领们算账、卫城那些武将可不像老憨,而这边有饭吃不如留下来。黄三没想到那么多,但老憨都说留下来好,那肯定是留下来好。

    黄三的脸很黑,皮糙肉厚的外表让十七岁的他看起来就像二三十岁的人,他生下来就是军户,十六岁充丁被派到永定卫做了屯兵,职业是军士、但他在永定卫干着和家乡一样的活,那就是种地,一年能参加训练两回就不错,而一回最多几天。

    永定卫之战时的光景,他回头想脑子里几乎一片空白,只记得火枪爆响到处都是血,他的手脚一直在抖,害怕恐惧是印象最深的事。

    见了一次血,而今在高都县再次经历战阵,他还是怕得很,比上次好不了多少,因为上次他没有站第一排送死、这次却在第一排。站在左右的“兄弟”紧紧挨着自己,老憨并没有在一队,此时黄三连动弹一下都很困难,只有紧紧握着手里一丈多长的长枪。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在队伍里的武将们会告诉他们,也可以跟着左右的兄弟做;其实要做的事都很简单,而且都是在训练时重复了无数百遍的动作,比如抬枪、齐步走等等。只能听话跟着干,因为黄三被不只一次地告知以及亲眼所见,训练时不听话会被打得皮开肉绽,战阵上乱搞会被小旗长一刀砍死。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站在这里,更不明白为什么对面冲来的那些卫所兵,以前还是兄弟、如今就突然变得比仇家还要凶恶。黄三并不认识那些人,但一百余步开外看到那些冲过来的卫所兵就像黄三杀了他们的父母。

    黄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刚不久前那个人人都怕的姓韦的大将说殿下在兄弟们看得见的地方,殿下就是三皇子,大家都说吃的肉、穿的衣和领的饷是贵人三皇子给的,所以要为他卖命。三皇子常常都能看见,但他说的很多话黄三都听不太懂,只知道那样过着锦衣玉食的人和一般人肯定很不一样。不过韦大将说三皇子就在城头不惧箭矢,黄三倒是有了点想法,过着好日子的人都不怕死,自己一条贱命也好像没什么好怕的。

    但心里还是怕,忍都忍不住要是没站第一排就好了。

    “敌兵”越来越近,甚至能清楚地看到一个军士脸上的刀疤,呐喊声更是震耳欲聋,前面的弓箭手大多长得人高马大,没点力气的人做不了神射手。黄三的眼睛瞪得很圆,汗水从铁盔边沿不断流下来,他的全身绷着动也不能动,唯一能干的事就是使劲抓着手里的枪杆,好像能抓住一样东西就有了依靠一样。

    幸好手上缠着两块破布,老憨说能防打滑,他说的话总是有道理的。黄三的手上全是汗,若不是缠了布,可能真会打滑。破布里面的一根指骨上有旧伤,本来以为好了,现在又开始隐隐发痛。

    “前排两列步军听令,蹲下!”有个人嘶声喊了一句。只隔了三个人位置的小旗长李石头又复述了一遍,黄三跟着大家一起蹲了下去,然后把长枪末端斜插在地里,一脚踩住,再用双手把住枪杆。这个动作做起来就像割稻子时一样,连想都不用想,因为重复了太多遍。

    “杀!杀”就在不远的地方,敌军的呐喊如同响在耳边,疯狂得就像要生吃自己的肉。黄三心里想,他们一旦冲过来,第一排的肯定被先捅|死,躲也是没用的、也没地方躲,只有听天由命。

    平时很少想事的黄三,此时脑子竟异常活跃,他想起了老憨说的女人的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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