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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怪不了他……宣了一辈子旨,能碰上这种奇葩事儿,也是没谁了。
“公公,依老夫所见,这旨你还是别宣了,前脚宣了恩旨,后脚就要降罪,岂不更损天家颜面,还是请将此事回禀陛下,容陛下考虑之后再做决断,最好……说不定能功过相抵呢。”屈突通捋须说道。
这名宦官一脸郁闷,无语道:“哎哟,我的国公爷,您也不想想,陛下下了恩旨,结果人找到了,旨没宣成,难道就不损陛下威严吗?”
那没辙了,现在左看右看,陆绩的罪没定下来,可以确定的是,李世民的脸是丢定了……
两人静默了许久,屈突通这才长长叹了一口气,打破了沉默道:“唉,公公,现在咱们是进退两难,必定是要难做的,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老夫多多少少是要担一些责任的,不如这样吧,我写一封奏折详细说明此事,里面尽说你我的难处,现在就让人快马送进长安,你且现在我府上歇上几日,等待陛下圣裁……怎样?”
宦官擦了擦满脑门子的冷汗:“甚好,甚好……”
…………
太极宫,甘露殿。
待屈突通这一封奏折递进李世民御前的时候,已是腊月十九了,本事该辞旧迎新、欢欢乐乐的日子,李世民却是啪的一声将奏折拍在了桌上,吓得坐在下首的李承乾和李泰都是一愣,紧接着他扯着一身长袍在大殿内来回踱步,鼻孔里穿着粗气,像一头看见红布的疯牛。
“混账!混账!朕从未见过这等混账!”李世民一迭声地狠狠骂着。
太子李承乾一撩前襟,拱手问道:“马上就要过年了,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混账惹到了父皇啊?父皇且宽心,莫要因为这些蛇鼠之辈坏了心情,依法处置了即可。”
谁知李承乾这里话音刚落,李泰便轻轻一笑道:“依法处置?最近朝里风声四起,说宜阳县候长孙敛通敌卖国,私贩军盐,想必父皇是为此事而愤怒吧,真要依法处置的话……那就不知要牵连出多少人了,皇兄你说是吗?”
李承乾眼中寒芒一闪,李泰这话是戳中了他的痛处,朝廷之中谁人不知长孙敛已倒向了他,此事事发,若这要牵连的话,他的势力必会被血洗一番。
“够了!朕叫你们是来吃饭的!一刻都不给朕消停!”李世民见二人话里都夹枪带棒,心情更加郁闷了,他长长吐了一口气道:“朕气的不是长孙敛,是一个不识时务的臭小子!第一次他拒绝了朕的封赏也就罢了,这一次……这一次他竟然如此胆大包天!明明一身本事,怎生是这个臭脾气,混账小子!”
李承乾和李泰纷纷垂手,心里却是更加纳闷儿了,话里话外都猜不出李世民骂的是谁。
宦官匆匆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外。
李世民不耐烦地冷冷道:“何事?”
宦官垂手道:“启禀陛下,赵国公、房相、大理寺孙大人在宫外求见。”
“不见!”李世民正在气头之上,挥手大喝道:“一群老家伙定是从尚书省那儿听到了什么消息,告诉他们,让他们先给朕好好审那达瓦,年节期间有事就递折子,少来烦朕!”
宦官俯首称是,恭敬退出了殿门外。
陆绩这次是闯下大祸了,他这三项罪状中,冲撞刺史府邸恐怕是最微不足道的,况且有之前下得密旨,就算临机处置了长孙敛也有个说辞。他闯的祸最棘手的其实是私调官兵、滥用职权,对于李世民而言,这件事才是真正触碰到忌讳的地方,一个朝廷武官竟敢私调手下兵丁为己用,这是对皇权和政权的眼中挑衅与威胁。
李世民这个皇帝当得多不容易啊,杀完哥哥杀弟弟,想想自己反正惹了一身骚,索性顺便把老爹也一脚从皇位上踹了下去,让自己骚个彻底,身体力行地告诉天下人,“皇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这句俗话的正确性,前瞻性……
皇权来之不易,且做且需珍惜。
谁知斜刺里忽然杀出个陆绩,还是在他发家的地方,二话不说私调手下官兵就把一州刺史的家给抄了,还干掉了一个侯爷,天下人都像他这么搞,李世民这个皇帝还当不当了?
陆绩犯的这桩事,若换了别人,毫无悬念的斩首示众,大唐立国后,除了李世民他自己,在十多年前的玄武门前干过一次出格的事外,还从没有人敢这么无法无天过,不杀何以服众?
但是……闯下这桩大祸的人,偏偏是陆绩!
