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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绩当即挤开秦怀玉探出头去,细细凝视之下,发现那《游春图》的左下角还真是糊了一块……
怎么回事?陆绩愣住了。
王元惊诧问道:“这……怎么反应这么大啊。”
秦怀玉摇头。
涟衣目光不经意地向探出头的陆绩瞥了一眼,见他一副茫然的模样,很快便又收回了目光,接着道:“……这副《游春图》与金玉阁缘分不浅,此间主人曾遍寻名家,都没有把握将它修复好,金玉阁知道各位客人都是非富即贵之人,人脉更是深广,故而将此画示下,倘若谁有把握将此画修缮……涟衣便将添为彩头!”
全场顿时哗然,议论之声并起。
把涟衣添为一幅画的彩头?
“涟衣,你将那老板叫出来!区区一幅破画而已,竟敢把你作为彩头,他脑子进水了不成?看我替你教训他!”李天佑站起来破口大骂道。
这回讨人厌的李天佑倒是得到了众人的一致应和。
涟衣缓缓笑道:“多谢各位替涟衣说话,不过这幅画既是主家的心爱之物,便是无价之宝了……金玉阁不缺钱,可真要拿钱答谢各位贵人,那只会让各位贻笑大方,所以主家才将涟衣从教坊司中赎了出来,专门添作彩头的,各位若真想得到涟衣,就先修缮此画吧。”
陆绩目光灼灼,直勾勾地盯着那副画不放,涟衣说的什么,他一句也没听进去。要不是场合不对,他真想想去弄个放大镜仔细研究一下画的脉络和纹理……
李天佑随意瞥了那画两眼,哼道:“……那么多事儿,到最后还不是得靠钱解决,涟衣姑娘你放心,我先替你找京城的画师看看,倘若不行,我鲁地也有许多画家,总能找到一个会修画的吧!你先随我回去……老板那里好说,展子虔的画不是?我先给他弄两幅顶着!”
周围冷哼声四起。
真若能用钱解决,金玉阁何必弄这么大动静,作为长安最为奢华的妓馆之一,他们还买不起几幅展子虔的画吗?
涟衣淡淡地看了李天佑一眼:“只有修好画,才能带涟衣走,若是修不好画还将它破损的……不论是哪家的达官显贵,请恕金玉阁今后概不接待!”
李天佑脸上顿时布满了寒气。
原本一群跃跃欲试的富家公子,此时此刻也都犹豫了起来……其实这幅画在他们眼里看来还真不算什么,且不说他们有没有那么高的艺术品味,单说从时间长短上来看,展子虔作为一个离他们很近的画家,他的画作没有经过岁月的磨洗,大家也不认为他真有那么高的价值。
所以试一试也无妨,修好了皆大欢喜抱得美人归,修不好无非赔些钱财而已,又能有多贵?可是以后会被金玉阁给赶出来……这个就太丢脸了,虽说青楼妓馆在哪儿都能解决生理需求,但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以后谈起来堂堂一个某某家的儿子,竟然连一家妓院都进不去……这绝对是一辈子的糗料。
就这样沉默了良久,坐在二楼包房里的杜荷突然发了声。
“涟衣姑娘,我父曾与将作少监阎立本有旧,阎少监家学深厚、擅长绘画,乃是当世数一数二的丹青大师,如果涟衣姑娘愿意的话,我可以将这幅画交与阎少监看看……”
阎立本……
陆绩脑子里跟过电似的。
涟衣微微有些诧异,她目光轻轻移到了陆绩那里,见陆绩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不说话,心里也很是着急,这人看起来傻傻的,他真能中计吗?花七会不会算错这一招了……
“涟衣姑娘?”杜荷见涟衣不说话,又唤了一声。
“啊……”涟衣回过了神来,犹疑了片刻这才道:“是小女子失态了,既然杜公子认识阎大人,那便请阎大人先看看这幅画吧,倘若阎大人真能将此画修缮好,金玉阁上下必然感激不尽。”
堂中众人一片惊呼,纷纷懊恼不已。
且不说他们父辈和阎立本有没有旧,单说送一副画过去修缮总是不会拒绝的吧,刚才被李天佑给带偏了,完全忽视了长安城里还有这么一号大神。
杜荷笑道:“那我就……”
就在此时此刻,一阵惊呼声兀然响起!
“不行!”陆绩扒着栏杆大声吼道。
堂内众人都被这一声大喝吓了一跳,尤其是坐在陆绩身旁的王元和秦怀玉,俩人差点儿没被陆绩这一声虎吼给吓趴下,这平日里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书生……属老虎的吧!
众人目光惊诧的看了过来,陆绩顿时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通往后院的幽长通道里,花七也是轻轻拍了拍胸口,长长舒了一口气……
自从这个陆绩出现在了自己身旁……胸有成竹、手拿把攥什么的,已经了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陆绩修画()
“不行不行不行!”陆绩赶忙冲涟衣摆手,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失态。
“这位公……”
“展子虔精于山水,阎立本擅画人物,这二人的风格笔触风马牛不相及,平时试试倒也无妨,但这副《游春图》乃展子虔笔下精品中的精品,是当之无愧的无价之宝,岂能冒险!”陆绩急道。
“我说……”
“绘画和修画又是两个领域,会画画的人也不一定会修缮旧画,这里头对纸质、用笔、调色、做旧都有要求,不是说随便找个名画家就能把他修好的!”
