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曙夜-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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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船。”吴林禹回答了我问出的问题。

    “坐船?”我问,“这是要去哪儿啊,还要坐船去?”

    “嗯。”吴林禹回头望了我一眼,“是他们定的,我也不清楚,你就跟着吧。”

    果然,蒋先明带我们穿过了岸边的建筑工地,来到江水前。此时,太阳公公已经露出头,天已经大明,平静的江面,看不出来是否在流动。对岸的楼房,在初淡的光线下重新显现出了真实的面目,再也不是昨晚的黑色几何体了。

    沿着岸边的杂草走了十几米远,终于看到吴林禹所说的船。岸边的水深都很浅,一艘铁皮船,就在唯一的深水区里,缓缓荡动。铁皮船普通得不能再普通,船体是铁铸的,生着好多红秀。船上边儿光秃秃的,啥也没有。

    唯一亮眼的,就是船尾部那坨红黑相间的马达。听说这玩意儿的学名不叫马达,而是叫做挂桨机。蒋先明第一个踏上船头,陈大哥帮忙解开了系在石桩的绳子。船体很结实,四个人踩上去,都没怎么晃悠。

    蒋先明像是要定了船头的位置,他侧身站在上边儿,为我们让路。我从他面前走过的时候,蒋先明扬起嘴角,对我笑了笑。我看了他一眼,就走到船尾,和吴林禹一起到马达前边儿坐下。

    其实我刚才很担心他一把推我下水,因为我不会游泳。

    蒋先明蹲下身,用零三式步枪的枪托,撑住岸边的石块。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只见他腮帮子鼓起,用力一撑,铁皮船就被缓缓撑移了岸边,往江里漂去。虽然肉眼看不见江水的流动,但船体的移动,就是水流的最好证明。铁皮船脱离系绳,缓缓朝前飘移。

    “怎么走?”靠在马达边的陈大哥,问了一句。

    蒋先明站在船头,他跨好步枪,用手指了指远处的那座大桥:“长江桥那个方向。”

    大桥所在的位置,刚好就是船头所对的方向。陈大哥应了一声,然后在马达上扯出一根线,用力的拉了几下。之后,马达像是发动成功,一股柴油味儿从身后扑来。

    “嘎达——嘎达”这马达发动时的声音有些像拖拉机。马达运转的噪声在背后响起,陈大哥转了转马达的位置,调整舵位。一切就绪,铁皮船浸泡在江水里,载着四人,朝大桥的方向驶去。

第二百零七章城市() 
挂桨机轰鸣不停,铁皮船游曳稳定。

    大桥的轮廓横跨江面而过,离我们还有两三公里的样子。桥那边弥漫着淡淡的、泛着微红的晨雾,桥上的斜拉索,数不清有多少条。但这些拉索,倒是拉出了很有美感的线条。陈大哥分发了香烟给我们,说是提神。这段江水的流向应该是自西北向东南,船头对着的方向,就是东南。刚把嘴里的香烟点燃,恰逢一缕朝阳穿越众多楼顶,射到面前的水域里。

    顿时,水面粼粼波光,耀得人睁不开眼。

    抬头一看,丽艳的朝阳,总算是露出了头。地天相接的地方,还蕴着朝阳红。朝阳红有异于夕阳红,它红得更淡抹,更别致。如果说夕阳红的浓,会为谢幕的天明带来一丝凄美,那朝阳的淡,则更像是调色盘里的初色,象征伊始。一句话,朝阳也好,夕阳也好,总之只有大自然,才能调合出如此艳丽,而又不掉档次的颜色。

    两侧是缓缓滑过的江景,我抽着烟,突然感觉自己不像是在偷偷摸摸搞侦察,更像是日起而作的打渔世家。别说,位于舭部的船凹里散着的一堆渔网,倒是很应景。嗯,平日里在食堂里吃到的鱼肉,肯定就是这艘船打来的。

    蒋先明在船头站了一会儿,就转过身来,走进船体,靠着船舷坐下。我一直盯着他,捏稳了枪,生怕他会对我使出什么招数。后来我又发现,担心是多余的。因为蒋先明离我有一定距离,他的手肘放在膝盖上,仪态轻松,不像是在使坏心思的样子。但愿是这样吧,我不想在这过程中出什么事情。

    他眯着眼睛,望着江面上的粼光,在马达的轰鸣中,一语不发。歪掉的鼻梁和眼脸鼓起的黑眼圈,让他看起来老苍了几分。

    “他们住哪儿?”吴林禹抽了口烟,问了蒋先明一句。

    蒋先明转头看来,又转回头。他用头努了努江对岸的楼房,答道:“大城区里。”

    “你去过?”吴林禹又问,

    “去过一次。”

    “去过一次?”吴林禹笑了一句,“不会是进去打架吧?”

