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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传-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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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时的别扭,我怎么记不得了?”张宁皱眉作苦想状。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大约是我记错啦,哈哈!”马文昌干笑了一声。

    “你到江宁县做什么来的?”王氏的眼睛没有一刻离开过张宁,眨都不眨一下,“既然来了,去我们家坐坐喝口茶罢。”

    张宁摇摇头道:“好意心领了,我这还有点事,告辞。”

    “宁哥哥!”王氏大声喊住他,待张宁站定回头等她说话时,她又“我我”支吾了一会,然后道,“你你讨厌我了么?”

    张宁回头时见着古朴的建筑和熙熙攘攘的人流,还有马匹旁令他莫名鄙视的马茂才,忽然想起几句诗来,便看着王氏随口道:“人生若只如初见”

    王氏一脸崇拜地看着他,大约是觉得随口诗文的宁哥哥很了不起。

    周围的商贩路人依旧走着自己的路,忙着自己的事。而斜对面富乐院的一栋楼上,一个穿轻丝的女子却从风中听得“人生若只如初见”,立刻就被吸引了注意力。她不顾身边的男男女女正对自己嬉笑,急忙向下寻找声音的来源。在人群中,很快就能注意到一架车马旁边的青袍书生,只看见一个背影却也是叫人顿生好感。

    那书生顿了顿又有些伤感地吟道:“何事秋风悲画扇。”

    轻衫女子不由得看了一眼搁置在窗边多ri没拿起的jing巧折扇,霎那之间这充斥着世俗和买卖的古街上的喧嚣仿佛骤然就停滞了。只剩下秋风与无尽的婉约。

    好像这里是一场凄美感情的发生地,填满了生死般的缠绵,那青石板那桥那水一切都变得有意义起来,一切都变得有了诗情画意,哪怕那诗情画意的风格只是忧伤。轻衫女子内心深处深藏的渴求的某种东西仿佛在一瞬间被这短短十四个字点燃,她的目光仿佛初冬的薄雾。

    张宁叹了一口气对王氏继续念了两句:“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两行清泪从轻衫女子的脸颊滑过,那不是自己的故事,却在流着自己的眼泪。“方姐姐怎么哭了?”旁边的姐妹惊诧地看着她。大腹便便的寻欢客从袋中摸出一把碎银子来:“高兴点陪老子,老子有的是钱。”姐妹说:“许爷最大方了,难得遇到的好人呢,方姐姐快笑笑。”

    “告辞。”青袍书生抱拳一礼,转身就走。

    他是谁?长什么样子都没看见呢,就要这样消失在人海吗?轻衫女子每天都在装模作样地演戏,这一刻忽然不知怎么情绪就失控,装不下去了,她转身奔跑起来,身后传来粗鲁的喊声,“给我回来!”刚下楼梯,鸨儿就冲过来怒目道:“你要去哪里,丢下客人算什么事儿?”“快拦住她!”但这一切都变得恍然若梦,并不重要了。

    她提着很不方便的长裙,奔到了街巷上,有人不小心被撞得踉跄,还有地摊给踢翻了,有人骂有人嚷嚷着回来赔钱。富乐院的人也追了出来。

    奔跑到街口,轻衫女人总算看见了前面的书生,那背影是绝对不会错的。

    “公子请留步。”轻柔的声音在吁吁气喘中强作平静地发出来。

    张宁转身一看,顿时诧异,只见一个穿着漂亮衣服的漂亮女人站在面前,她的身后还有些人向这边跑。张宁左右看了看:冲这女子来的还是冲我来的?

    他沉住气问道:“何事?”

    鸨儿等人和被掀了地摊的人这时也追上来了,鸨儿道:“你跑什么,能跑到哪里去?”小贩道:“赔钱赔钱。”

    轻衫女子脸上一红,呼出一口气道:“后两句中的‘故人心’改作‘故心人’更好?这样就有典故了。”

    其他人听女人只顾和书生说话,也觉得无趣便没再开腔,鸨儿发现她不是要逃跑,也没那么紧张了。

    张宁愕然地看着她,心道搞得鸡飞狗跳就是告诉我改两个字的顺序是典故?吃饱了撑的么?他心下不解但仍然保持着淡定,略一思索便道:“姑娘所言即是,这样就引了谢脁的典故,确是更好。”

第六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3)() 
正好有阳光从窗外洒进来,方泠那张jing致的白玉一般的脸上泛着美丽的流光;让张宁看在眼里恍若名人后代的光环。她诧异道:“平安先生如何猜到的?”

    “千古忠良,太有名了”张宁脱口道,刚说半句他忽然神情大变,想起时代不对,这个时候永乐帝还没挂,哪来的千古忠良?果然古人说得好言多必失,怪就怪在那个方孝孺在现代的盖棺定论就是个大名鼎鼎的忠臣,在张宁的思维里这个事儿就是常识,人在说常识时还需要多想么?

    方泠的眼睛里顿时一亮:“你刚才说先父是千古忠良?”

    张宁愣在那里,脸se纸白。

    方泠又问道:“平安先生说了这句话很害怕?”