“那……”
“况且这幅画糊了,糊掉这一块儿原本的脉络和色彩浓淡很不容易区别,就是再厉害的画家也不能轻易下笔,必须要极其熟悉原作的人才可以!”
涟衣:“……”
陆绩:“……”
两人相视无语,倒是一旁的杜荷忍不住先开口了,语气不善道:“这位兄台,阎大人乃是当今一等一的丹青大师,倘若连他也不能修缮此画,难道你可以?”
陆绩机关枪一样说了许多以后,脑子这才渐渐地回归了正常,看着堂中众人皆是一副惊诧之色看着自己,他才意识到了自己刚才实在是失态。
“呃,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陆绩尴尬地笑了笑道。
杜荷眉毛一跳,轻蔑道:“既然没有把握,何必逞口舌之快呢!涟衣姑娘……还是将这幅画交与在下吧,我相信以阎大人的本领和名声,一定能修好此画的。”
陆绩急了,刚才那通话都说给傻子听了吗?
阎立本画建筑、人物那是当世一流无可厚非,但这个时代山水画派才刚刚出现,你让他去修山水画跟让学民谣的唱摇滚是一个道理啊!要是阎立本有自知之明那还算好……要是为声名所累,勉强去修这幅画,他要是给修坏了……你让故宫一千年以后挂啥去?
“等等!”陆绩连忙冲堂中一挥手,然后至堂关处穿上了自己的鞋子,一溜小跑就从二楼奔了下去。
陆绩也不顾及众人的眼光了,径直走上木桥,经过涟衣身旁时连看也没看她一眼,直奔那《游春图》而去。刚才在二楼距离稍远,他看的也不是很仔细,此时仔细打量之下,只见这幅画用青绿重着山水,用泥金描绘山脚,用赭石填染树干,整幅画作细腻至极,定是真品无疑!
只是可惜……左下角苍松的躯干和枝叶处,却是糊了小小的一块儿。
“喂!你究竟想干什么?”台下离木桥最近的李天佑也很不耐烦的站了起来,今天他本是意气风发来的,可是到了现在竟然成了杜荷和这无名小子之间在争,如何不令他光火。
陆绩没有理他,而是捏着下巴在想些什么。
涟衣颇为奇怪的看了陆绩一眼,款款走至陆绩身边道:“敢问这位公子尊姓大名?”
陆绩微微一怔,这才拱手施礼道:“在下陆绩,唐突了。”
“陆绩……”涟衣思忖了片刻,诧异地问道:“咸阳县子陆绩?”
这回轮到陆绩愣住了:“姑娘认识在下?”
涟衣脸上顿时浮现出了一份怪异的笑容,脚步也是微微退后了两步,掩嘴笑道:“洛阳城中……怕是没有人不知道陆县子了。”
陆绩老脸一黑,瞬间就明白过来了……托程老流氓的福,姑娘们现在见了自己以后,恐怕都是人人自危的吧。
咸阳县子?
众人听后都有些不屑,其中李天佑更是冷冷哼了一声,像县子县男这样的末等小爵,长安城里恐怕一抓一大把,不过既然是有爵位的……那也算是迈入勋贵的行列里了,所以众人倒也没有对陆绩表露出太多的鄙夷。
“原来是陆县子,您近来风头劲盛,没想到于画作也有研究啊?”杜荷打趣道。
“略懂略懂……”陆绩笑道。
杜荷这话里的讥讽之意傻子都听得出来,对他那点小心眼,陆绩心里有数。
不过就是抢了你的风头嘛,要是真把这《游春图》修坏了……你就是千古罪人呐!
“陆县子看了半天,能修吗?”杜荷笑问道。
陆绩思忖了片刻,微微点了点头道:“试试吧。”
众人皆是一愕,连杜荷说完这就话心中都开始后悔了,这陆绩当街都敢猥亵女子……显然是个不将脸皮放在心上的人,就算他修不好,被撵出金玉阁也不是什么大事,可若他真有本事将画修好,那涟衣姑娘岂不是就要落入他手?这个决定太失算了!
陆绩却想的很简单……
这可是《游春图》啊,辗转了一千多年流传到了后世的珍贵名画,就这么糊了一角?其实真让他修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修好,毕竟他也不是专业的画师……可是他有一个别人都没有的优势,这副《游春图》他是见过真迹,从小临摹过的,那糊掉的一会儿色彩的浓重他有一定的印象,与其交给别人,确实还不如交给他修缮。
至于涟衣这个彩头,他现在是想都没有想过,一门心思的全在画上呢。
“陆县子……”涟衣朱唇轻起。
“给我准备