    蒋先明摇头:“那是上个星期的事情了,他们那里有几个人我认识。”

    “所以他们拉我去吃过一次饭。”蒋先明将衣袖的线头扯了下来,在手里揉搓着,“上个星期才吃了饭,呵,昨天就翻脸不认人了。”

    我打开了手里的相机,屏幕显示,还有两格电量。右眼放在取景框前,我试了试镜头的调焦。效果还不错,虽然这镜头的焦距不是太长,但最远焦距的视野,看清对岸楼房的窗户不成问题。果然,这玩意能当望远镜用。

    可是,快门摁下的“咔嚓”声,我怎么都找不到相关设置将其关掉。也罢,这种细微的声音,应该传不了多远。

    身后操作挂桨机的陈大哥插了一句:“还是你们发展部好哇,每天都可以开着装甲车到处威风。我们这些保安部的,整天都只能窝在学校里,除了吃吃喝喝就是睡。你看啊,许崇勇带人走了之后,我都没见过他了。”

    “威风个屁,”蒋先明啐了一口唾沫到江里,“我想起昨天的事情就来气,如果不是当时我不在,依那群柴火的体质,我能干三个。”

    从蒋先明的语气可以听出来,他的确是很生气。话毕,三人在马达运转声中沉默一会儿,陈大哥又问他:“许崇勇那里,搞得怎么样?”

    蒋先明望着江对岸想了一会儿,答道:“他那里啊,其实都一样,没什么差别,都差不多,就是房子好点。”

    “房子好点?”吴林禹问蒋先明。

    “洋房,别墅,你说呢,当然比我们那个破学校好多了。”蒋先明叹了口气,“我就叫叶局长也找一套那种小区,大伙都搬进去,吃得好,住得好,他就是不听。”

    “唉,再这样搞下去,我看我都要去参军了。”蒋先明对我们露出憨笑。我突然感觉,这人也不是我想象中的那样凶恶。也许,他只是嘴上带刺儿,本质上还是一个好人。

    “你要是真去投奔那边儿,我可就太看不起你了。”吴林禹摇头说,“小弟们才被群殴了一次,你这当部长的,就想着要反水?”

    蒋先明憨笑依旧,他对吴林禹笑了一句:“人都打了,我要是真想去,他们也不会收啊。”

    带着挂桨机的铁皮船,行驶速度比我想象中的要快,不一会儿,视野的右侧里,出现了一快河滩。这块河滩,也就是昨晚我和秦柳坐着的那里。很自然的,河滩一出现,我就回想起了昨晚的事情。

    陈大哥在身后又说话了:“蒋明儿,说正经的,你觉得他们那群人要是真闹过来,学校这边儿能不能稳住?”

    昨晚,我本可以在那里,接上一段新的恋情。但我还是选择了拒绝。现在想来,这倒是一桩正确的决定,因为我回到寝室后,就没怎么想起过秦柳。或许,我的潜意识里,真的只是将她待作“倾吐话语的好朋友”。

    但我还是很愧疚,愧疚自己没能答以她想要的回答。

    “你说两边打起来?”蒋先明问陈大哥。

    一想到她伤心,或者是流泪的样子,我就感觉自己像是做错了什么事情一样,疚感难耐。这真是世界上最伤脑的事情。或许当初就不该去图书室,为自己送来一场孽缘。你哪来那么多话,非要找人倾诉,找人消闲,而不选择憋在心里呢?我责备自己道。

    “嗯,假如这样说吧。”陈大哥答道。

    只希望秦柳现在心情能好点,不要再为这件事情多费情神。我想,如果回到学校看到她依旧是笑容满面,青春活泼的话,我的愧疚应该会少一点。

    铁皮船很快游出了一定距离,那块河滩,错入了身后的景物之中。

    “我想想,”蒋先明开始回忆起来,“他们那里有几杆大炮,还停着坦克车,如果他们那些人会操作那些机器的话,我们这边儿——”

    “估计够呛。”蒋先明撇了撇嘴。

    “有炮?”吴林禹问。

    蒋先明点头:“有炮,我亲眼看见的。”

    “什么型号的炮?”

    “呃,“蒋先明顿了顿,“我也不懂那些,反正就是铁炮筒,带轮子,看起来威力不小。”

    “还真成解放军了啊。”陈大哥笑了一句。

    蒋先明揉了揉膝盖,又说:“我们也别慌,社区里那么多老弱病残,许崇勇他不会乱来的。”

    陈大哥回驳道:“说不准呢,你不是回来说,许崇勇那里多了些陌生面孔吗,我看呐,那些人兴许就惦记着学校里的这些姑娘,准备抢几个回去,做慰安妇。你也别打包票,我看许崇勇一个人说了也不算。”

    “慰安妇?”吴林禹皱下眉头,“那不是日本军队才有的东西吗?”

    陈大哥将烟头丢进江里:“你还真当他们是解放军了?”

    很快,铁皮船拖着长长的V字型波痕,从那座拉索大桥底下驶过。蒋先明回到船头,让陈大哥将铁皮船靠至岸边,并熄掉马达。没有了动力的铁船,只能带着惯性,依着水流的力量,缓缓往前漂去。一会儿,船头触到了岸边凸出的一块水泥坝子。

    铁皮和水泥刮移的声音响起,四人没有丝毫犹豫,迅速走下了铁皮船,踩上水泥坝。举目四望,这里好像是一个小型码头,前方十几米外就停着好多长短不一的货船。有运泥沙的,有运货物的,也有载客游览用的。

    陈大哥拖出船里的尼龙绳,栓在了石坝上的一块地碑上。船只栓好,四人端好枪,准备朝城里进发。

    ”过了上头那个广场,就别乱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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