    “我怕甚?”张宁强作镇定,随即又小声道,“但是我家父母早亡,尚有一亲妹依靠我,你懂么”方泠忙用指尖按住他的嘴唇:“别说了,我懂如果先父能懂就好了。”

    张宁默不作声,心下了然:方孝孺要做建文帝的忠臣,付出的代价确实挺大的。这时方泠在他的耳边轻轻说道:“就因为先父不屈服,朱棣(永乐帝)那叛贼便灭我十族,死者八百七十三人,血债累累。先妣乃先父之妾,家破时身怀六甲逃往乡里躲藏,三年后被搜出。朱棣下令将先妣送往军中充营|ji,每天让二十多条汉子jian宿,不堪折磨而死,圣旨‘分付抬出门去,着狗吃了。钦此。’我当时才三岁就被送到教坊司,‘不得到长大便是个yin贼材儿’”

    听方泠这么一说,他情知这娘们不太可能把自己的话说出去,忙顺着她的意道:“你的事着实令人万分惋惜同情。”

    她皱眉沉默下来,好似在回忆痛苦屈辱的经历,过了一阵子她低声继续说道:“你被冤枉革去功名,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当今皇帝朱棣残暴多疑。太子肥胖不讨朱棣喜欢,只不过他是长子、又生了个让皇帝喜爱的皇长孙,这才能坐在位置上那么多年;可太子并不得皇帝信任,又有汉王赵王窥yu权位,长期设法中伤,所以他名为监国实则如履薄冰。你这事牵涉到礼部侍郎吕缜,恐怕与此中深有干系。

    不久前吕侍郎的女婿上朝礼仪出错,太子因为吕缜是礼部侍郎就没有责怪。有人就向皇帝密报此时,皇帝怒而将吕侍郎关进诏狱,过了几ri又将他放出来官复原职;然后吕侍郎奉旨到南京做乡试主考官,便出了科场作弊案,前后不是很蹊跷?平安先生不幸被牵扯其中,变成无辜的棋子罢了。”

    “这些是真的?”张宁瞪圆了眼睛严肃地问她。

    方泠不答,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张宁沉默下来,一动不动地坐在窗户前。他的手指轻轻地无意识磕着茶几,细微的动作暴露了他内心的紧张。如此沉默了一会儿,他忽然“腾”地站了起来,说道:“我得马上走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事,后会有期。”

    “平安先生!”方泠疑惑地看着他喊了一句,跟着也站了起来。他没有停下脚步,与她擦肩而过的瞬间,他转头在方泠的耳边飞快地低声说道:“你不适合在青楼当今圣上也不能真的万寿无疆。”

    方泠心下默念着这句话,抬头看时,他的背景很快就消失在屏风后面,走得很急。她看着那道屏风好一会儿,又急忙跑到窗前俯身瞧着河边的码头。这时ri已西斜,黄昏将近,夕阳斜照在水面上反she着亮闪闪的光。

    天黑时方泠接待了一个大方的客人。那客人进屋后规规矩矩地行礼,沉声说道:“内阁差我到南京公干,同时左谕德杨士奇大人也有点事让我来办,今天旁晚才到。本想那时抽空见你一面,却见不到人,只好现在再来一切可好?”

    方泠道:“还不是那样,现在没人惦记着害我了,于大人不必担忧。之前我不知道你来了,旁晚时房里有客。他写的词不错,喏,就在那儿人也挺好。”

    客人走到案边瞧了一眼:“字是好字。”然后读了一遍人生若只如初见,沉吟片刻便道:“有灵气,可惜没有气势和胸襟,纠缠于儿女之情,未免小道。”方泠辩道:“借女儿之事抒发胸臆者并不少见,这首词也可喻故人好友、贤士知己。”

    “那倒也是。”客人也不争辩了。

    方泠又道:“他牵连了作弊案,肯定是被冤枉的。这样的贤士受不白之冤实在可惜,你可有什么办法让他恢复功名?”

    客人忙问:“牵连科场作弊案?你说的是上元县士子张宁?”

    “于大人也听说过他?”方泠道。

    “岂止是听说,这次受杨大人当面密授,公干是借口,实则就是为他而来!”

    方泠惊讶道:“张平安这么大名气,连侍读左谕德杨大人都知道,还专门派你到南京来搭救他?”

    客人沉声道:“如果没出那事,张平安不过是南京无数士子中的一个,仅此而已,在地方上有点才气哪里就独独让杨大人看上了?这回主要是为吕侍郎而来。之前吕侍郎因为朝堂礼仪那事进过一次诏狱,虽然最后放了,但皇上和汉王赵王都怀疑他投靠了太子,至少能确定太子在拉拢他。这回又出了个科场作弊案,便是火上浇油,不必严密的真凭实据,只需论证大致说得过去,吕大人坐实了贪官罪名;就怕皇上以后又听到有关吕大人的闲言碎语,一怒之下杀了,国家岂不因此而损失一员忠良之臣?

    杨大人得知南京发生舞弊案,恰好我当时有公务启程南下,他便口授我密查此事,定要找到真凭实据。不料还未到南京,就听到张平安的事,此人危也。你先别想着怎么恢复他的区区功名,保住命再说。”

    方泠紧张道:“前两天我也听说他被人从牢狱中抬回家,流言九死一生,可他现在应该好了,今天还到咱们这边来送云锦图案。官府已经下文|革去功名不治死罪,难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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