一个他刚刚下旨亲封的侯爷……
李世民头疼了。
自己下的恩旨还没宣呢,这位新晋侯爷就已经被下了大狱。况且这个陆绩真的是个人才,诗词文采自是不必说了,他最新的几首诗作也已渐渐传开,才名也逐渐彰显了出来;办事也很出色,从献制盐之法、赈灾条陈到仓钞换盐引,每一条都是于国于民大有裨益的良策,为了把他套来长安,李世民甚至亲许了一个爵位,要杀他……李世民还真舍不得。
现在这位人才闯了祸,最头疼的不是陆绩、不是屈突通,也不是那传旨的宦官,而是李世民。
头真的很疼,很想抽他……
屈突通奏折中求情的意思很明显,希望李世民能功过相抵,不授予爵位但放陆绩一条小命,也将陆绩此举的原因解释的清清楚楚,但即便是为了救人……冒犯了皇威就是冒犯了皇威,李世民自然是不舍得杀他的,若杀了这个人,必是国家的一大损失。
第一百三十八章 左右为难()
李世民愤怒过后已渐渐冷静,气归气,可理智告诉他,必须放陆绩一马,否则必定损失一个惊世骇俗的人才。
然而,李世民想放过,朝臣却不想放过,事情闹得这么大,捂是捂不住的。
除了长孙无忌,以魏徵,孔颖达,褚遂良等文臣为首,御史台一帮御史群情激愤,这几天给李世民上了无数道奏疏,搬圣贤之言,数前因后果,甚至直接破口大骂者皆有之,大家的表达方式不一样,但最终的意思都是相同的。
此风不可助长,必须严惩,陆绩必须重罚!
但这个重罚的尺度嘛……李世民尚在纠结之中。
至于洛州刺史王岐、宜阳县候长孙敛,原本指责陆绩横行跋扈、藐视皇恩的御史们也统一的闭嘴消声,长孙敛就不用说了,王岐这事儿令一众官员最为无语,你藏些财物地契也就罢了,你私藏贡品还能被逮到?你让众人如何替你说话?简直是自取灭亡嘛。
李世民和尚书省的处理意见非常一致。
罢黜洛州刺史王岐,王氏一门全部流放岭南,改任郧国公张亮为洛州刺史;宜阳县候长孙敛通敌卖国、私贩军盐,就地处斩,以正朝纲;蒋国公屈突通、忠武将军屈突寿治军不严,纵容属下乱法,下旨申饬,罚俸一年。
至于这个陆绩嘛……李世民依旧在头疼中。
这日,恰逢小年。
在晚上全家的大宴开始之前,李世民中午特意在长孙皇后的丽政殿里开了一次小宴,与宴者只有李世民和长孙皇后的三子两女,李承乾、李泰、李治、李丽质和小女儿李明达,李世民好长孙皇后端坐在案首,而堂下的几名儿女则神情恭敬地跪坐在各自的矮几后,神色都颇显拘谨。
唯独今年只有三岁的晋阳公主李明达一点都不拘谨,整个窝在长孙皇后的怀中,而她肉肉的小手却捏着一只象牙筷不停地在矮几碗碟上敲呀敲,发出了很不和谐的噪音,可是几个哥哥姐姐却纷纷向她投以和善的微笑,哪怕是再烦也挤出了笑容,绝不敢露出半点不满之意。
开玩笑,李明达是李世民的心肝宝贝,真正宠溺道骨子里的女儿,哪怕她只有三岁,又有谁敢欺负她?
李世民刚从两仪殿批完奏折回来,魏征那个老家伙又给他递上了一份催促结案的折子,李世民的心情很不好,整个宴会上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弄得一众儿女也不敢说笑
长孙皇后是个观察入微的女人,她近两年身子都不是太好,已经很久没这么阖家团圆的聚在一起了,她见儿女们都有些拘束,只得劝慰道:“陛下,今日过小年,怎么还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难得儿女们都在这儿,要是没什么要紧事,就先放一放,好好过个节……”
“还不是魏征那个老匹夫!只会给朕添堵!”李世民板着脸道。
“老匹夫。”李明达一边把玩着手中的筷子,一边学着李世民嘟囔了一句,长孙皇后脸瞬间就沉了下来,拿手指轻轻点了一下李明达的小脑袋。
李世民则是噗的一下笑了出来,伸手捏了捏李明达嫩嫩的小脸,笑道:“还是小兕子乖,知道父皇生气,就帮父皇骂人。”
“陛下。”长孙皇后横目轻叱了一声。
“好了好了,朕不说了。”李世民轻轻一笑,旋即扫视了一下殿内坐着的诸子,心中顿时生了一个主意。
李世民轻轻咳嗽了一声,台下的四个儿女顿时将目光放了过来。
李世民指节轻轻敲击着桌案,扫视了一圈道:“朕最近遇上了一个难题,朕非常欣赏的一个青年才俊违逆国法、藐视皇恩,犯下了重罪,但朕惜才不想杀他,可是御史言官一直在朕耳畔喋喋不休,弄得朕进退两难,你们且说说朕该如何是好?今日家宴,不讲那么多规矩,可以畅所欲言。”
四人沉默无语,相互纷纷看了一眼。
其实事情闹到了这个地步,除了只有九岁的李治,谁不知道李世民说的是谁啊,尤其是太子李承乾和越王李泰,在这件事里搅得更深,李承乾是为了保住自己在洛阳的势力,而李泰则是想落井下石。
李世民见无人说话,只好率先望向了李承乾道:“承乾,你为兄长,又为太子,先说说你的看法吧。”
李承乾眼光一闪,起身行礼道:“禀父皇,您说的想必是那个擅杀宜阳县候的陆绩吧,且先不论宜阳县候本是母后族人,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